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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卫尧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自那日起，卫尧已经找了幸识君很久了，遍寻不果。 公主失踪，他作为贴身侍卫，是担不起这个责的，所以他当机立断，也离了宫。 卫尧武功盖世，他要出宫，有的是办法。 从小他就伴着公主，公主在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这些时日，公主不在身边，卫尧为他的一时疏忽，感到漫长难言的痛苦和悔意，以至于恨上了他自己。 每日都会以刀割一道伤口，以提醒他，铭记这份疼痛。 “我……”幸识君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决定避过其他，只道：“我朋友生病了，所以……” “……”卫尧眼神向屋内看去，紧抿着唇，低声问道，“朋友？” 他心下不免有些疑惑，公主自小长在宫中，在宫外能有什么朋友？ 难不成这几日…… 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公主真的认识了别的什么朋友也不一定。 就在此时，池与陌着一袭白衫出来，长身玉立，眉目似画，正斜倚在门上，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 卫尧：“……” 幸识君背对着房间门，没能看到池与陌出来，这时见卫尧神色有异，才后知后觉回头看。 她看见池与陌醒来，面色寻常，仿佛已经褪去了那几日的苍白病容，心下很是喜悦。 于是跑到他身边，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尧看着公主对那人嘘寒问暖，眼里的殷殷关切作不了假，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池与陌，对方也瞧着他，眼眸中流转着玩味的笑意。 两股眼神交汇片刻，池与陌轻笑了声，走进屋子。幸识君跟了进去。 “之前的那件脏了，我就给你买了件新衫，穿着可还合适？” “这几日你都没有醒来，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 幸识君说着，又要掉眼泪，池与陌垂眼听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突然一把抱住池与陌，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紧跟着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池与陌怔了怔，站着没动，许久才开口，“别把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抹。” 幸识君止住眼泪，几秒钟后哭得更大声了，并且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 她委屈道：“衣服是我给买的，蹭蹭怎么了？” 卫尧在门外目睹了一切，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漫上一些说不清的酸楚和苦涩来。 公主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可那个男子却对公主冷冷淡淡。 卫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看着公主似是在那人怀中蹭着撒娇……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公主这般，对一个人放下了疏离。 池与陌敛着眼睫不说话，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把衣衫都蹭的皱了。 隔了会儿，他哑着声道：“别哭。” 幸识君松开手，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怔怔地望着他，面上梨花带雨。 池与陌看着她，伸手替她抹去了眼泪。他笑：“哭什么？” “……” 幸识君正待要说话，卫尧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让地面都投射出阴影。 “你们认识？”卫尧低沉着嗓音，明知故问。 池与陌挑眉看他，似笑非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幸识君想了想，解释道：“卫尧，我在外面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我……” 这么说的话，卫尧应该会对池与陌客气一些，至少不会伤害他。 卫尧抿着唇不说话，面如阴云，黑压压的一片。“公主，跟我回宫。” 池与陌：“……” ……原来她是南陵公主。 当今皇帝生了一堆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千般宠爱，便是南陵公主，这天下不会有第二个公主。 池与陌嗤笑，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难怪她这么爱哭。 都说南陵公主冰肌玉骨，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如今看来…… 池与陌扫了她一眼，本想说传闻不实，却见她美目流转，楚楚动人， 之前没仔细看，她好像是比其他女人，要好看那么一点。 幸识君立即躲在池与陌身后，“我不回去。” 池与陌唇角勾着，看见卫尧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瞬的受伤，而且手指也蜷缩了一下。 这人不会是她的哪个哥哥，穿着打扮和气质都不像。 虽然沉着脸，那一双深渊似的黑色眼睛，看向女人的时候溢满了汹涌压抑的情绪，倒更像是…… 倾慕者啊。 卫尧：“外面很危险。” 他冷着脸上前一步，见公主躲在那人身后，分外依赖的模样，心中很是羡慕，更多的却是愤怒与酸楚。 不过一月不见，她身旁站着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别的男人。 池与陌将幸识君挡在身后，笑道：“别这么凶呀，瞧瞧，吓到她了。” 