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想到建康,就想回去。可是,回去又如何呢?过得还不一定有现在如意,现在还有顾东昭护着她。如今自己狼狈至极,真是恨死这个北周太子了。更可恨的是她再恨,他还是荣光无上,心下凄凉,客居他乡,竟是这般。往日里她吟诗总是不明白其中思乡的哀愁,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品出千回百转的滋味来,征征的,不觉泪滴到手上,急忙掏出手帕拭去,扭头便看见桓远在不远处望着她。 奴儿只觉躯干一凉,胃痛了起来。 “奴儿姑娘,你身体不适吗?”桓远见奴儿神情楚然,过来问道。 “殿下,奴婢身体无恙,先行告退。”奴儿说着就要往内室里去。 桓远伸手拦着她的去路,道:“我的腰牌不见了,怕是丢在府里了,还望姑娘助我。” 沈佑安左一脚,右一脚踢开山路两旁的石头,“桓远怎么去了如此久还不回来,你我还是不要等他了,我们赶紧上山。若是迟了,下山的时候晚了,山路上的雪又是要结冰的。你摔倒了,奴儿媎媎还要心疼的。” 顾东昭道:“多谢姑娘关心。我们再等上一等。单落下殿下总归不妥,他若滑倒了,我们也有个照应。” “哼,嚷嚷着上山的是他,急忙忙回去寻东西的又是他,左不过是府里的事情绊住他了,平日里他也老是如此,常常就没影了。我们俩赶紧上山去吧,再说他身边那么多侍卫,摔不到他的。他一走,身边的人都跟着走了,独留我俩上山,谁又照应我们呢?” 顾东昭只得随着沈佑安继续往山上去。 奴儿思量,定是桓远跑的时候腰牌才掉落的,便循着回廊找,忽而瞧见那廊外的雪地上有一点红,伸手拨开,果然是一只腰牌。北周人多用金腰饰,用五彩宝石点缀,少用玉石,没想到桓远丢的竟是单用乳色脂玉制成的。她摩挲着白玉,细腻温润的过去都涌现出来。深春的晚风,轻吹她的躯体,拂走她的薄汗。庭院里笑声不断,乱糟糟涌入她的耳朵里。 桓远望见她握着自己的腰牌暗暗出神,便也没有唤她,只是慢慢走过去。 “要是合你心意,你拿去便是。”桓远轻轻道。 奴儿一惊,被回想甩出,颔首到:“公子,无功不受禄。”说罢递出腰牌。 “物以人益美,好的东西该配给懂其美的人。我是赏不出这玉石的妙,只不过陛下推行汉制,不得不戴上这玉石罢了。” “为事所累,没想到殿下也逃不过。”奴儿见他难得说几句正经话,不由感叹。 “世人皆为累,我不过也是众生之一,必是在劫难逃。”桓远不由感慨。“多谢姑娘帮我寻腰牌,雪天寒冷,姑娘也回亭子暖和一下身子吧。姑娘不知这北风的厉害,染了寒症,冬日里是难好的。” 奴儿终究是小孩脾性,打趣道,“若是真如殿下所说,染上风寒,怕是什么时候都难好。” 桓远也没想到她竟有胆量打趣他,笑道:“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奴儿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圣医好不容易早起一回,准备净手吃晨食,就听见回廊上塔巴塔巴的响声,就知道穆桦又来了,便速速擦了手,踢掉鞋子,窜回被褥装睡。 “圣医,圣医。”穆桦走到床头轻唤她,见圣医不为所动,便道,“圣医净手的水还是温的,想必是在装睡。” 圣医只得爬起来,准备胖捶穆桦,却见阿离也在,喊道:“阿离,你一定是接我回沈府的!快带我离开!” 阿离笑道,“圣医在此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了。阿离怎好带您回去,我们府里可没这么热闹!穆大人看圣医最近烦躁,特地让我过来讲趣事为您解闷呢。” “哦?什么趣事?” 阿离坐在床榻上,道:“圣医且听我讲!” 阿离对奴儿说:“往日只是听我家小媎说你这如何如何,今个来了才知道什么样,外面看起来和平常我们的屋子没有甚么不同,进来了才别有洞天呢!奴儿姑娘这屋子倒是别致,比我家小媎的屋子还好呢!” “阿离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就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摆上,也值不上你家小媎屋里的一张桌。”奴儿便添置茶水便回应道,刚一坐下,就注意到桌上有一个镶银黄木盒,十分精致灵巧。 阿离注意道奴儿的目光落在盒子上,便道:“姑娘瞧见了,我家小媎专门派我过来一趟。年关将至,我家夫人是不许小媎乱出门的。一是家中有客,小媎要应付。二是除夕当日,我家夫人和小媎都要入宫觐见陛下和皇后殿下,夫人怕我家小媎整日乱跑,若是摔了身子,不能觐见,岂不触犯君威?” “如此一来,我也不便登府道谢了,只得劳烦阿离媎媎替我谢过你家小媎了。” “姑娘还没收呢,就要说谢,还不快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奴儿打开盒子,竟是一只乳白脂玉发簪,心不由得突突跳,道:“如此厚礼,我岂能收?秦姑娘错爱,阿离你还是收回去吧。” “姑娘这话是真生疏,我家小媎与姑娘交好,得了好东西自然想着姑娘,姑娘这不收,岂不是不认这个情?” 奴儿道:“听媎媎这样说,倒是奴儿扭捏了。我便收下,不过一会还劳烦媎媎帮我也捎个东西回去交于秦姑娘。” 奴儿的心止不住地跳,她知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桓远和奴儿很多政见都是一致的,这也是两人关系进展的关键,但是地位从头到尾都是不对等的,奴儿很清楚,但是桓远不清楚,因为桓远是地位比较高的那一个。 顾衡喜欢玉石,便要送人家发簪,就不能送点大气的玉雕=_=
