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渐清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她身着辅国大王的朝服。桓越身上的朝服本就是加快赶制的,常常穿在男人身上的衣服,形制和大小都难以贴服桓越。 桓越得换一批人为她制衣,裴渐清想到这就苦笑,桓越登上了权力的巅峰,衣服却不合适。 桓越见母亲脸上泛起笑纹,“看来母亲心里还是厌我。” 桓越眼里只觉得笑是嘲笑。她不悦。桓远死了,你的男儿,死了。桓越说不出来。 “太皇太后殿下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务,派宫人禀报朕便是。本王如今监国,身上政务繁多,不会再来叨扰殿下了。” 桓越就离开了。 顾衡察觉有人在盯着她,睁眼一看,桓越立在她面前。 “你睡得不安稳,我才刚站住,你就醒了。我已说服太皇太后,李知遥不会以罪人身份入棺椁,本王按照礼制,给她皇太后的身份下葬。” 顾衡惨笑道:“我要替阿遥谢你。” 桓越坐在顾衡的床榻边上,道:“不过是交易罢了。李知遥助本王夺位,本王岂可让她心寒?” “阿遥何苦以命相抵。桓越,你告诉我,我想知道阿遥是怎么同你说的。” “李知遥犹如高山劲松,遇狂风折,落响深谷。”桓越叹道。 “何必如此心急,搭上自己的性命?”桓越站在窗前,逗弄水缸里的乌龟。 “你的大业能不能成还未有定论。你与桓远毕竟是一母所养,同父所生,即便是今后你要逼宫,你未必取他性命。而我,我要他死。” “你这样的人物,倒是一生为桓远痴缠,不能不教人喟叹。”桓越佩服她的绝决。 李知遥淡然道:“只是我这一去,也徒留腹中胎儿,你属意沈佑安,自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孩子便留与你吧。只不过,先前我要你在桓远死后,送衡儿回卫,现在却是变了主意。” 桓越抽帕拭手,转回身子道:“你为我助力颇多,你有何想法,请畅言。” 李知遥伸出手掌,道:“我要你,明年桂花落尽的时节,派人循着漓江往西找到西口江,找到漓江巫族,把衡儿送到巫族去。遇见她们,要出圆礼。” 只见李知遥,两手皆伸出大拇指与食指,其余三指亦张,双手拇指与食指扣合。 “此为圆礼。” 桓越说,好,我答应你,可是不知顾衡愿不愿意到那偏僻之地去,她去那身边无人侍奉。 李知遥道:“她之所以要人侍奉,不过是因为身上有病,身上的病到那便就好了。漓江巫族女女等而处之,全族都是祥乐之气。长辈皆喊嬢嬢,平辈称为媎媎或妹妹,小辈皆叫阿女。衡儿在那里是不会生病的,那里热。” 顾衡听完,喃喃道:“阿遥……” 泪又滚下来,扑簌簌落到被上,被面上淡红的牡丹花立马就变作暗红。 “桂花马上欲开,我已经派人往漓江去寻了。你若是想去,便是也该养好身子,准备南下了。”桓越道。 “我不走。” 桓越很是理解,“我想也是,你身子娇贵,也难在荒僻之地修养。” “我不去并非我不想去。而是我想看着始儿长大,我要像她母亲护着我一样护着她。”
第30章 结局 “晋王只说要绣一个护身符,旁的什么也没细说?” 杜沅安道:“估计她也是兴头上来了,你陪她玩玩便是。晋王向来不喜欢闺阁之物。” 这倒是难为贺辞宜了。于是,晋王来之前,贺辞宜备好了棉的绸的底布、大小尺寸的手绷和卷绷、绣花针、绣线、绣花剪子、绣架都一一备好了。 “豁!”晋王一见面就惊呼。 贺侍中解释道:“臣不知大王要绣什么,故都带过来了。” “本王已经告知杜全司,绣一个护身符即可。” 贺辞宜又问:“殿下选什么底布呢?习惯手绷还是卷绷?要用哪种绣法?绣什么花纹呢?” 晋王听得只晕,直接回道:“本王绣了要送沈将军,劳烦贺侍中帮我一起挑一个。” 贺辞宜心想,晋王真是直白呢…… 忙了好一会儿,晋王终于拿起针线,“嘶——”血污了布料。 贺辞宜惊呼:“殿下怎么没有戴上顶针?” “顶针是什么?”晋王问道。 桓越绣了大半天,头晕眼花,心想绣功竟要费如此大的心力,绣女绣上几十年,怪不得眼睛都要瞎了。 桓越心觉真是遇见一件难事,便辞了贺侍中,道,今日先学到这吧。 桓越出了含光殿,往灵智钓台去散一散心。 桓越远远就看见石弘依靠在石台的木椅上,端着烟枪,吞云吐雾,好不快活。 “好呀!今日是沐假,你不去好好洗一洗,倒躲在这里吸烟?圣医要是瞧见了了,定会把你骂个狗血喷头,撅断你的烟杆!” “我自己落得快活,她哪里能管得住我?”石弘可不听圣医的,但还是给烟枪盖了帽,熄灭了。 桓越便笑她。 石弘又道:“我可不是怕她。你身子虚,我抽这个是为了自己高兴,但也不能让你也吸了,坏了你的身子。” 桓越点点头,道:“多谢你了。” 石弘瞧着她有些闷烦,又看到了她手上有密密麻麻的小血孔,问道:“你去绣花了?” 还没等桓越回答,石弘又说:“怕是为沈佑安绣的吧。啧啧啧,世间不少痴情人啊,去年削了你的爵之后。我就去抄了你的家,从密室里翻出一千零一十六封书信,其中六百三十五封都是沈佑安写给你的,你不如把这部分气力用在正事上。” 桓越反驳道:“什么事是正事?我想做的每一件都是正事。” 