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倚在屏风上,柔弱地抚着侧额,“妾觉着有些头晕,应是今日身心乏累之故,恐冒犯了二位贵客,便先行退下了。” 说罢,福了福身子,款款退出包厢。 棂公公望着高成文那副魂都随着人飞走的模样,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故作担忧,“这佳人日夜忧心,只怕会郁久成疾啊,高公子要尽快行事才行。” 高成文听罢立即起身,向棂公公告辞,“高某这便下去安排,日后再邀公公一叙。” 言讫便急匆匆地出了满春楼。 棂公公望着高成文离去的方向,脸上的伪装尽数卸下。 他双目微眯,眼中射出骇人寒意,唇角却满意地勾起。 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犹如看着一位将死之人一般,显得冷酷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第四十三章 翌日一早, 高成文命膳房备好可口的吃食,自己提着食盒,屁颠屁颠地就往刑狱跑去了。 说起来, 高湛自从接手此案, 已许久未曾归家了,这高成文就抓住了这一条,在高老夫人面前装的一副思父心切的模样,哄得高老夫人是眉开眼笑, 直夸‘吾孙孝顺’,抬手一挥, 便解了高成文的禁足,让他去刑部见一见高湛, 以解思念之苦。 刑狱众人见到这小霸王, 也是吃了一惊, 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招呼。 这可是顶头上司的独子,高成文的大名, 刑部何人不曾听过,个个待他极是客气。 高成文一进门便扬声说要找自个儿亲爹, 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阻拦,还殷勤地为其引路。 故而, 高成文无需费甚么心神, 便轻而易举来至刑狱重地。 狱卒进来发现不见高湛身影, 向一旁询问才知,高湛一炷香前才入了宫, 于是他客气地朝高成文说道:“高公子, 尚书大人被圣上召去, 还未回来呢,此处污浊,不如随小的移步厅堂稍候吧?” “不必,在此等候也是一样的。”说罢朝四周环视一圈,果然在其中一间牢室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瞧见这目标人物,高成文心中暗暗嫌弃。之前拿到画像,还以为是画师技术不行,将人给丑化了,没成想今日一见,这真人居然还要丑上两分,若非脸上那颗大痦子与画像所出一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的。 回想起美人的天人之姿,高成文心中难免发出感慨,还好美人她娘会生啊! 高成文眼尖地看见了立在一旁的大水缸,向身旁的狱卒问道:“这水可是供这帮犯人饮用的?” “回公子,这水是助刑之用,不能喝的。”说罢又讨好问道:“高公子可是口渴了?小的这便下去打壶好茶上来!” “不必,我就随便问问。” 听罢,高成文不禁惋惜:若这口大缸能用起来,那便简单多了,唉!果然天将降大任于什么来着,必先吃苦啊! 高成文一边叹气,一边快速思索,直到无意间看见自己带来的食盒,这才又想出一计。 “他们可都用过早膳了?” 狱卒朝高成文所示方向看去,没成想问的居然是这帮犯人,狱卒连连摇头,“未曾,这帮都是谋逆之徒,特令不可伺候得太好,一日只放两餐。” “诶,这案情还未查清,怎可事先虐待呢?这佛家都有言,什么...” “...众生平等?” “对!众生平等!今日既然被我撞上了,怎能袖手旁观,赶紧上些粥水吧,这顿全算在我爹账上!” 狱卒瞬间无语,这天底下竟还有人可怜罪犯的?这高公子何时变得这般良善了? 想是这么想,但狱卒表面上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小的这便下去准备。” 反正这多一顿也不碍什么事,若能换得这人在高大人面前夸奖几句,倒也划算。 不多时,狱卒便提着一大桶粥水回来了。刚踏入此间,高成文便热情上前,从狱卒手里接过粥桶。这桶粥水重量可不轻,高成文一瘦弱之人,又从未干过重活,毫无准备地接手,自然提不起来。 狱卒顺势一松手,这桶便“咚”的一声,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直挺挺跌落在地面上。 好在并未洒出,高成文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故意在狱卒面前咳了咳,摸着脖子说道:“真是有些渴了,去拿壶热茶过来吧?这粥便放在这儿,待会再分。” “好,公子稍等,小的马上回来。” 看见狱卒走远,而自己背对着里头,正好挡住其余狱卒和犯人的视线。 高成文快速从袖中翻出停息散,将粉末尽数倒入桶中。 然后拿起大勺搅了搅,粉末很快便与粥水融为一体。 待一切做完,高成文冒出了一身冷汗,心口噗通直跳,全身的血液都跟着膨胀起来。 察觉到握着勺柄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立即脱手将大勺放回桶内,而后提了一口气,朝身后喊道,“你们上来,帮忙把粥分发了。” 一炷香后。 眼看着所有山坳抓来的罪犯都喝上了粥水,高成文心知大计已成,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转身欲躲回家去。 此时正好撞上捧着茶水回来的狱卒,他看见高成文急匆匆越过自己的模样,连忙喊道:“高公子这便走了么?高大人就快回来了...” “不必了,父亲公务繁忙不好叨扰,我在家等候也是一样的。” 说罢头也不回,一股脑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而高湛恰好从乾清宫归来,走至刑狱大门时,居然看见儿子的贴身小厮出现在此,心中不禁疑惑:这兔崽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高湛跨步上前,厉声质问,小厮不敢隐瞒,哆哆嗦嗦把知道的一切吐露个干净。 高湛这才得知,原是儿子‘大发孝心’,特来探望自己。