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栀不免有些谨慎起来,她淡淡地道:“慕小夫人这话,若是让自己的夫君听到了,恐怕会引起慕公子不必要的伤心——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慕公子好不容易与本宫撇清了关系,也终于娶到了中意的女子,却还要被中伤,偏偏中伤他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 青栀的话音方落,喻听雪便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宛如绵长的纱,轻薄而柔软,不带有丝毫攻击性,划过过往的年岁,“如果臣妇是怀风,与娘娘自幼相识,恐怕也会喜欢娘娘这样的人吧。方才娘娘在澄清的同时,还轻描淡写地说臣妇是怀风中意的女子,一句话,就把可能出现的祸事消弭于无形,甚至还能让臣妇觉得,怀风心里是有臣妇的,这样无形的安抚,往往比刻意为之更让人舒服。” 这个姑娘聪明是聪明,却把所有的事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与先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大一样,青栀有些无奈,静了一会儿,才道:“慕小夫人跟着本宫,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喻听雪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臣妇方才的话,是有感而发,若娘娘听到臣妇接下来说的话,就明白臣妇为什么说这些了。”顿了顿,她把声音又放低了几分,“临出征前,怀风把他手下的人脉分了一些给臣妇,又嘱咐臣妇,不管娘娘出了什么事,只要是有人对娘娘不利,臣妇都要不遗余力地帮助娘娘。” 这话是青栀万没想到的,她皱了皱眉,不能理解一般,半晌才说:“你的意思是,慕公子和你说这样糊涂的话?你呢?难道你还答应了?” 喻听雪道:“娘娘又猜中了,臣妇确然答应了。” 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从青栀的心中升腾起来,“你们夫妻俩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么?怎么这样……” 她形容不出这样怪异的感受,喻听雪却接过了话头,“任谁看起来,我们夫妻俩这么做,都太奇怪了,是不是?”见青栀在模糊的光线中点头,喻听雪续道,“其实娘娘听臣妇细细道来,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臣妇嫁给慕怀风之前,臣妇的父亲因着一片爱护之心,着人查过他的习性过往。怀风的风评极好,除了不进风月之地,不纳妾,还凭借实力在朝堂之上闯出了名堂,对待女子更是有礼有度,若说这些只是旁人口中的他,在我嫁入慕家之后,就越发觉得,此言不虚。” “怀风很顾我,什么事都以我为先,哪怕我与婆母在一些事情上有些不合,怀风也会想法子站在我这边儿,不让我感到委屈。这样好的男子,这世上,恐怕真没有几个。我知道自己算是捡着了宝,可作为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妻子,我也清楚地知道,怀风对我,怜大于爱。” 青栀少有的在面对一位命妇的时候,连话都插不上,只能静静地听下去。她的脾性虽然有些跳脱,人却是个极其踏实的人,说起话来,也让人听起来舒服。 “我不愿他只是怜我护我,与我相敬如宾,我想要他的爱慕,想要他真心实意地喜欢上我,所以我努力与怀风交心,让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怀风一向是个投桃报李的人,渐渐地,他终于肯相信我,于是我也晓得了你的事。”喻听雪的称呼已经完全变了,但其中对于青栀的尊重,还是能够听出来,“他说你很厉害,很聪明,在家里出事的时候,不仅撑了下来,哪怕被关在一个偏僻冷寂的地方,也不断在努力,最终靠着自己的安排,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就连你被其他男人喜爱,在怀风的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闪光点,那时候我非常非常气馁,觉得穷极一生,怕是都追不上怀风心里你的地位。” 青栀轻轻道:“只是气馁吗?竟然没有怨我恨我?” 喻听雪嘴角弯了弯,“有什么好怨的,我和怀风是盲婚哑嫁,先前没有任何情感,一道圣旨,便凑做了一对儿。本来在这段故事里,我就是晚到的那一个,碰上这样一个痴情的好男人,已是幸运,若碰上个天天家都不回流连那些地方,或是不断纳妾宠妾灭妻的,岂不是更加糟糕凄惨。” 青栀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那笑里有对喻听雪的接受,“你这脾性,我很喜欢,等皇上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他。如今慕公子于我而言,除了世兄这个身份,已没有其他,因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我希望慕公子能过的好些,还好皇上指婚,让他遇见了你。” 喻听雪也是一笑,“臣妇谢娘娘的喜欢,也谢娘娘的明理,有娘娘这样的话,臣妇会义无反顾地追随自己想要的。” 青栀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安然,和气地说:“咱们之间既然已经说明白了,你是不是该和本宫说一说关于那些谣言的事了?” 喻听雪忙道:“与娘娘相见如故,说话之间倒把正事忘了。臣妇与怀风交心之后,怀风觉得臣妇是可靠之人,臣妇也愿意完成怀风的心愿,因此一直关注着娘娘的事,宫中谣言一起,还未蔓延到京中,臣妇便着人去查了,现在已经有些眉目,若是没弄错,这些话,应该是从三皇子那边传出来的,宋家便是主谋,这些年来,卢家与宋家已是一体,臣妇现在正派人前去查探卢家人的行动。”