第8章 顾衡的回应 却说阿离回到府上,就有人告知她,太子殿下又送东西来了。 阿离心里百转千回,就往沈的内室里去,坐在床边,沈佑安躺在她身旁,迷迷瞪瞪道:“时候不早了,阿离快歇息。” 阿离道:“我这心总是悬着,太子殿下……他往日只是送些刀枪什么的给您,可是今个又送了一对忍冬纹的镶玉金手镯,上个月送了满满当当一子母奁盒的掐金线首饰,年前还送了你一支白玉簪子和一对青玉香囊……” 阿离见沈佑安听着都快睡着了,赶紧晃醒她。沈佑安明白不和阿离理清楚,她是很难睡个安稳觉,索性坐起来,扯开眼皮与她谈。 “你今天不是将簪子送给奴儿媎媎了吗,赶明你把手镯也送过去吧。只把纯金制的东西收拾起来。” 阿离憋不住了,掐住沈佑安的双臂,道:“小媎,你糊涂啊!外面一直都说太子殿下和小媎有并蒂之情,我只道是没影的事情。但殿下送给小媎这些闺阁之物,实在让人担心啊!” “担心何事,他那是得了赏赐,送我一些呗,又不是传国之宝。你早点歇息吧,也少操些心。” “我哪能不担心?太子可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啊!他还未娶亲,便听说府里便有上百个侍奉的歌女。姑娘将来若跟他受了什么委屈,也没得娘家人撑腰啊!” “你真是乱担心,没有的事情也要拿来烦自己。”沈佑安实在困顿,阿离又在胡乱说话,便侧躺睡下,不再理会。 圣医听到此处,不由得打岔,“沈佑安和桓远不是表兄妹吗?哪能那么容易受委屈?” 阿离道:“圣医,您真是什么都不愿意多打听一步。太子生母是文昭皇后。先皇后原是程家将门的小媎,后来程将军战死沙场。程家小媎被托孤到临阳候秦老爷家,就是我们家夫人的本家。文昭皇后后来便随临阳候秦老爷一同来到大都。十五岁便被选为后妃,次年便生下了陛下。可惜陛下十四岁时,文昭皇后因病崩了。文昭皇后在世时,我家小媎还喊她程姨母呢。文昭皇后虽待我家大人亲近,但是说到底夫人并不是陛下的亲姨母,更何况先皇后去得早,若是我家大人成了陛下之妻,那里有人会真的给她撑腰,还不如现在,响当当的征虏将军!” “噢,噢——” 早先好几天,沈佑安就说要带着奴儿去猎场。 但是真到了猎场,沈佑安就像脱缰的野马,四处跟人吆喝,全然忘记了奴儿。奴儿便自己闲逛,不巧就看见桓远向她走过来。 “佑安真是胡来,猎场的露气重,她也不注意你的身体。” 桓远一见面就是这样的关怀,听得奴儿很是不安,便扯开话题:“沈姑娘真是英姿飒爽,不输男子。我家侯爷上次随沈姑娘上山观雪景,回来便练练叹服沈姑娘一手好箭法。这边嗖的一声,那边好大的鸟就掉下来了。我是没见到,这次一定得开开眼界,想不到身为姑娘家,也能天生如此的神力。” “你是不知道,哪里是天生。全依仗她日日苦练,那等努力,才是我们不能匹敌的。如此,她才能拔得头筹。我还以为卫国不喜女子这样呢,我见顾候也是不喜狩猎的。” “国礼家规总是不许女子骑射,便是有人喜欢,倒也不能成风气罢了。” “何止你们要禁。如今,陛下推行改制,只怕往后的女子恐怕不能再像这样恣意了。可见,改制也不是完全好的。” “这样的话,不可多说。被有心人拿去了做文章,哪里有你好受的。” “我一向狂妄惯了,倒也没人时时敲打我。还是多谢姑娘提醒。”桓远玩笑似的行了一个礼,奴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奴儿也是多事,殿下位高权重,也没人胆敢生是非。” “近来老是要多谢你,口说无凭,上次拿玉牌谢你,你也不收。今日谢你,必不能再推脱的,带你骑马如何?” 奴儿见远处马背上的姑娘个个英姿勃发,神气十足,倒是也想试一试,但是又顾忌着与外男的接触,刚要回绝,只听桓远道:“这边有不少女官,我去寻一个带你,你看如何?” 奴儿心下自是十分欢喜,当即允下。 “好端端的,怎么晕过去了?”桓远怒冲冲问。 “殿下,此女子来癸水了。” “癸水?那是什么?” “女子每月会血流几日。” “哦?那又如何,你失职让奴儿姑娘险些堕马和这有何关系?” “殿下,臣并非别有用心。只是癸水一至,女子身子便是会比平日里弱些的。本不该有事,只是这个女子身体忒瘦,又是首次骑马,才撑不住的。” “你少拿这样糊弄本宫,本宫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待奴儿醒过来,问清楚了,本宫再罚你。” 奴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沈佑安的帐子里面,身下一片濡湿,便知道癸水来了。她在马背上的时候,便觉着下面黏着,还以为是带下白候,便不去管它,竟全然忘了这事。南来到北国,这日子没有一次是准的,她老是记混了日子,现下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备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干净的月事带,也不知北周人用什么塞进带子里吸血。现在倒也是不敢起身,身子动弹大了,血又要流出更多了,脏了沈姑娘的床榻,只得直挺挺侧躺着。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奴儿便听见帐外桓远的声音:“桓越,你来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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