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门外的私语吵嚷声招呼在她脸上、脊梁上,打的她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 风也好大,将人吹倒在地上,她站不住自己,只能顺势抱着拐杖坐倒在门槛旁。 外面吵吵嚷嚷的,像风席卷落叶之音,又像草木的低吟之声。 嘈杂的草木风沙聚集在门堆,滴漏声声响起,计算着时间来去。 …… 窈青抱着那支拐杖硬生生坐了一夜,霜色打落在她肩头,浮现出小小白白的一层,不太好看,譬如人苍白的脸色。 清早的太阳还未升起,自然也照不化她肩头的浮霜,依旧冷冰冰的攀在那里。 如果有人触摸到她的手心,会发现是那样的冰冷,可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失去温热呢? 直到日头升起,沉默在台阶上坐着的人才有所改变,知道依靠拐杖的力起身。 “我得去找子舒...那个人究竟怎么样了...难道他的死也会牵扯到子舒?”她着实不放心,口中细细呢喃。 窈青来不及更换衣裳,支着那支拐杖就往外面走。 她卸掉门栓,一开门就被人压住,“哼,可算逮着你了!”张氏紧抓不放,攥着她的那件青色麻衫衣袖呵斥。 “你说,阮似海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她连忙逼问。 可窈青哪里知道情况,急忙摆手,黛眉紧蹙道,“不...我不知道...”她又忙解释清楚,“我与那人只是见过一面,不曾怎样的...” 张氏有些泄气,瞪她一眼,“那你躲什么!”手上力度更甚,疼得窈青不由瑟缩。 不过就算拿不到他家的财产,能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得到万月楼的赔偿也是好的。 她又看向自己丈夫,与之会意,而后道,“很简单,你陪我们一起去那万月楼,就说……就说皆是他们看管不力,不仅楼高,还不安全,这才致使我大伯子从上面摔下。” 阮如山也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认为其说得有理。 窈青不知所措,恐慌道:“你们去就好了啊...” “你懂什么,人多拿的钱才多!”张氏推搡她一把。“好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跟我们去就是。” 正好窈青是要去趟万月楼寻卫子舒,在这情形下,纵然是想不去也是不行的。 她这一路被张氏拖扯了过去,倒是省了不少力。 “轻点、疼...” 张氏龇牙,“看把你娇嫩的。”她忍不住嘟囔一句,手上这才稍稍松了点力。 窈青怎样都摆脱不得,于是只得作罢,一路怏怏的被带往万月楼。 七月初十立秋日。 小厮拉着脸洒扫,一会儿拿着抹布精细擦拭,一会儿提着扫帚在门前来回折腾。 “都是那小叫花子,害得我被管事扣了半个月的月银。”他恨恨扬起扫帚在门前扫着尘土,嘴里振振有词。 想起半柱香之前——今日本是立秋之日,上头吩咐他们将楼内外洒扫一遍,以示恭迎秋后的贵客。 大伙正要动起来,门外忽然来了个瘦瘦干瘪的小叫花子,脸上神情不好,可依旧摆出了笑来,“大哥,能不能让我进去给客人表演,我会的可多了呢!” 张四来了兴趣,好奇问他,“你都会些啥?” 几名小厮围着他看,注意力全被吸引,手里的抹布也还未用水浸湿。他虽然破破烂烂的,可这瞧着倒是有些真诚可靠。 二丙子见到有望,眼里闪起光亮,“我会甩盘子。”这是他从前一面之缘认识的会表演的人教他的,只是长久不练,早就有些生疏了。 不过还好,他出来前已经事先拿几个馒头当作盘子练过了,小心一些应该能成。 可小厮们为难:“我们上哪给你找盘子来呀!万月楼的盘子可金贵着呢,我们不敢。” 是啊,万月楼的盘子金贵,真摔了得赔不少钱呢。 几人面面相觑,刚要打算作罢,各自去洒扫卫生,只听靠近门旁那桌的客人笑道:“来,给他拿盘子,摔了我负责。” 一看那人,只觉生的嬉皮笑脸,似是惯爱看热闹的模样,可他一身新绸缎面衣襟,虎大虫的纹路布满襟袍,锦衣玉带,又深觉他的话令人信服。 有了这话,小厮们这才壮着胆子给他拿来三个玉盘,靠在旁边远远的看。 “你们只管瞧——”二丙子撩起那三张碟子试了试手感,觉着可以了,才心中默念三二一,将玉盘挨个丢起,开始表演起来。 他的表演确实精彩,那几个死物在手恍然如他身上的一部分,想怎样操控就怎样操控,十分听话。 白色的玉碟在空中飞荡,彼此交替,形成一个环形圈影,而表演者也是极其出彩,手眼协调,心思沉稳。 他们刚要看呆,就差最后一步收手完成,只听有声音喝道,“赖头!你又在这里装模作样、坑蒙拐骗!” 那个一身华服的客人惊骇,什么也来不及收拾,起身就跑,“你别挡道!” 正在表演的二丙子来不及反应,还未收手就被推撞了一下,直直摔在地上,而那三张玉白色的碟子也是清脆应声落地。 顿时,场面有些混乱。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二丙子目瞪口呆,望着这些白瓷碎片,脸也发灰,“这些、这……” 小厮们面面相觑。 