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望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白山君,他害怕这样的日子结束不了,却也害怕连这样的日子也结了束。 他每日睁开眼唯一想听到的便是太子妃醒了,每日闭上眼唯一想着的便是太子妃还未醒。 也许是苍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某一日的清晨,白山君终于醒了过来。 他急急奔去,正与她四目相对,纵然还未与她说上一句话,但只是单单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神色,他便知道,幼时那个舒展自然,心地真挚的兕儿回来了。 2022-01-28 01:01:57
第二十八章 太子寝殿外,此刻乌云密布,只闻如织人流的脚步声,众人皆沉着脸,即便是说话,也是嗫嚅,几乎是连嘴角也不愿动一下。 一个小宫女端着水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跟在管事姑姑的后面,步伐急促,双脚似是一双不停转动的桨。 进了内室,便是一股子血腥气铺面而来。 暖风吹动了纱帘,朦胧之中,露出团金锦被之上一截雪色的臂膀。 太医们模糊的声音从纱帘遥遥的传来。 “殿下…这…” “罢了…尽力…” “这,万一圣上…” 她不由得凑的更近些,脚下弄出了声响,姑姑即刻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仔细些,惊动了里面的贵人,几个你也担待不起。” 小宫女连连告错,脑门流下了斗大的汗珠。 那年长些的宫女现下也无心计较这些,微微颔首,便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进去。” 小宫女如获大赦,“是,是。” 便跟着前面的宫女进了纱帘里。 负责看护的宫女见她来了,即刻便将水接了过去,小宫女低着头麻利的将换下来的拿走。 太子的呻吟声并不大,但可她没敢看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甫一出了寝殿,她心中便觉轻松了不少,只是心中难免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太子殿下几乎是面如金纸,难不成,当真如宫里流言,当朝的太子会折在这个鬼门关上。 但此流言却也并非空穴来风,负责接生的太医,这一两日也是煎熬万分,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 这殿下本来就是急产,产口几乎是没开,偏偏人还昏昏沉沉睡着。 为了让太子清醒些,连扎针之法也了上去,但也不过清醒了片刻。 便是有流水似的稀世之珍向这儿送又如何,再好的药材,也得病人吃的进去才是。 往往这药从嘴角喂进去,又从嘴角流出来。 太子昏昏沉沉至今,虽是凭着本性使着力,但愈发微弱,吃不了药,凭着这等气力,哪还能将孩子生下来。 怕是最后一尸两命,双双折在此地,到时候说不定,连带着她们这些太医也得跟着掉脑袋。 实在不行,她心下一横,只能使用那法子了。 王衡看了看四周,这些宫女们一个个的也是分身乏术,一刻也没歇着。 这时,她突然瞥见了一个有些生疏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是太医院来的新人。 她心下一合计,这些宫女也是各宫有名有姓的大宫女,也不归她管,算了,还是太医院的人她使的动。 她指了指那医女 ,“你过来。” 那医女微低着头走了过来,手指轻扣着掌心。 王衡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膏来,“将这东西涂抹到殿下的太阳,睛明两穴。” 医女接过药瓶,从中取了一块药膏,在掌心搓热了些,再细细摸到太子的面上。 她温热的手指抚过肌肤,那药膏很快便融化成泛着微微亮光的透明状的液体,就好似给这冷白似骨瓷玩偶一般面孔,上了一层增添光泽的妆。 或许是这药膏有奇效,涂抹上去了一会儿,太子殿下竟睁开了眼,手臂虚虚抬了起来,口中似乎在唤着什么。 王衡喜难自禁,“好,好,继续抹,殿下清醒就好办了。” 但只有那医女知道,他口中唤着的,是兕儿。 “兕儿,兕儿—” 君宿心睁着一双明眸,眸中含雾,好似大泽氤氲了水汽,面前医女的面庞,在剧痛之下,朦朦胧胧,也好似幻影一般,抓握不住。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想撑着坐起来,但这一来,反倒是让孩子向下走了一截,正巧卡在骨盆处,折骨之痛瞬时在他身下炸开。 他只觉如同一段枯木,自尾椎处,被生生砍断成两截。 太医却是喜不自胜,见那宫口因此又开了几指,已经快要开全了。 只觉项上人头可保,连向那医女到,“快过来推腹,趁殿下神志清明,要赶紧将小殿下迎出来。” 那王衡一唤,医女便毫不留情收走了那温热的手指,冰冷的空气又再度覆上他的面庞。 随即,更大的痛苦袭来,医女俯下身去,将手臂自上腹狠压下去,一时之间,君宿心只感身下血肉都被用一把钝刀剥离出去。 而这把钝刀只是一下下将血肉割离,仿佛等他死了,也不会停。 便是到了地狱,这苦痛也会尾随着他。 他的脸颊生生沁出了血色,这抹红在他面上不显活色,却是如死色,就好似夏末纵使荼靡烂漫,繁花似锦,但终归是回光返照,要进入了落木萧萧之秋了。 那医女见太子如此,手下也难免有了犹豫。 但君宿心却是牵了牵她的衣角,口中微动,似有话要说。 她掐着掌心,飞速向四周看了一眼,口中叹出极轻的一口气,还是微微斜了身子。 “兕儿,她很想来到这个世上。” “我自知有愧于你,不配扶养她长大,我死后甘愿被你折罚,只求兕儿你在天之灵,能保她入世。” 医女一时静默,半晌,她俯下身,眸中带笑 “好” 2022-01-28 01:02:00
