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所加药材有用,说明这瘟疫与十七年前那场如出一辙。当年扶楚被医治好,现在自然也感染不上这瘟疫。 只见扶楚出了屋子,与琳花一道站在厅前,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宋大夫汗如雨下,忙朝扶楚投以求助的眼神:“这,我这医馆药材所备不多,这大黄全已用完,还剩这将将两人的分量,事急从权,实在是无奈之法。” “可从岩城运来,宋大夫,劳烦你速速安排人手,集合村内未染上疫症之人,前往岩城求援,向各医馆先借来大黄一用。” “好,好,那这药...” “自然是先给我家公...” 小厮正准备一把夺过,却被一道虚弱男声打断。“莫要放肆,快给我退下。” 只见柳公子面色苍白,被人馋扶着来到扶楚身边。 “这药我万不敢相争,我这身子自己知道,且还熬得住。大夫还是先分给众人服下吧。” 随后面对扶楚道:“我先前从岩城来,知道这村内不便落脚,留有十多个随从在那边等候。”柳如是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扶楚。“扶楚姑娘聪颖玲珑,不知可愿传我之令,动身前往岩城叫我那些随从相帮,想必定可事半功倍。” 扶楚思索片刻,“如此也好,还请稍待片刻。” 言罢,把琳花拉至一旁,细细嘱咐,总归是要她照顾好自己云云。 不多时来至柳如是身边,正欲接过玉佩,就听一边的小厮说道:“不可,公子也得一同前往!” 柳如是摆了摆手:“我这病弱之身,同去只添累赘。” “公子染病,我等日夜忧心,如此还要再等一夜方能服药,我等实在放心不下!公子,你也一起去岩城吧,直接就地煎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否则我等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只见众小厮齐刷刷跪在一地,面上皆是担忧之色。 “这......”柳如是一脸无措。 “那便一同前往吧。” *** 马车内,柳如是与扶楚各坐一旁,只见扶楚面色凝重,似怀心事。 柳如是将手中暖炉递给扶楚:“夜里凉,姑娘拿着暖和些。” 正待拒绝,突然马车朝左侧倾斜,车内剧烈晃动,扶楚一个不慎朝前扑去,眼看就要磕上木板,柳如是连忙将扶楚抱紧,护入怀中。 前头驾车的小厮跳下去查探一番后,来报:“公子,不好了,车轮深陷沙石,断裂了”。 “怎会如此?扶楚姑娘,你没伤到吧?”柳如是神色焦急,将怀中女子仔细打量。 扶楚脸色冰冷,急忙甩开他的手,下车检查。 柳如是忙跟随出去,揭开车帘正欲下车架,就听女子呵道:“柳公子,你究竟是帮我们,还是在阻挠我们?” 只见扶楚脸色冰冷,目光凌厉地审视着他。 柳如是迷了迷双眼,淡淡笑道:“扶楚姑娘何出此言,我自然是来帮大家的。” “是么?那为何这车轮裂痕这般齐整?就算是深陷沙土,也不该是规整的断痕,这分明就是事先有人故意割开。” “呵呵,扶楚姑娘果然聪慧。”既被拆穿,倒也无甚必要费心争辩了,柳如是坦然承认。 “确实,是我事先命人割断一半,只需行至半途借沙土之力,便可彻底断开。”只见男子一改往日温和之态,眼角微挑,眸色却清冷薄凉,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这么说来,途中偶遇那患病孩童也是借口了?你的真正目的,是想将瘟疫带进漠坑村...不,初一是军营派粮的日子,你是想将这疫带进军营!” “不错,只可惜,军营那边并未成事。”柳如是摇了摇头,轻叹道。 扶楚闻言笑了笑:“原来如此,你果然是勒羌人。” 柳如是敛起笑意,正色道:“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效忠于自己的国家。扶楚姑娘,大邺气数已尽,你不如同我去勒羌吧,以你之聪慧,你我二人联手,这江山指日可待!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不在话下。” 扶楚目光幽暗,冷哼一声:“柳公子,你我并不是一类人。你所谓的效忠,竟以八岁稚童为饵,害其惨死,更是枉顾百姓性命,任瘟疫肆虐,残忍之极!此等作为,恕我不能理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如是不以为意:“我这也是非常手段,前方战事屡攻不进,不得已才从这后方入手呀。村内疫病既已蔓延,加上药材紧缺,只需再拖上几日,等死伤的消息传至你们军营,届时军心不稳,便是我军乘胜追击之时,姑娘可要考虑清楚,莫要一时意气自毁生路。” “是吗?只怕柳公子言之尚早。你怎么就能肯定,运往漠坑的大黄全被你拦下来了呢?若我算得不错,如今只怕已熬制好,送入村民口中了吧。” 柳如是闻言,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一小厮从漠坑村方向奔来:“公子,计划有变!药材半个时辰前被一小队人马送到村中,另外,军营那边,朱明已率部众赶往漠坑,咱们还是先撤吧!” 柳如是深深凝望了一眼眼前女子,不怒反笑,拍了拍双手:“有趣,当真有趣。扶楚姑娘,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 一旁的小厮悄声问道:“公子,可要解决此人?” 柳如是伸手制止:“不要动她。” “我倒是还有一问,扶楚姑娘是如何得知我的计划,事先安排好的?”柳如是环视四周随侍,目光冷峻。 “这,还得多亏了柳公子您。你自称恨极勒羌人,特别是这双受人诟病的金瞳,却对自己的外貌极为自信看不出半点自弃之色。此外,染疾之人皆腹泻难忍,低烧神志不清,可你除了脸色白了些,并无其他病态之像,只喝药却不让大夫近身看病,我便只好对你留心一二了。” “原来如此,谢姑娘赐教。”