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花嬛感到惊讶,“范大都护的这桩婚事儿…难道国公府不反对吗?” “英国公跟原配夫人生有四子一女,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儿媳女婿也同样非富则贵。这嫡幼子自幼最得宠爱,虽是天生反骨,但又不承袭爵位,故此,国公爷也没怎么横加阻挠,只让他自个儿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见美娇娘动了心思,蒋妈妈又继续道,“妈妈跟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事先对恩客了解得越多,越能投其所好。隔壁巷子的愿君多采撷馆儿,因为有燕笼月坐镇,压了咱们好些年。尤其靠着当今天子为一睹她的风采而微服私会的传闻,络绎不绝的吸引一批批名流贵人排队求见。如今,咱们红豆书寓就指着你翻身了。” “女儿感激妈妈抬举。妈妈将宝押在女儿身上,女儿定不负红豆书寓所望。” 母女娘正抹着虚泪,互相感动,不料龟公急慌慌地寻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道,“蒋妈妈,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如此浮浮躁燥的,你倒是说啊。”蒋妈妈老脸一垮。 “妈妈,咱说了你可别气,刚才房丞相跟前的人来传话,让咱们的姑娘今儿不用去陪客了。” “什么?”老鸨子心头预感不好, “房老丞相的人有没有说理由啊?可是取消接风宴了 ?” 龟公犹豫了一番,还是不敢不道出实情,“房老丞相的人去隔壁巷子的愿君多采撷打招呼了,咱们啊,恐怕是被愿君多采撷截胡了。” 一大早白费心血细心打扮的索花嬛当即哭脸, “若想分一杯羹,一起去也就罢了,怎么甚至不许我们去了呢?我才是今年的花魁娘子,燕笼月不过是昨日黄花,她们竟然如此欺人太甚。” …… 灰霾厚重的天色下,雨雪湿了紫阙重门。侍漏院廊下,立着两位身姿俊拔、气质非凡的年青官员。其中一人,年约三十,一身粼粼银甲,粗粝中透着斯文,乃当朝文将之首,安西大都护范傲浄。另一位年轻个六七岁的,着深绯色官袍,更为齐楚周正,衿贵清逸,乃是尚书省四品,广陵王世子裴赴远。 “抑弦,刚才你何故让舅舅我去跟房老丞相说换个作陪的妓|子啊?我这刚从西域一回来,朝中官员要为我接风,本人第一个请求就是换陪酒的姑娘,显得我很重女色似的。” 范傲浄不满自己风评被害。 “可幺舅你刚才不还是不问缘由就先帮了我?” “哼,那是因为舅舅我知道你为人可靠。让我帮你这么干,必然事出有因。所以啊,我这才好奇这其中的因是什么。” 裴赴远笑而不语。 见他卖关子,范老幺也不追问,“对了,待会儿接风宴你可有一块儿去啊?” “幺舅,今天我就不去了。等明天国公府摆家宴我再来吧。”岁末天寒,初雪翩跹,他还想回世子府跟小娘子围炉吃暖锅呢。出门前已经让庖厨准备了,蜀地口味,重辣。他虽饮食清淡,但小娘子喜欢啊。 因天气阴湿酷寒,烟花柳巷的生意也冷清了许多。忽然被取消行程的索花嬛郁郁不乐地倚在屋内的贵妃榻上,听丫鬟忿忿地说愿君多采撷的叫得出名号的艺妓出发奉客前,特意兜来红豆书寓的门口耀武耀威,招摇过市。 蒋妈妈进来说 ,江南来了几位书商,特意点名要见索花嬛。老鸨子希望她别浪费了今日这一身行头。 “妈妈你去帮我推吧。你之前不还跟我说,要我像燕笼月那样,只接待达官贵胄吗?怎么女儿今日没去成安西大都护的接风宴,您就迫不及待让女儿自降身价了呢?” 索花嬛懒懒地说。 蒋妈妈讪笑着,“我愿也瞧不上这些商贾的,想着顶多打发几个中上成姿色的姑娘去应付就得了。可是…可是他们实在给的太多了!” “多?能有多少?” 索花嬛不屑道。 “人家说了,只若你愿意去陪他们喝一会儿,一杯三千锭白银,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不过是外地来的书商,能那么阔绰?” 索花嬛显然不信。 蒋妈妈笑了,交耳道,“听说啊,是贩卖私盐起的家。这次来帝京,就是为了托关系,找个能上话的京官罩着。今日天气乍寒,书寓里头花客不多,而这几人又来自外地,不会久留。你就是出去喝几杯,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掉不了身价的。” 老鸨子好说歹说,见索花嬛依然兴致缺缺,意愿不强,只得作罢。她临出门前叹道,“你今日吃了憋,心情愁闷,妈妈我也不逼你。反正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咱们可得狠狠反击回去。” “这是自然。”美娇娘攥紧手帕,咬咬牙。 夜阑酒将散。索花嬛抱着汤婆子取暖,因实在懒得动弹,便换来丫鬟替自己解下头饰钗环。 才对镜坐着,蒋妈妈跟前的侍女花菲却来了。 “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索花嬛皱了皱眉。 花菲道,“索娘子,蒋妈妈说特意替你留下了那几位江南来的书商,请你务必要去坐坐。” 索花嬛煞是不解,“特意为我留下他们?我没听错吧?” “是。”花菲颔首说,“方才橙儿、梨儿等姑娘陪客的时候,那几位书商无意中说起了一桩嘉兴私刻坊(古时民间出版社)的旧事,蒋妈妈在一旁听了,觉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索花嬛被勾起了好奇,到底还是命梳头小丫鬟替自己重新戴回了钗环。 花菲向燕笼月接着窃窃道,“那几位书商前几日在帝京观光,原想一睹燕笼月燕娘子的风光,无奈被拒之门外。然后您猜怎么着?他们竟然发现燕娘子的《偃月选集》与曾经嘉兴一位官家夫人的文稿一模一样。那位夫人也算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了,书商们几次上门想与之合作,都被官员老爷给拒了。后来实在是他们被三顾茅庐的诚意给打动了,就答允了。可惜啊,福祸难料,书商正要校稿印刷时,那户官员刚巧犯了事儿,被满门抄斩了。” 索花嬛猛地起身,就算还无法辨析其中事端真假,但也似握住了燕笼月命脉一般,兴奋至极。 “咱们现在就下楼去会一会这从江南来送福的客人!”