幸识君憋着笑，看着卫尧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她这个侍卫 ，从小便爱板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幸识君却从来不怕他，反而觉得逗他很好玩。 因为卫尧虽然看起来冷冷的，却很容易脸红，这件事只有幸识君知道。 就好像捏住了他的隐秘，更加肆无忌惮，让他替自己做任何事。 “卫尧，”幸识君指着池与陌，“我不回去了，因为我要跟他在一起！”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卫尧明白，才能逃脱回宫的命运！ 他从来就很理解自己，什么都答应自己，除了带自己出宫这件事。 可是那些故事，外面世界的多彩缤纷，都是他讲给她听的啊。 谁又愿意困在深墙之内，仅仅是听着别人的故事，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跌宕起伏呢？ 即使路途难解，她要独自去闯一遭。江湖是，爱情也是，身旁的这个人…… 是…… 幸识君恍惚了一瞬。 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正在逐渐抽离，以至于她拼了命，也想不起来了。 霎时，头脑一片空白，倒在了池与陌怀里。 池与陌：“……” 卫尧上前一步，眼神不在压抑，陡然狠戾起来。他冷眼看着池与陌，欲从他手上接过公主。 哼，他不会拦着的吧。 如果他敢拦着，我就杀了他，救过公主又如何？ 公主，只能是我的。
第8章 几枯荣 池与陌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轻笑。 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卫尧无端觉得很冷，只听那人道：“出去。” 卫尧捏紧了剑柄，分毫未动，只是狠狠地看着他，视线停留在那人托着公主腰际的手，眼里渐渐燃起怒火。 他手指摩挲着袖间一物事，意念中空无一物，独见灯影幢幢，明灭扑朔—— 记忆这种东西，不该存在的，就该抹去。 “不要让我动手。” 池与陌看着卫尧，眼神冰冷。 他所中之毒，近日发作越来越频繁，倘若催动内力，无疑会更加严重。 虽然迟一天早一天死，都没什么所谓，不过能不动手的话，他当然懒得动。 卫尧咬牙：“挟持当朝公主？这罪名你可担不起！” “公主又如何？”池与陌笑了一声，“我要的人，抢来便是。” “你！” 卫尧抽剑，正要上前，只见眼前白衫轻拂，下一刻，他便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击飞，重重摔在距离门口几米开外的地上。 嘴角流出殷红的血，他捏着袖中灯，眼中汹涌着滔天恨意 “池与陌，”他一字一顿，“你马上就要死了。” 池与陌站在门口，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怀中依着人。 片刻，他一双桃花眸轻垂，睫毛细细密密铺下来，近乎眷恋地瞧着怀中人，眼神中似是闪现了一瞬落寞。 但很快，他又笑着，语气很轻：“是呢，所以要麻烦你照顾她了，怎么，高不高兴？” ”……“卫尧像是被噎住，一时哑然。 这个人，无论怎么激，好像都是一副轻飘飘的样子。 从前是，现在也是，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而无处发。 最关键的是，即使真刀实枪地打起来，自己也打不过他…… 真是可恶啊！ “你可以带走她，但要在她醒着的时候。” 话音未落，池与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卫尧：“……”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渐渐捏紧拳头，舔了舔牙缝中腥甜的血。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要…… 带公主回宫，见到皇上，见到就好了…… 在宫里，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切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南陵公主会永远，无忧无虑。 房中陈设简单朴素，池与陌将怀中那人轻轻放在床上，又理了理被子。 那人说的没错，他的仇家太多，处处都有人想杀他，在他身边的确很危险。 而且，自己如今身中剧毒，时间已经不多了。 观那人神色举止，应当是她的贴身侍卫，武功尚可，没有自己在，公主也无甚仇家，那人该能护得住她…… 池与陌一直坐在床头，凝视着幸识君的小脸，不知为何，恍惚间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了。 他从前看江湖中，也不乏有人为情所困，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只觉很是可笑无趣。 池与陌向来是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可是如今，想着等她醒来，就让门外那人带着她走，竟有生以来头一遭体会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 没关系，她是南陵公主，自然会过得很好的。 …… 初春，和风煦煦，客栈外柳梢扬。 幸识君醒了。 屋内没有人，只有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她打开房门偷偷往外看，看见了一个白衣和黑衣袖袍翻飞，寒光闪烁，似是在打斗。 幸识君心下一紧，冲出去道：“你们不要打啦！” 两人分别于空隙之间看了她一眼，又再交手三五招，才停了下来。卫尧神色中隐隐有些欣喜，而池与陌仍是唇角噙着浅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卫尧落了地，克制住翻涌的情绪，走过去向幸识君拱了拱手：“公主醒了，那……” 幸识君打断他：“我说了，我不回去！”她冷下神色，语声里也渗着寒气，“卫尧，你要我说多少遍？” 她轻轻拉着池与陌的衣袖，“我、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以后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池与陌低头瞥了眼那衣袖，沉默着没说话。 “……”卫尧呼吸起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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