瓷盘被打碎,万月楼小厮只得找来管事,管事是个矮瘦的男人,指甲长的短须细细留了一撮,衣着也是严谨朴素。 “把他给我撵走,这些量他也赔不起!”管事火冒三丈仍端着脸,扬手使唤小厮们一齐将他赶了出去。 几人合力推他出去,后又回来复命,赔笑道,“管事,已经撵走了。” 他们相顾失色,继续挨训。 “他打碎的玉盘由你们几个来赔,各扣半月月钱。”管事拧眉训斥他们一番,最后走前叮嘱,“再有这样的,通通打出去。” 小厮们难以为情,面上也不好看,应付着,“是是。” 要说张氏夫妇来的赶巧,半柱香前才发生这事,可她们并不知晓,拦下那洒扫的小厮问,“小哥,去把你们管事的喊来。” 张氏语气并不友好,那小厮又怎愿搭理她。 可张氏夫妇见楼外只有这一个看门小厮,于是阮如山负责钳住窈青,而张氏继续绞缠着他不放,“听见没?去啊!” 小厮冷笑,“做什么?” 张氏不欲与他多言,蔑视一眼,“与你何干?只管去便是。” 她这幅颐指气使的模样着实撞上了他的枪头,小厮扯了扯嘴角,一把扔开扫帚,转身进门去替她喊人。 留下张氏沾沾自喜,“像这万月楼这样的酒楼,光是一年盈润就不少,出手定然不会抠搜,咱们只管要!它呀,为了名声一定会给的!” 她正要拍手称笑,冷不防被后面一群小厮拿着棍棒来打。
第12章 贞元 “啊呀!你们做什么!”张氏闹喊一声,倒退两步,忙用手臂去遮挡。 慌乱间拽着窈青的衣服往对面推,以此试图抵挡棍棒夹击。 那些布衣小厮手里取来的扫帚或者粗木棍,长长一截,打在身上可不轻,都是用了真劲儿的。 “打得就是你!”为首小厮喝她,“我们管事说了,敢来闹事就打出去!” 几只粗木棍又沉又重,棍棒无眼,使用者却有眼可看,朝着他们发威。 张氏不服不忿,“好呀!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她躲闪间推搡着窈青来问对面的小厮。 “给我打!”于是几人一呼而上,不亚于上战场杀敌之势。 张氏夫妇躲避不开,只得慌忙作逃,临走前还不忘用力推窈青一把,用来给自己当肉盾。 她们跑是跑了,手脚麻利健步如飞,可留下了个不利索的,还未来得及辨别方向就栽倒在地,又被几人团团围住,挨了那棍棒几下。 窈青摔得生疼,不自主的蜷缩起来,免得被打到要害。 “行了行了,这小姑娘也挺惨,被他们撂在这,咱兄弟几个别给她打死了。”他们都怕窈青身子弱不禁打,万一出了人命,还得自己来背。 没有半刻,本是一团的人全部散去,小厮们也龟缩进了万月楼。这地上只躺着窈青,竟如何也爬不起来。 有人指指点点,不过也大多瞧了两眼就走,旋即也是转身离去。 小厮们又各自干起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对万月楼外面视而不见。唯独清水过来时,见他们都慌慌忙忙的,随口一问,“都做什么呢?急慌慌的。” “哦!清水哥,你看——”张四回了他的话,指着不远处躺着的窈青,“那小丫头跟着人来闹事,被我们打跑了。不过呀,她倒也可怜,那对夫妻只顾着自己逃,倒把她撂这。” 清水定睛一看,果然扭曲躺着个人,又瘦又薄的跟纸片儿一样。 一时他觉着又可怜又眼熟的,不由走上前去细看,一拍脑袋—— “怎么是她!?” …… “窈姐姐?窈姐姐?” 意识全黑间,有人在唤她。窈青觉着头脑昏昏涨涨的,还有人摸了摸她额头。 “窈姐姐,你觉着怎么样?”卫子舒握着她手腕,紧张的询问。 绣榻上,窈青头痛身上痛,嘤咛一下也未说话。 旁边有个大夫,肩头背着药箱,已经给她把完脉,打断她们:“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每日早晚抹上一些,假以时日便可恢复。” 送走了大夫,窈青强撑着坐起来,手也抚上额角,还有些胀痛。 “窈姐姐别动,你看不清,我替你上药罢。”那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被他捏在手中,修长的指尖浅蘸一点,摊开她的手掌,轻柔的涂抹。 窈青掌间擦破了皮,不过还好,已经清理过一遍,泥沙已经不存在,不过还是红红肿肿的,火辣辣的一片。 她不知道,他趁着她昏迷,已经细细擦拭过一遍伤口,这遍上药,也是如珍似宝的小心。 清凉的指尖在她掌心跳跃,抚平左右的疼痛。 “子舒,那个人...”她有话要问他,口中迟疑不决,“他、是不是死掉了?” 那个人太可怕了,他要做的事对于任何一个女孩来说都恐怖如斯,也绝不能接受和原谅。 那肩头带着些微颤抖,如赤身接触到薄薄的冰雪,在不自主的发颤。 卫子舒停下手上动作,眼眸由她指间伤口移到她脸上,有些晦涩难懂,“我不知道、听说,是死了。” 她的那双伤手因这话骤然一抖,要缩回袖中。 “别怕,与你无关的。”他一把牵住她皓腕,强拽着回到原位。 那手指换了只手,继续给她抹匀药膏,忽然想起,“窈姐姐怎么会在万月楼外面?” 她身上有被万月楼小厮打伤的伤口和淤青,只是,怎么会这样呢? 窈青呆滞,慢慢回想道,“有对夫妇,他们声称是那人的亲戚,还要拉着我来万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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