第46章 日短天寒, 北风簌簌。昏黄的坊市间,行人零丁, 积雪覆了两寸高。 王公贵族们比邻而居的乌衣巷内, 唯有高悬不下的灯笼散发着清冷的光晕。偶尔一架疾驰的马车,冒着风雪夜归。 一抹暗影跳跃在砖瓦间,最终在某处拐角落定, 悄悄窥视着广陵王世子府的大门。半刻钟后,长叹一声,无功而返。 弦月下, 在无人觉察中,那道暗影在走壁飞檐,最终折回了城南红螺寺的某间禅房内。 “世子府比一般的高宅大院守卫森严, 苍蝇都飞不进去, 奴婢无用,没有打探到黛娘子在里头的情况。” 汇报的声音响起,竟是一道女声。再摘下面罩一瞧,原来是许久没有露面的阿葭。而她跟前对窗望月的男人, 正是同样大难不死的陆骞。 原本他在京郊遇刺负伤后, 想直奔回水云间接走黛云软,让她赶紧随自己离开这个明枪暗箭, 防不胜防的是非之地, 不料她竟被广陵王府的世子裴赴远给先一步给掳走了! 虽然从幽州出发前, 义父定北侯王勖就对他说过自己的猜测,怀疑其子之死源自于广陵王府的报复。虽然暂时拿不出证据,但这次陆骞请命来帝京, 就是将广陵王一家视作重点嫌疑目标来调查的。 他前脚才遇袭, 侥幸逃出生天, 后脚裴赴远就把他的小未婚妻(自以为)给接走了,莫不是想引他出洞,好让他自投罗网? 一想到自己的小未婚妻有着如此沉鱼落雁之貌,楚楚动人之姿,真害怕裴赴远那家伙化身禽|兽,将她欺负了去。大家都是男人,雄性看漂亮的雌性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不过,如今他势单力薄,帝京又是裴赴远的地头,如果现在强闯世子府太过贸然。好不容易蹲到黛云软出门,可是无奈裴赴远这碍眼的家伙,总是形影不离。就算难得有一次他不在小娘子跟前了,他留下的那个侍女功夫却不容小觑。 阿葭颇有些费解,“主人,为何我们不能直接去敲裴府的门,请黛娘子跟我们走?” “我还不能公然暴露。那批暗杀我的人带着幽州口音,用的也是幽州造的兵器。我现在还没法判断,他们究竟是真从幽州来的,还是广陵王府故意混淆视听的。” “可是...可是您在幽州没有仇家啊...”阿葭更是疑惑了。 陆骞默默不语,想到跟王知蔚的那些事儿,他还做不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王知彦的案子总算有了突破和进展。这些日子以来,陆骞跟许久没有下落的阿葭碰了面。 原来阿葭之前已经一路颠沛回了北方。刚到幽州,听说陆骞前脚领命去了帝京,而黛云软也没有消息,便心一横,再次只身赴京。 主仆二人这些天一直暗中蛰伏在帝京。陆骞通过阿葭对客船遇袭前后的细节回顾,一边监视着裴赴远的一举一动,一边暗暗侦查走访。 所幸阿葭是个聪明灵活的,不枉他这些年的培养和训练。原来,她从客船上死里逃生后,最初也在寻找黛云软的下落。她扛着饥饿,忍着搏斗时留下的伤痛,终于沿着江岸寻到一处带有燃烧余烬的碎石滩。当时她并没有将其与王知彦被火化联系到一起,只是往河边勘探,乍见一地的血迹和一支带红的箭矢。 脑中电光一闪,她手头捡起的这支箭矢竟与客船上遇袭时擦过耳边的一支支乱箭的模样重合了。阿葭当即意识到大事不好。她丢下箭,正欲踏步离开,耳畔蓦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只得藏身进半丈高的芦苇荡里,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群死士去而复返了。 显然这批死士也发现了才熄的灰烬和地上带血的箭。 为首之人环顾四周,有惊无险道,“咱们大意了,想来昨天王知彦刚中箭时,附近的芦苇荡里还藏着人。不过还好,咱们射出去的箭还在,不至于被留下把柄。” 另一蒙面的黑衣人上前宽慰,“五爷,留着咱们打斗痕迹的那艘客船已经烧毁了,唯一一支毒箭也收回了,这下可以回去复命了吧?” “把这支箭好好封起来再销毁,这上头的毒液能残留三天,别划伤了自己的皮,一命呜呼了。”被唤作五爷的人翻身上马。 “这见血封喉的毒性真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只要半滴的分量,一家五口加上后院儿里的十头畜生都能被毒死。” 躲在草丛内的阿葭听后十分后怕,当即嫌弃地使劲儿擦拭自己那双摸过毒箭的手... 红螺寺内钟声余绕,阿葭禀报道,“奴婢查清楚了,这见血封喉毒性之强,能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目前只有蜀中唐门会萃取此毒,但唐门一直以来有‘统率百毒,以解民厄’的宗训,为防止毒物贻祸百姓,所以一般不会拿自制的暗器、毒药给外人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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