他冷哼了一声,虽然不满儿子违背禁令,但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唇角轻勾,“这臭小子!” 高湛转头入内,恰好看见高成文神色慌张地从里头走出来,瞧见儿子汗津津的面容,高湛心中的欢喜顷刻消散。 从小到大每一回闯了祸,高成文都是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知子莫若父,高湛强忍着心中怒火,眼神冷厉,“干什么去了?” 高成文一路提心吊胆,求神拜佛希望自己能顺利回府,可一出门就看见自个儿亲爹,紧绷着脸立在自己眼前,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没...没干什么...” 高湛脸色愈发阴沉,还未开口,里头便跑出一神色仓皇的狱卒,“大人,不好了!犯人中毒了!” 高湛闻言,怒目瞪了高成文一眼,飞快抬步往牢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威厉呵道:“把这竖子给我押进来!” *** 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医官们仍在施针抢救,然而倒地众人皆毫无反应,个个七窍流血、唇舌黑紫。 为首的医官走到高湛面前,无奈摇了摇头,“毒渗入五脏六腑,已气绝身亡,下官亦无计可施,大人还是尽快呈报圣上吧。” 跪在一旁的高成文听罢,悚然一惊,疯狂摇头说道:“不可能!这是停息散,他们只是暂时闭气,再等等,等下他们一定会醒过来的!” 高湛听罢更加来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高成文脸上。 “无知竖子!这世间哪有什么停息散!你到底受何人诱骗,行此大错?!” 高成文依旧不相信,“这就是停息散,西域新研制的药,是你们没见...” 高湛忍无可忍,抓起高成文的衣襟,将其拖到一犯人面前,压下脑袋,迫使他直视亡犯。 “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这模样可只是单纯的闭气?这帮人所中之毒,分明就是砒-霜!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犯人的死状近在眼前,高成文不得不睁眼面对。 这具尸体正好是画像之人,此时他双目圆瞪,面如青灰,脸色还泛着可怖的紫红血丝,眼睛、鼻子、嘴巴、双耳,都流出墨黑粘稠的血液... 事实摆在眼前,饶是高成文再天真也意识到,此人已无救活的希望,自己亲手毒死了十二人,还是当朝重犯,所犯之罪,摆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高成文面上再无血色,整个人濒临溃盘,他痛哭流涕,“爹,爹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你老实回答!是受何人指使?” 想到棂公公,高成文神色一僵,此人背后所靠可是皇后,父亲如何斗得过这中宫之主,若自己将其供出来,极有可能遭到反噬,高家满门都岌岌可危... 高成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吐出了一人,“是满春楼的一位花娘,长得极好,是她使了美人计,让儿子帮她下药将其兄长救出,谁知这居然是毒药!我只是一时被蒙了心,并非真心想要毒死他们啊!” 高湛闻言连忙命护卫带兵前往春满楼将人抓拿归案,另外命狱卒看好高成文,自己亲自进宫禀报此事。 *** 乾清殿。 自从卫粼失踪,圣上日夜难安,若卫粼当真不幸罹难,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卫良。 在圣上心中,权力固然重要,但他对卫良的兄弟情谊,还是远远胜于一切。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同穿过一条裤衩,在自己决定推翻前朝暴-政之时,只有卫良毅然决然地支持自己,一路杀关斩将,最后亲手斩下昏君的头颅,将自己毫发无损地送到这皇座之上。 在圣上心中,卫良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哪怕近年来朝野内外皆传,秦国公拥兵自重、图谋不轨,圣上也从未想过因这莫须有的传言而惩治于他。 人言可畏,天子也非圣人,他也曾动摇过、生过疑心,但只要见到卫良那饱经风霜仍熠熠生辉的眼眸,自己便会无条件地相信他,一如当年他相信自己一般。 也正是因此,在得知赃物被藏匿、幕后还有人操控之时,圣上唯一能百分百信赖之人,只有一个卫粼。 他将一切交给卫粼,派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高湛护其安全,心中坚信以卫粼的智谋,定能找出真凶。 但没想到,自己这个旨意,会使其丧了性命。 抓住的十二名罪犯,个个都死咬牙关,高湛用尽手段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他动过无数次杀念,想将这帮无耻之徒全部杀光泄愤,可卫粼生死未卜、幕后之人仍未揪出,真杀了便一切线索都没了。何况,这些犯人明显心存死志,个个以死相逼,自己非但不能杀,还得想方设法寻找漏洞。 堂堂一国之君被人逼至如此境地,当真是可笑至极!
第四十四章 宫道上, 高湛正疾步走着。此刻的他紧抿双唇,额上沁出汗珠,手心亦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自打着手此案, 他连日来目不交睫, 犯人个个缄舌闭口,使得他不得不亲自下场,一套软硬兼施下来,通宵达旦便是常有的事。 今日一早入宫面圣, 原想着能告一小节,休息片刻。不料回到刑部却迎来当头一击, 于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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