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鲜少有经历过事故风霜后依然无瑕如初的白玉,所以她山涧雪般明净纤细的心灵尤为难能可贵。如果可以的话, 他希望一辈子替她挡住阳光的背面。 事实上, 这苗疆男人系白舒窈的生父无疑, 但抚南王白竞鹿在震怒之后为了保住自己和王府的颜面,只能打碎象牙往肚子里咽,对外宣称苗民受人指派,目的不纯,意在讹诈,败坏县主名声。 裴赴远知道这事儿与卢家脱不了干系,而且连抚南王父子也终于有所觉察。白竞鹿返京后本来怒气冲冲找到卢家算账,质问他们为何几次三番置自己唯一的女儿白舒窈于死地。可与卢家老太君、长房等人一番争持后,竟偃旗息鼓、心灰意冷地回到了白家别馆。听说...回去后竟还将素来恩爱敬重的侧妃黎夫人扇倒在地 ,并将她幽禁在了阴暗柴房。 白竞鹿似乎还提着剑想要拿白舒窈是问,得亏白舒窈躲去了大长公主府后便迟迟未归。 说起白舒窈,此刻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原主白舒窈遗留下来的历史灾难,可无奈却被大长公主微笑着按在了杨柳堆烟,荼蘼初绽的水榭亭台中与崇慈亡夫的表侄儿、现任禁军统领的班耿(29章出场过)“偶遇”吃茶。 在崇慈看来,班耿虽是庶出但好歹是上进有为的长孙,班家虽然不及广陵王府势高权重,但如今的白舒窈身价早跌,既无法保证贞洁,又疑非抚南王亲生,班耿配她绰绰有余了。 崇慈明白,就算抚南王心里膈应替别人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对外也不可能不承认这个女儿。只要白舒窈保住县主身份,继续当她抚南王府仅存世间的千金,那她便有可用之处。 白舒窈心事虑乱,只能勉强敷衍地应付着班耿频频投来的示好。 原书里的白二姑娘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世,加之在投靠黎夫人前受尽白眼和虐待,所以才会自卑扭曲至极,对从来都享受众星拱月般待遇的嫡姐白羲窈恨之入骨。然后在黎夫人犹如魔鬼低语的教唆和怂恿下被当枪使,一把大火烧了卢氏母女乘坐的画舫。 当然了,由此可见白二姑娘待白烬从一开始就并非是骨科情。后来她死后,抚南王了解真相后也没有动真格的与卢家计较,而是默许了他们一命抵十七命的行为。 虽说可怜人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这具身体的原主确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靠山。 就连眼前地位尊崇的贵妇人也一样。对方一直来肯为她提供诸多庇护,也只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出身,并且希望她能下嫁给眼前这位班家郎君。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还未来得及走出象牙塔去体验的社会现实,如今倒是在这个叫大曜的似真非假的朝代悉数体会了。 ...... 月色西沉。 黛云软趁着裴赴远洗浴时,偷偷去吩咐厨娘替自己煎药。 待俊逸的男人换上睡颜的时候,她又蹑手蹑脚地起身,去厨房将炉上的汤药盛入碗中,等它变凉。 她知道裴赴远睡眠浅,若她太久没回去只怕惹他怀疑。于是将药碗置于厨房天井的凉水中,企图加快降温的速度。 “这是什么?”裴赴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回眸,见对方穿着松垮的睡袍长衫靠在廊柱旁,月下露出力量感十足的胸肌一角。 黛云软强作镇定,“安神药罢了。” “最近睡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裴赴远像大理寺老练权诈的审讯官一样,没有错过她细微的神态变化,比如不自在地哽咽以及眼神下意识的逃避。 他上前,单手就要从黛云软手中取过药碗,欲放置在鼻尖辨味。 黛云软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小心烫!”她声东击西道,手疾眼快地赶在他碰到碗壁之前,故意掀翻了避子药。 “哎,真是可惜了......”黛云软做惋惜无奈状。 拙劣的把戏。 裴赴远看在眼底,却没有揭穿。他捧起她沾湿中药的一双柔荑,“手没被烫到、割伤吧?” 相比逼问她在掩藏什么,男人更关心她娇嫩金贵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裴赴远这人,待人待物就算面子上总是彬彬有礼,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可内心却一向是淡漠傲岸的。 唯独面对眼前的这个既脆弱又坚韧的小女子,会轻易牵引他真正的情绪,甚至让他在某个瞬间恍若卑微的尘泥。 他知道她已经对自己生出了隔阂。 懊悔愧疚、牵肠挂肚的滋味如□□般侵蚀骨髓,可甜蜜的霜糖也仅有她才能给,他笃信他想一辈子与她缱绻,厮磨,千千万万次也不会厌倦。可是她却说,“这世间破碎的琉璃盏从来都不能修复如初。” ...... 銮铃清脆的七香车离开草木蔚秀,沙鸥翔集的长河湾,一路驶入熟悉的乌衣巷。 黛云软托腮凝思,住进城里获悉消息到底方便些,而且适当地表现顺从也能让裴赴远放下警觉吧?何况,她还想再深入调查一下松春的死因,进入裴府才能更好找到曾经在西郊侍奉过的奴才。 此刻黛云软心里唯一感到忐忑和难受的,就是即将要面对裴赴远高高在上的双亲。还好,寄人篱下只是暂时的,她安慰着自己。 黛云软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可高堂之上坐着的广陵王妃范傲霜却并没有如她料想那般像洪水猛兽一样盛气凌人地予她难堪和敲打。