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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山阒无一人。 泉水击打石面，叮铃铃地响，只听那人轻声道。 “就此别过了。” 说罢便转身走去，他走的潇洒，头也不回。 雪已经停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幸识君望着他背影张了张口，她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 没什么好说的。 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本该如此啊。 眼见着， 那人身影渐行渐远。 有什么在抽离，剥落…… 幸识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当初……
第6章 几枯荣 当初，他亦是 头也不回，走得那般决绝。 “池与陌！” 幸识君突然朝着那背影大喊，那人也应声停下。 山间清晨的风，掀起他衣袂，依稀仍是那日初见时的模样。 原来，初见，不是在这里。 池与陌回过头来，发丝扬起，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那一刹，像是冰块骤然迸裂—— 幸识君颤抖着，任凭记忆的碎片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充斥着脑海，再抵达至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 人间喧嚣，雪后初晴。 阳光从高高的屋檐角洒下，一夜之间似是春暖花开，枝头融了碎雪。 一间阁楼内，传来热闹的谈话声。 “啐！”一人双手插腰，唾沫横飞，“上次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你对着池与陌使什么美人计？着天底下谁不知道，他可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那人瞪着眼睛，指着旁边一个点头哈腰的弟子，“甭管多漂亮的小娘子，天仙一般，咱都舍不得碰！还不是见一个杀一个，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抖着一双手，像是怒极，不停地指指点点，“他他……他奶奶的！” “老大您消消气，消消气嘿，”那弓腰驼背的弟子巴巴笑着，“要说这池与陌，还真的忒不是东西！”他故意瞪大眼睛，附和着骂道：“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他也下得去手！” 想了想，又笑嘻嘻地凑近，试探道：“老大，池与陌不就是想要那个东西吗？反正我们也用不着，给他便是！” 江湖人都说，还梦灯能够逆转乾坤，生死人肉白骨。哪个门派拿着，便可号令武林，做这天下共主。 故而，除了一些争抢者外，还出现了许多欲图冒名之辈。 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想要出头，说这还梦灯就在他们手上。 真真假假，更难分得清楚。 月余来，池与陌将所有放言说还梦灯在手上的，任它是名门大家，还是小帮小派，全部都挨个去了。 但凡交不出来的，皆被灭门。 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还不会行走的婴儿，都没能逃过他的剑。 这番引得江湖上人人自危，处处都谈论着他，各人日夜不休地商议着暗杀他的办法，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此时放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后悔更是休提，池与陌活着一日，他们便要担惊受怕一日，实在难熬！ “没用的东西！”方才被叫做老大的那人横了身旁弟子一眼，用手指戳着他脑袋，“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这个时间说闲话，不如早点给老子把池与陌抓回来！” “对对对，老大骂的对！”那人顺着他手指的力度踉跄了几步，又弯腰跑回来，“他杀了江湖上这么多人，我们虎狼帮作为名门正派，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一个小小的池与陌，竟然能把天下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虎狼帮老大拍着桌，惊得周围许多人都好奇地向他看去，可他正在气头上，唾沫横飞正说得投入，“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这时，女子的娇笑声响起，她穿着一袭水粉衫，施施然走了过来，端的是娉婷袅娜，顾盼生姿。 “笑话！”那女子斥道，“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破地方，也敢妄称名门正派？” 这一下场面算得颇为热闹，周围逐渐聚拢了人，都伸着脑袋往这边看，有几个人表情猥琐，一人贼兮兮地笑起来，嘴上说着：“哟，这小娘子真好看，瞧瞧这副小模样，泼辣得紧！” 只闻“嗖嗖”两声，那人突然住了嘴，他捂着脖颈，黏稠地鲜血滴答而下，周围人群轰然散开，有人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身中飞镖的那人应声倒下，血泊里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原本在他身边的同伴也顿时作鸟兽散。 那女子又往血泊中走了几步，放言道：“哼，谁要跟池与陌作对，就是和我秦敏烟作对！也不必等到他亲自动手，你们……”她挨个扫视着周围方圆几寸，“就会先死在我手里！” 虽说秦敏烟按照惯例扫视了周围，可是周围其实并没有几个人，仅剩一名衣冠儒雅的男子，身着青衣，似个秀才。 那男子带着淡笑，走上前来，手中折扇缓缓摇摆，慢悠悠道：“秦敏烟，六霞山庄你不待，偏偏来到江湖上胡乱撒野，岂不是自寻死路？” “哼，”秦敏烟美目流转，笑道：“青竹，你又何必说我，那个阴气缠绕的婆娑门，究竟好到哪里去？” 青竹是婆娑门左护法，也不管她诋毁自家门派，只说：“我却是想不通，那池与陌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要你这般为他卖命？” 秦敏烟掩着嘴娇笑阵阵：“要说这天下男子，可无人比得上池与陌啊……” “哦？