石弘劝道:“女子在世,当作一番大事,什么情都留着,只会害了你!” 桓越不爱听这些话,就止住石弘:“石弘,别说了,我自有主张。” “我看你是没有主张!你是真心喜欢沈佑安吗?不过是你觉得没人疼,也没有一个你疼的人,你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你不踏实啊。” 石弘越说越激动:“若是二者选其一,你是要裴渐清的疼爱还是要沈佑安的心意?” 桓越低语道:“母亲的疼爱于孩童的我有益,于现在的我,却是如同鸡肋。” 石弘幽幽道:“你不过是想找一个女子,当你的母亲,填你心里的空。 桓越听了石弘的话,五官都皱在一起,扭曲成一团。 她一直克制冷静,隐忍不发。即使面对沈幼安,她也能不失分寸,但是面对母亲,她从来都做不到。 她不是在怨恨,就是在愤怒,她对着母亲,总是控制不主自己的情绪。 她选择桓远教导,教给他一切的一切,帮他安上爪牙,穿戴好盔甲,祝贺他的征战,扶他坐帝王。 她教给自己什么?做好一个臣子?做好一个知心女儿?做好一个安分守己的妹妹? 石弘听到桓越慌乱的喘息,不由得摇头,说几句话宽一宽她的心绪。 “昨日,石夫人到我的府上。石夫人就是我娘。她是石太傅的妻,石赫的娘,不是我的什么。倒不是我心里没有她,是她心里先没有我的。就算撇开石太傅和石赫不谈,我在她心里也排不上老三。她的弟弟,她弟弟的男儿,怕是都会排在我之前的。 “她一见我就哭,先是悄声流泪。我不理她,然后她就哭出声来,我冷眼瞧着,问她,是不是石赫的事。” 石弘顿了一下,冷哼道:“这时候她不哭了。说石家出了一个我,真是光宗耀祖,门楣发光。既然我如今是一日之下,万人之上,也该提携一下骨肉至亲,我的兄长,我的父亲。 “我没应承她,我问她,若是我非在此位,而是嫁作男妻,被丈夫殴打,被婆公为难,石夫人会不会为我到石太傅,石赫面前哭一哭,帮我和离?” 石弘说到这,干笑了几声,又道:“她在求我,自然是说会。我又问,倘若我和石赫心性一致,德智相差无几,石夫人和石太傅会不会帮我在外朝谋一个官职,如同她们助石赫一样。 “她是来求我的,自然也说了会。 “我又道,若真是一碗水端平,为何石赫开蒙比我早,为何他武艺师长比我的要好?为何他官至外朝三品,我却只是无品无官职的石府幕僚?为何我分到的一切总是不如他?” 石弘苦笑起来,“石夫人是不肯听我这些的,她说我算计太多,锱铢必较,活得太累。 “我说,石夫人说得太对了,我何苦苦着自己呢?明日我就把石赫投进大牢里去,把他桩桩件件做的事情都算明白了,数罪并罚,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出来?石夫人不是说我心机深吗?我不仅心机深,我还是心狠手辣的!” 桓越劝道,“你言之有理,但何必对石夫人如此苛刻。毕竟,多数事情不是单她一个人拿定主意的。” 石弘冷冷道:“我感念她十月怀胎,十几年的养育,故我会保住她的命,也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留住了她丈夫和男儿的命。日后她若缠绵病榻,我也会亲历亲为,正如她当年为我做的。 “但要我保她丈夫男儿荣华富贵,飞黄腾达?是门都没有的。 “他们从来没有想我的处境,我若是不被桓远挑出来,我到死也不过是石府无名无份的军师。 “他们怕,怕我做官之后,同别的世家女子一样,搬去安平王府,不就损了石党的一员大将? “他们从不为我考虑一二,如今倒要我,替他们想一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要是真放下怨恨了,我就是个大贱种!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石弘是个你捅过她一刀,她还以德报怨的大贱人! “我就是心软!我应该把石赫的头割下来,挂到城门上去!让全天下的人怕我!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轻视自己的女儿!” 石弘倏地站起来,将烟杆一摔,磕在钓台边的石柱上,弹进潭水里了。 “唉——不抽了,倒是随了圣医的心愿了。”石弘的烟枪掉进河里,似乎她的怨恨也落进河里了。 桓越咬住下嘴唇,道:“谢谢你说这么多体己话宽慰我。石弘,你不仅有机深智远之识,更有超然自逸之姿。” 石弘换了一副嬉笑的脸皮,“别给我戴高帽子!不过,太皇太后和石夫人不同,她虽然一开始没有扶你登位。但桓远对你起了杀心之后,她可是废了不少心力。没有她的暗中相助,咱们夺位岂会容易。 “别的不说,你一直以为李知遥是你的人,其实,你就算不联合李知遥,她也会杀了桓远的。她本来就是天后插在桓远的一步杀棋。” 圣医回来了,一回来就被拉到晋王府给桓越看病。 圣医气死了,“她身子亏得很,你们还不好好看着。大冬天在钓台上吹风,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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