第二十九章 “殿下,该喝药了。” 君宿心半倚在榻上,只是看着手中女子的画像,连眼也未曾抬一下。 宫侍见他如此,神色颇有些为难,只得硬着头皮,再唤了唤,“殿下,” “放着罢。” 宫侍这才敢将汤药放下,向后退着,离开了房间。 但君宿心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端起了一旁的酒杯,又饮下一杯。 那宫侍刚走,君宿心便让一旁的侍女把那药倒了。 侍女自然是不敢,磨磨蹭蹭不愿上前。 “殿下,这药也是为您好。” 她顿了顿,没敢继续说下去。 自从小郡主被抱走之后,殿下就愈发放纵。原本这小郡主是由殿下亲自抚养,但圣上以殿下产子体弱,应当修养为由,将小郡主生生抱离。 殿下自是不愿,但圣山却说如今朝廷边疆不稳,他至多休养几月,便要出征南疆,若是此刻亲自抚养郡主,身体只会徒增伤痛,更难以复原。 而郡主即是皇室血脉,待殿下凯旋归来,自有大把时间相处,不必急于一时。 圣上既然心意已决,殿下即便再为不满,也无能为力。 但自那以后,东宫就更有一股萧瑟之感。 这里的主人每日借酒消愁,她们这些宫侍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只怪皇后未免太不近人情,趁着殿下产子昏迷那几日,以棺椁停放,有伤皇嗣为由,草草下葬,待殿下醒来,他所念的太子妃早已彻底离开了东宫,连一丝念想也不曾留给他。 这样一来,郡主就成了他唯一的寄托。谁知半月之后,连郡主也被夺走了,当真是命运多舛。 侍女又抬眼悄悄看了看君宿心,心中不由得感叹,当年芝兰玉树的殿下,如今竟成了这般,未免令人感怀。 君宿心见她久久不敢行动,便撑着身子,从榻上起来,拿起那碗药,便要泼到花盆去。 刚作势要泼,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 “殿下且慢!” 他回首一看,此人正是魏良媛。 只见她走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汤药,递给一旁侍女, “这药有些凉了,你们再去换一碗罢。” “许久未见殿下了,臣妾也想与殿下叙叙旧。” 说罢,她停顿了片刻,看了看四周。 君宿心了然,便道,“你们且都下去。” 待殿内只剩两人,魏良媛才道,“殿下,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一物想赠与殿下。” 她从袖口处,拿出一封信来,推至君宿心面前。 君宿心轻颤着拆开信封,里面一字一句,果然是白山君亲笔所写。 “殿下,我当日被人所害,是蒙太子妃娘娘相助,才得以死里逃生。” “当日娘娘被贬至冷宫,临走之前,派人将此信偷偷传递给我,我才能加以防范。” “那毒的解药方子,同样是娘娘给我的。” 她说至动容处,也不由得眼眶一酸,“说到底,山君还是念着旧时情谊。” 她顿了顿,垂眼道,“以往的事,也许当真错怪她许多。” 君宿心听闻,心中又是一紧,然而斯人已逝,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一缕乌发垂落下来,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君宿心双睫颤动,只是又倒了一杯酒,闷闷喝了下去。 魏良媛想要阻止,却未来得及,只能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若是如此,山君若是见了,也会心伤的。” 谁知君宿心却摇了摇头,眼中落寞,自嘲道,“兕儿,应当不会再想见我。” “我既护不了她,也护不了孩子。” 他的手指越发掐进掌心,深深陷来进去, “此等废人,又有何可念的。” 情至激处,他直觉喉头一甜,咳出些血来。 “殿下—” 她双眉紧蹙,站起身来,口中不由得呼道,“难道殿下还不懂我的意思么?” “太子妃的寝殿之中,眼线众多,但她既然能绕过这些人将信送至远在皇宫之外我的住所,还能不动声色安排医师为我治疗。” “有此番人脉物力,想必不会死于这小小冷宫之中。” “你是说—” 魏良媛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支银钗放到桌上,这钗子看起来是苗疆一带的风格。 “这也是信中附赠的,” 君宿心看着手中这闪闪的银簪,自这如堕深渊的日子以来,心中第一次亮起来一丝微光。 2022-01-28 01:02:03
第三十章 午后寂静的宫殿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不好了,郡主生了急病。” “什么?” 君宿心当即站起身来,“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会这样。” “你速速带我过去,我要亲自问询太医。” “是。” 君宿心虽喝了月余的药,但走势过快,下腹仍是扯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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