青竹愿闻其详。” “自打那日于人群之中惊鸿一瞥，我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嫁！除了他，这天下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青竹摇头大笑，晃着折扇消失在阁楼小窗外。 秦敏烟望向那头，屋顶的风很大。 犹记得那日，白衣掠影，踏雪无痕，杀十人仅于顷刻之间。 作为六霞山庄的大小姐，秦敏烟亦从未见过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在那日之前，她也曾听过池与陌的大名。 然世人都说，那池与陌是天下头一号的大魔头，相貌奇丑无比，食人饮血。 在亲眼见到他以前，秦敏烟都以为那是真的。 可池与陌，干干净净，勾唇浅笑的模样，明明生的极为好看，白衣像是染不上尘埃。 他那日在众人围攻之下，轻笑的时候，秦敏烟当场连腿都软了。也就是那一刻，她发誓，这辈子无论何人阻挡，都要成为池与陌的女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六霞山庄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为池与陌发了疯，成天求庄主将自己嫁给他。 而庄主秦磊自诩名门正派，是绝不会允许女儿嫁给这种江湖败类的，只是把秦敏烟训了一顿，关在门里不准出来。 今天，秦敏烟才想方设法逃了出来。 她如癫似狂地想，这天底下，谁也不能伤害她的池与陌，包括爹爹在内！ 若有一日，两个人动起手来，她当然会选择站在夫君那一边。 风扫发丝，秦敏烟眼里跳跃着疯狂的火焰，细细回味着那一次擦肩，艳丽的红唇，勾起一抹弧度。 “我的郎君，当称得上这天下第一。”
第7章 几枯荣 须臾山雪融，花开遍野 千年难遇的奇景。 幸识君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悲伤，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能不能不走？” 那人身形一顿，虽然没有回头，也继续往前走着，但竟然真的放慢了脚步。 幸识君连忙擦了眼泪跟上，也就死皮赖脸、堂而皇之地跟在他身边。 一路上接连不断地出现了许多追杀者，池与陌始终护着她。嘴上仍是没有一句好听的话，但终究是没有亏待幸识君的。 这天，他身上的毒又发作了，而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幸识君眼睁睁看着池与陌在自己眼前晕了过去，他平日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还能轻蔑地笑，可现在却苍白着嘴唇，双目轻轻闭着，失了那份神采飞扬。 她用自己单薄地身板背着池与陌，一次次地摔倒，又一次次站起来。 回忆里的画面不断闪现，泪水重叠汇聚成一条溪流，蜿蜒曲折，叫人断肠。 身上的痛，她都感觉不到，幸识君意识恍惚，直到将人背进了一家客栈。她好想回去，回带池与陌回到宫中，或许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所有所有的记忆汇集，凌乱不堪，幸识君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那个是假。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魇，所幻想出来的，虚无的不存在的，还是说一切都是真的？ 还梦灯……真的存在吗？ 头脑中各种片段，让她快要四分五裂，同一件事，却有几百种不同的结局…… 而池与陌，每次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去。 是她想要逆天改命，所以才会遭受如此反噬么？ 幸识君来不及作出任何结论，她觉得不对，因为自己在此之前，一直住在宫内。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池与陌隔了好几天才醒来。 他仇家不少，幸识君心急如焚，只得多花了些银两，让店家守口如瓶。 这日不知何处得到消息，有伙人寻上门来，说是要池与陌拿命偿还血债。 幸识君武功不好，焦急万分，只得拿出暗器，与他们对峙。 为首那人道：“哟，又是一个美娇娘，池与陌好大的艳福啊！” 其他人顿时笑作一团。 幸识君柳眉微蹙，此时面上已经挂了新的面纱，她生得好看，露出容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几簇袖箭射出，顿时没了三条人命。 她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暗器一道，确实不错，尚且可以拿得出手。 不过方才是趁其不备，这一下激怒了他们，幸识君经不住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对。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幸识君又频频发出了几箭，可惜都没能打中。 那人很快来到她身旁，眼见着就要将她搂在怀里。 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像是一只沉默的孤鹰，盯准了猎物，狠戾地袭来。 仅仅是瞬息之间，他就将所有的手下，都杀完了。然后，他落地，缓缓向为首那人走去。 周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 所经之处，好像都结起了寒冰。 为首那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眼里溢满了惊恐。“你……你是！” 卫尧冷着脸，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那人面上很快泛起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很快便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 “卫尧？”幸识君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卫尧转身看着她，没说话，那一瞬间，幸识君发现他总是很平静的眸子里，翻滚着一种汹涌的情绪。 可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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