相反,那位贵妇人舂容大雅,慧解通达,一言一行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世家风范。 而范傲霜在见到黛云软第一眼时,顷刻就明白为何自家那个眼界高于顶的嫡子为何会突然产生抗婚的反叛之心了。 他欲成大事,从前对加大政治筹码的联姻也不抗拒,可自从认识眼前这位小娘子后,便开始对父母之命推三阻四,对媒妁之言不屑一顾。 但所幸他依然是那个从来都让父母和家族放心满意的嫡长子,知道主动弥补失去联姻后的巨大损失。比如筹谋一出苦肉计,抓住不同人物的人性特点,加固了重情重义的抚南王继续裴家绑在一起的决心,还借助卢家跟白舒窈的恩怨趁机将自己的人塞入了漕运机构中任重要的职位。 虽然以身涉险,中箭负伤这种方式她是万万不允许的,但她这儿子继承了父辈的胆识气魄,居然定笃从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在卢家几次暗害白舒窈的事情败露之前,裴赴远在掌握卢家一切动作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向世人揭发,还让下属为其通风传信,并以德报怨好心劝他们收手...... 裴赴远当然知道卢家收到他的报信后不但不会听劝的化干戈化玉帛放过白舒窈,甚至还会火速除掉参与绑架的伙计,彻底消灭有朝一日可能会反手指控自己的人证。 至于那位加入漕运机构的新任官员,其实也是卢家人,而且还是卢霓的远房堂兄——来自范阳老家来的卢霄。从前在国子监念书,才回京任官两年。 卢霄一家虽是卢氏一族真正的嫡脉,但早在曾祖一代,其中旁系的一支就升迁入京并且往后都扎根落户在天子脚下了。而且随着势力门楣越来越高,渐渐地,人家也开始以卢氏嫡系自居了...... 裴赴远将卢霄引荐去户部下属的漕府,在帝京卢家看来也不过是替同窗寻个肥缺罢了。 ...... 回到眼下。今日广陵王裴棣并不在府上。范傲霜对黛云软早有了解,故此也没有再多过问什么。见黛云软知书达理,娴雅得体,其实她也根本挑不出错处来。而且一想到对方在漂泊动荡、举目无亲的环境中长大还能出落得这么风仪玉立,完全不输高门贵女。她甚至有些钦佩。 尤其现在,是在白舒窈的衬托下。 自从得知抚南王的嫡妻和嫡女系白舒窈放火残害的,且她还与兄长白烬关系不清不楚,范傲霜便彻底断了与白家结亲的想法。有这样蛇蝎心肠、败坏伦理的儿媳,她宁愿自个儿儿子娶个干净淳朴的农女回来。 “远儿喜欢的,那必然是好的。”范傲霜也不想再摆什么婆母范,她很满意地覆住了黛云软的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与王爷只有远儿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身边怀着什么目的接近他的人都有。所以,以前在不了解柔嘉你的情况下,难免会存戒备之心。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黛云软没有措辞多言,只是温雅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做姨娘也是委屈你了。我想现在就做主抬你为远儿的侧室。”范傲霜又道。 黛云软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老嬷嬷就操着心提醒,“王妃娘娘...这恐怕不妥啊,世子妃还没嫁进来之前就先抬举妾室,以后只怕帝京的高门贵胄会以为咱们世子宠妾灭妻,不敢再将女儿带来相看了。” 黛云软温文解意道,“嬷嬷说得对。柔嘉知道王妃娘娘愿意抬爱柔嘉,这便是柔嘉天大的福气了。至于晋封侧妃一事,还请王妃娘娘三思。” 别说侧室了,她如今是嫡妻的身份都不能要。侧妃享俸,是要正式记名挂号纳入王族族谱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云软第一次入宫去
第107章 黛云软因裴棣父子的某个决定而间接家毁人亡,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姓名心安理得地出现在广陵王府的族谱上。若家人泉下有知,心头又该是何种滋味?她没法去想。 温管事儿忽然进入花厅传话, “王妃娘娘, 朝曦公主来探望您了,此刻正在后花园儿。” 范傲霜本欲让黛云软回避,但转念一想, 如果是迟早都要见的,趁这个机会正式认识一下也好。她刚巧借机观察了解一下黛云软有没有应对本领。 “柔嘉,你同我一道去吧。正好让你瞧瞧前年远儿从扬州老家带来的芍药名品金带围, 这可是他亲手种下的。温管事昨天还同我絮叨说,金带围这些年都没有开过,可今年却偏偏在别的芍药都要落尽时, 姗姗结苞了, 当时我还纳闷,现在想来,大概是在替它的主人庆贺合浦珠还吧。” 黛云软并不敢将花开的功劳揽着自己身上,“听说金带围乃扬州特有名品, 曾失传过好些年。形似大小两朵花重叠在一起, 两花间镶了一圈黄色的蕊,整体仿佛穿着大红朝服金腰带的三品相臣。所以民间有言, 但见此花便说明有青云亨通, 直登高位的吉事要发生了。” 若真能扶摇直上九万尺, 成就一番千秋霸业,也不枉裴范两家这些年的筹谋了。范傲霜攒着一股十年饮冰的劲儿,暗暗点了点头。 但眼下她还得是那个不问政事的后宅妇人。范傲霜继续携着黛云软朝后花园去, 并婉然道, “你能回到远儿身边便是这个吉事儿。” 大曜裕历七年夏, 这是公主朝曦第一次见到传闻中让广陵王世子裴赴远金屋藏娇的主角儿黛姓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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