端婳松了口气一般,抽了抽鼻子,浅浅地笑起来,“好,都不要哭,皇祖母知道了,高兴。” 青栀在外面处理了一些事情后打帘子进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感慨——明明端婳这孩子远不如启安聪明,但这句话,若太后在天有灵,一定能听到心坎里。 一个那么照顾小辈,希望孩子们都能生活圆满不要走她的老路的人,看到启安走出痛苦,才会安心。 见到母亲进来,端婳跑过去,拉住青栀的手,小声地道:“母妃,哥哥哭了。” 青栀点了点头,道:“之后哭灵,哥哥也要哭的,既是因为伤心,亦是应有的规矩,来,把丧服穿好,大家很快都要聚到万寿宫了。” 端婳一面穿衣裳,一面看着太后道:“因为还会见,所以喜儿不哭。” 青栀的嗓子暗哑,带着隐忍的泪意,“没错,不过是迟一点再见而已。” 平嘉十八年三月初,太后董氏薨,享年六十一岁,时正值南蛮入侵,北戎攻城,皇帝于外征战,分身乏术,故此先停灵于延福殿,而国丧之重,大顺官民上下皆戴重孝,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青栀与白初微一起,将丧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未出任何乱子,而先前缝制的战袍,也在太后的死讯传达到的十天之后,送至了前线。 本来国有大丧,容易动摇军心,然而将士们听闻那些战袍都是太后在病重时,尚且记挂着前线奋勇杀敌的他们而制,有些人便想起了家中的老母亲,有些人则把太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衣物虽然不多,但都是同一战线的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很容易感同身受,太后的这份恩德,在兵营里刮起一阵大风,一时之间群情奋起,都愿与大顺同生死,共存亡,都愿拼死奋战,以慰太后的关怀之心。 青栀见如今后患也被慕怀清带头解决,前忧也并未因太后的亡故而加重,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她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多年前,经历了产育端婳和南巡之事,终于没有继续熬下去的能力,在给太后哭灵之时,忽然昏厥倒地。 白初微和明艳都大惊失色,说到底这宫中已经走了太后,再承受不起青栀也出事了。白初微倒还算是镇定,让明艳帮着把青栀送回了未央宫,又令穆元良去守着,两个孩子自然也跟着回去。 太后的丧事还要继续进行,皇上不在,反而要努力办得更为体面,命妇们要祭奠,大臣们也要来默哀,这些往来的人情,都压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白初微才觉得,自己真不足以站在皇上身边,恨不得青栀立刻好起来,快些把凤印给接了,什么六宫,什么皇帝,初微都已经不想再管,她也很累,累到只想和启泰好好地生活下去。 在点燃的香烛前,白初微恍惚地想,也许她就是一个没有志气的人,所以当初会被卢盈真一直压着,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抗,所以现在也会对那后位袖手旁观,指望着青栀登位后,她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此听说青栀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白初微高兴极了。 未央宫飞霜殿熟悉的景色映入青栀的眼中,外面的天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是极漂亮的颜色,她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稍稍动了动,便即有人过来关切地问“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青栀定睛一看,守在她身边的是明艳。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压在了她的眼睛之上,几乎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她就失去了知觉,这会子看到明艳,心安了一点,道:“我这是怎么了?你守了多久?”
第三百四十六章 :谣言 明艳道:“瑾母妃睡了一天,太医说这段时间瑾母妃操持太过疲累,且照顾太后的时候没日没夜,若再不好好休息,身体就要垮了,昨天这一觉睡得久,倒是好了。儿臣也没守多久,和梳月换着,并不辛苦,启安和端婳也回未央宫了,两个孩子哭得厉害,年纪又不大,大臣们也不好说什么的,瑾母妃放心。” 青栀舒了口气,因着身带重孝,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一段时间不见,明艳做事已经越来越稳妥了。” 被夸奖的明艳似乎不大好意思,脸上有些红扑扑的,过了一会儿才道:“儿臣多谢瑾母妃夸赞,瑾母妃这么说,儿臣就知道自己都没有做错了。” 青栀温婉地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前线的情形又如何了?” 明艳没忍住,朗声说:“您瞧瞧自己,都这般模样了,还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有柔贵妃在,皇祖母那边的礼数一定是周全的,没人会说您什么,您也不必管外头的事,至于父皇,他是男人,一定不会负咱们所望。” 青栀无奈地道:“你既然不说前线如何,一定是还没有什么好消息,我怎能不担心你父皇。” 和反应太过灵敏的人在一处,明艳当真有些应付不来,撇着嘴想了一会儿,才说:“反正不论外界如何,瑾母妃现在就好好地养着,其余的事也不准多想,我嘱咐了梳月她们,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许让瑾母妃知道。” 