第三百五十章 :证据 喻听雪说得轻松,其实谣言哪里是那么好清查的,首先人手就要够,而且这些话一传出来,在不同的口舌之间,渐渐地就会走样,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出最原始的话,并探知其源头,谈何容易。 青栀小声道:“为了这个事,恐怕你这两晚都没睡吧?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本宫没有想到你一个嫁人没多久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应变之能,慕公子当真好福气。” 说是不中听,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喻听雪自然听得出。 “遇见对方,大约是我们俩共同的福气。”她十分爽朗地应承了,接着利落地把事情讲清楚,“流言传播最是快,短短一晚,娘娘的名声就可以被这些话带坏,而那时娘娘正在昏睡,没法亲自处理这件事,臣妇便不敢怠慢。好在臣妇身体好,熬两个晚上,也不觉得有什么。当看到是宋家主使时,臣妇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底了。” 她的底气并非没有来由,青栀立刻反应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慕公子把宋家贪腐的证据,留给了你?” 喻听雪两掌一合,“正是,娘娘又猜中了。怀风深知三皇子代皇上治国,怕三皇子对娘娘不利,因此留了一手,以免宋家对娘娘发难。” 万般事情仿佛都契合到一起,在年月的流转中,终于于一个点爆发,青栀甚至觉得,当初自己入出云阁,正是为了今天这一遭,“好,真好,本宫当时还想,如今三皇子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能有什么事情能转移大家对他的指指点点,本宫的这件事倒是不错,而如果三皇子真选择了这条路,纵然慕公子手里握着能扳倒宋家的证据,却要等他征战后方能回来,因本宫与慕公子不便相见,到时候得去寻皇上,该怎么说,本宫还需思量。没想到慕公子有妻如此,今天,你就带来这样的消息。本宫不得不说一句,慕公子娶你,不仅是公子的幸运,更是本宫的幸运。” 喻听雪道:“娘娘这样夸赞臣妇,臣妇口上自然要说‘娘娘谬赞’,但说句心里话,臣妇觉得自己也当得起。” 青栀没忍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以示真心实意地与她亲近,“确实当得起,且你的性格,便是我,也要佩服。” 喻听雪凑近了几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道东风,证据臣妇手上有,却不知应当如何揭出来,请娘娘指点。” 青栀问道:“这证据究竟是什么?贪腐的账本吗?” 喻听雪摇了摇头,“贪腐的账本不好弄,怀风弄来的是复刻本,大约是买通了谁手抄而出,但是作为证据,它到底不那么实在。” 青栀低头想了会儿,“实不实在不要紧,交去都察院,自会有人管,然而谁交过去,本宫还要想想,何况这上面还牵扯三皇子,不可轻举妄动。这样吧,你先回家去,等本宫的消息。” 说着话,软轿悠悠到了未央宫门前,青栀下轿后,牵着喻听雪的手道:“本宫与夫人一见如故,夫人与家姐是妯娌,又有诰命在身,若是得闲了,尽可来本宫这里坐坐,今天夫人主要是来凭吊太后娘娘,本宫就不留了。” 喻听雪颇为担忧地道:“娘娘的面色看着还是不好,大嫂在家也担心着娘娘,娘娘请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青栀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也给本宫的长姐带个话,让她不必担心。” 听起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家人在说些闲话家常的事,并无什么异样,哪怕内务府送来的那些抬轿的小太监有二心,也察觉不出什么。梳月见到青栀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也松了口气,然而等飞霜殿里只有贴心的人时,青栀说出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梳月就惊异了。 “三皇子看着脾性也是好的,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到这里,梳月忽然想起一事,“小顺子还在外面奔波着查,小姐要不要将他叫回来?” 青栀道:“不必,让他继续查着,不是说喻听雪有什么破绽,说到底我今天与她是第一回 接触,总是要小心些。” 梳月点点头,怡芳跟在一旁,对这样的事愤愤不平,“主子付出了多少,外面的大臣不知道,三皇子是可以在宫闱行走,且时不时会探望太后的人,那时候主子天天守在太后身边,如何做的,他没生眼睛吗?看不到吗?主子,咱们应该立刻揭发宋家,让他也尝尝这身处漩涡的滋味。” “三皇子究竟如何想的,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他就此走上了歪路,别说我为他的母亲担了那么久的罪名,连皇上这些年的心血也白费了。但他既然参与了,就已经有打压我和启和的心思。既然如今已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当然不会对他身后的人手下留情。”青栀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即便此刻我将宋家扳倒,身上的流言也不好洗刷,或许还会有人反咬一口,说我是在给宋家泼脏水以转移世人的注意。” 梳月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出主意道:“要不要请春羽姑姑为小姐开脱?她老人家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又跟随太后那么久,她说的话,总是容易被所有人相信。” 青栀叹了口气,“从一开始听到这谣言是说太后与我之间的关系,我就已然想到了春羽,只要她肯出面力证,这件事便极好解决。可问题是,太后刚刚去世,她伤心难过尚且来不及,何况她年纪又大了,身体亦好不到哪儿去,为皇家付出那么多,原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若不是万不得已,我真不愿意去麻烦她。” 梳月也是心善的人,听过之后陷入了两难之地,万寿宫中,除了春羽,便只有宝络还可以帮忙,但宝络的话语远不如春羽的力度来得大,也有可能被反咬,被那起子小人说青栀用利益买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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