转头故作申斥道:“看吧,我就说装病是行不通的,你非让我提前喝药。” “公子千金贵体,怎能以身犯险!”小厮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扶楚,只待一声令下就地处决此女。 “好了,你退下吧。” 柳如是挥退小厮,上前朝扶楚说道:“此番的确是我大意了,不想这小小村中,竟有如此绝妙佳人,很久没尝过这棋逢对手的感觉了。扶楚姑娘,你真的不随我离开吗?你若相随,我必真心以待,绝不负你。”男子金瞳微亮,暗含几分真意。 “我已心有所属,此意已决,公子另寻佳人吧。”扶楚后退两步,淡然望着面前男子。 “倒是我来晚了些。”柳如是抚眉轻叹,似是惋惜,随即利落翻身上马,“扶楚姑娘,下次相遇我可不会轻易放手了,咱们后会有期!” 原在出发之前,扶楚私下叮嘱琳花,安排她带几个人偷偷赶去岩城,找到之前护送扶楚的老汉,老汉是岩城人,熟门熟路,收集好药材抄走小路,绕过主道将大黄直接运往漠坑。 这原是以防万一的计策,现下倒成反败为胜的关键。 眼前人马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漫漫黄沙,只剩尘土飘扬。 朱明已率部众赶往漠坑…… 刚刚那小厮禀报的声音在扶楚耳边回荡,她猛然醒神,往漠坑方向疾跑而去。 朱明,是朱明!快!
第四章 皎洁的月色悬挂云端,为沙丘敷上一层雪白的薄纱,一望无际的夜幕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扶楚在茫茫大漠中踉踉跄跄地奔跑着,宛如一只横冲直撞的小兽,被发跣足,好不狼狈。 一边赤足,一边鞋袜破口大半,涌入细细的沙粒,不断地折磨、摩擦着足上的细皮嫩肉,扶楚仿佛无知无觉,一味向前,不断缩短与漠坑村的距离,直至看见那团摇曳的火影。 她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好在,赶上了。 走入村内,众人们围着篝火挤作一团,热热闹闹地庆祝着疫病消散,恢复如常。 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进入扶楚眼中,只见往日老在她身边打转的青葱少年,已褪下稚气。现在的他身躯硬朗,肤色黝黑,正身着戎装,在一人耳边低语,似是在朝部下嘱咐些什么。 扶楚犹豫片刻,走近几步轻轻喊了一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一改往日清脆,眼前男子未曾留意,无半点反应。 她暗暗提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几分,“朱明。” 朱明回头,只见一熟悉面孔映入眼帘,他脸色突变,满脸不可置信:“殷姑娘,你怎会在此?” “我...他,他怎么样,还好吗?”扶楚低眸,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泄露了心中的慌乱。 朱明会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转头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待众人退下,朱明方开口,“这么说来,他们口中说的楚姑娘便是殷姑娘吧?世子派我带军内医官以及大黄等一应药材前来,不想事情已被妥善处置好。”说完附身跪地朝扶楚行了大礼,“朱明代村内众人感谢殷姑娘的救命之恩!” 扶楚伸手准备制止,被朱明推开。 “殷姑娘,但一码归一码。你方才的问题,我坦白回答你,世子他很好,就不劳烦姑娘操心了。这边陲之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我都明白,世子也不会愿意看见你。” 他神色恢复冷淡,说出的话语如同千年寒冰,直接砸向扶楚心房。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之前的事情,我......” “这又是何苦,世子当日已是仁至义尽,望姑娘莫要苦苦纠缠了,早日放下吧。”朱明打断扶楚话语,吐出之言不容置疑。 “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护送姑娘回去。”言毕转身离去。 男子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无半点温度,扶楚呆愣愣的望着前方,很久都没挪动一下。 远处的村民们载歌载舞,谈笑掷地有声,幽幽传入她耳中,她就如一个莫不相干之人,被遗弃在这荒地里,与大家格格不入。 皎月透过云层,无声的轻抚着女子。扶楚眼神失去焦距,陷入漫长的回忆—— *** 大邺二十二年,发生了震动朝野的贪贿案,此案覆载巨大,牵连甚广。 也是在这一年,扶楚遇见了名满上京的秦国公世子——卫粼。她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如若日悬长空,天生耀目,什么也无法掩盖其光其华,既照亮了她也照亮芸芸众生。 彼时的殷扶楚不知,这段经历会烙在自己生命之中,刻骨铭心。此时她深陷父亲被捕的困局,如同无根浮萍,漂浮无依,只想用她惯常的、最会的手段,牢牢抓住能救她上岸之人。 上京的豆花儿巷里,传来几道女声。 “小姐,这能行吗?”蔗香揣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小脸皱成苦瓜样儿,愁眉锁眼的望着自家小姐。 “人都离不开一个欲字,这老伯起早贪黑,为了几两碎银劳苦困顿半生。我这找上门儿的钱财,他肯定会照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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