青栀倒是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然而当着明艳的面,她不动声色,何况身体上确实还有些不舒服,便道:“让怡芳送些粥来,我吃一些,继续眠一眠。” 明艳见她这般听话,十分高兴,立刻跑去找怡芳了。 等到青栀填饱了肚子,又漱了口,才对明艳说:“这些天来,你一直在宫中守着太后,这是你的孝心,瞧瞧这眼睛,都是血丝。我知道,太后待你好,你后悔没有陪着老人家走完最后的时光,所以心痛。只是你的小家也是要顾一顾的,今晚别守着了,回公主府住罢。” 明艳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战事吃紧,李飞尘作为大顺的臣子,也有得忙呢,即便我不回去,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们尚且年轻,很多事看着像是已经成了定局,其实都未定,虽然你是公主,他不敢做出什么荒唐事,可夫妻之间,也要用心经营,方能有稳定的情意。他往日对你,是什么样的?好不好?” 明艳婚嫁才过了两个月左右,还有新嫁娘的羞涩,因为太后而哭到红肿的眼睛此刻余肿未消,却能在其中看出深沉的爱意,“他平素待我,都是千依百顺的,不过也不卑躬屈膝,我和他说了,让他不要把我当成公主,他将分寸拿捏得很好。” 青栀点了点头,掩去了一丝隐忧,“如此说来,确实是个良人了。” 明艳却拿起了帕子去擦拭眼角,“本来以为,我的日子过得好,皇祖母心里也会高兴,我还想赶紧要个孩子,让她老人家见到重孙,可谁知道,我才嫁人没多久,皇祖母就……” 太后当初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明艳,明艳也从来肯听她的话,祖孙之间的感情,不是等闲外人能够理解的,好在几个孩子中,除了敏恪,再就是启安,他们心中和明艳是一样的,在受到这样的打击后,三个人抱头痛哭了几次,也算是相互安慰了。 青栀抬手,抚了抚明艳的肩膀,“不光是你,瑾母妃也很难受,现在不论说什么话,都是徒劳无功的劝慰,瑾母妃唯独庆幸的是,太后走得很体面,且心中没有什么遗憾。” 明艳对于青栀来说,依旧还是个小姑娘,似乎许多事情到她那里,都会偏向美好。 生于皇宫,又身为长女,曾经历了痛失母亲的苦楚,却还能够无畏而乐观地活下去,这样也挺好的。 等明艳走后,青栀果如一开始所说,继续休息了一会儿,但是到了晚间,她穿好了丧服,叫来梳月,“皇上既然许我后位,越是到这样的时候,越不能给人以把柄,休息这些时候,也尽够了,今天晚上,便由我领着人去守灵。” 梳月纵然担心青栀的身体,却已经完全习惯了凡事听从青栀的命令,不再相劝,伺候着青栀准备出门。 还未踏出门槛,青栀忽然问道:“我昏迷的这些时日,外边儿是不是生出了一些事?” 梳月怔了一下,很快答道:“小姐,并没有,眼下京中风平浪静的。” 青栀面无表情,一面由梳月扶着往前走,一面道:“若是风平浪静,明艳怎么说了两次不让我管外面的事?” 到了外面,梳月不敢在这个特殊时期展露笑容,只得肃然着一张脸,努力开解道:“公主怕您用心太过,所以反复强调,实在是小姐想剁了,并没有什么糟糕的事。” 青栀立刻止步不前,道:“我知道明艳,是个最利落不过的孩子,即便是担心我,也不会婆婆妈妈反复强调,让怡芳来这里,怡芳不会说谎。” “小姐!”梳月是真的无奈了,明艳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青栀知道,可碰上这样一位主子,梳月怎能瞒得住? 青栀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又怕我身体受不了,可我不是太后,我还年轻,有什么事,我经得住,何况若是大事,你们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当真耽误了,怎么是好?” 梳月无路可退,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道:“是,既是如此奴婢也不瞒小姐了,就在小姐昏倒了之后,外面忽然传起了流言,有些嚼舌根的奴才,说小姐是不想给太后哭灵,才会借着身体不好的借口躲开,这是对太后的大不敬,还说……” 梳月踌躇了,青栀听到前面的话语,已觉得有些生气,晓得后面的话可能还要比这难听百倍,深吸了一口气,“还说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成长 “他们还说,太后娘娘,就是被小姐害死的!”梳月真的不想让刚苏醒过来的青栀就承担这些,然而谣言确实愈演愈烈,恐怕瞒也瞒不了多久,“这样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可偏偏现在大臣们还有京中的百姓,都开始这么说了。” 早知不是什么好话,青栀冷冷一笑,“既然有了这样的谣传,一定说的有鼻子有眼吧?” 梳月半是愤怒半是心疼,诉说着种种不公,“那谣言说,最后守在太后身边的没有别人,只有小姐,小姐如今在后宫又是只手遮天的人物,想要害死太后易如反掌,何况那天太后骤然晕倒,恰巧是小姐的心腹穆太医在当值,小姐想让穆太医说什么,穆太医就会说什么。” 青栀的心渐渐凉了下去,世人就是如此,她为了大顺为了卫家付出了什么,没人看见,只会有人借着任何一个契机,心狠手辣地打击她。 “既然说我害了太后,总得有个理由。” 梳月道:“董玉棠就是理由。当初皇上出征,小姐以她不懂事为由禁了她的足,太后没说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她到底是董家的闺女,太后也是董家的,心里一定不欢喜,自然对小姐也不会有好脸色,小姐心中有怨,最后便害死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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