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写满了兵赋的信纸,上边的字迹挥毫又规整,是常年练习才能练出的字体。 只是不知这张纸能说明什么,钟离笙犹疑地看向牧季霖。 后者目光落在那张纸上之时,露出一抹欣赏之意。正欲解释之时,门外传来惊呼。 “报!” 牧季霖:“进。” 来人跪在帐内,双手抱拳,恭敬道:“禀将军。”小兵的话不合时宜地顿了顿,“新兵那边又出事了。” 钟离笙闭上眼,沉沉叹息。 她睁开眼:“又发生了何事?” 前往新兵营帐区的路上。 听着身旁传来的解释,钟离笙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负责粮草的一个小副官,也就是前些日子立了功的许杨怕蛇,可不知是哪个混蛋记恨他,抓来七八条蛇放在人被子里边。那许杨掀开被子时,都吓尿了。 说是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仍旧是大小便失禁的状态。 钟离笙晃了晃头,隐约间她好像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她闷恼哀叹,问向牧季霖:“牧叔,以往父亲也要被迫处理这些吗?” 牧季霖轻笑,摇头:“未曾。末将跟随将军多年,军内从未出现这等事,倒也觉得稀奇得很。” 稀奇? 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只想把人找出来,打一顿! 就在三人双脚还差一步便迈入新兵营之时,一阵响彻云霄的、急促的擂鼓声从远及近,至上而下上蔓延而来。 钟离笙停住脚步,扭头望向远处的城墙。 城里,是错落有致的琉璃瓦房,上空晴朗无云,蓝霞万里。 城外,是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上方滚滚黑云直压而下,骤雨将至。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守城兵骤停在他们跟前。 他急速下马,单膝跪地。 “禀将军鞑子攻来了!”
第31章 北漠往事(7) 头顶之上,黑云层层叠叠一点点下压,像一张滔天巨口想要将大地吞噬。 狂风呼卷,山外的花瓣倾泄而下,漫天花雨。地面上,风沙卷着粉色桃花瓣于两军阵前形成一道风海。 两军对阵之前,夷国的兵力与祁国一方近乎持平,霸占着大半个平原。 这是钟离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上战场,饶是已经做足了心里自抚,临了还是免不了心中泛悚。 一柄高过人的长枪于身后威严而立,枪头尾处一根象征着钟家军的红色冠巾紧紧系在上边,一层层迭起描刻着风的形状。 简直威武霸气。 可她握着威风长枪的手却忍不住发抖。 面色如常十分镇定的模样,带着头盔的发间却已经感受到了粘腻的汗液从头皮慢慢滚落。 夷国阵内,似乎有什么正从后方蠕动而来。 没一会,一个身高八尺,眉眼如炬的面相凶狠的男子骑着同样霸气的烈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他如膺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也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目光,突然间,钟离笙反而不怯也不怕了。 “本王听闻这北漠城里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将军,如今一看好像也不怎么样嘛?!哈!”那名男子大吼,语调轻浮:“要不小娘子脱·了——头盔——让本王好好瞧瞧可好?!” 此人可以在头盔二字上扬起语调,意非在此! 夷国的队伍里响起顿挫的大笑声,一双双露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她却莫名平静至极。 或许是她害怕过头已然麻木。 也或许是父亲曾教导于她:若是有人挑衅于你,越是想让你失态无措,你便越是要镇定。哪怕装,也必须装得一丝不差!只有这样,手握的大局才不会失控,恶心的小人才不会得逞。 她有像父亲告诫她的那般,可身边的人却早就火冒三丈,恨不得马上撕了对面的人! 承臻明听见这些污言秽语,像吃了火药一般,鼓着大眼就要冲上去。 牧季霖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小屁孩儿干嘛去?!” 承甄明眼底染着一缕暴怒,怒吼:“牧叔!你拦我做什么?!这鞑子实在太过分了!我要撕了他!你松开我!” 承甄明猛地扭头望向淡定的钟离笙,眼里闪过疑惑,怒问:“他那般说,你竟不气吗?!” 她没有回答,一只望着前方的那个透露着狂野气息的男子。 牧季霖猛地拍了一下承臻明的后脑勺,怒其不争道:“让你多读书多读书!临了像个二愣子!这是鞑子的激将法你看不出来吗?!” 牧季霖对钟离笙与承臻明二人完全不是一个态度。一个恭恭敬敬,是个忠心的下属。一个指着鼻子大骂,像个嫌弃孩子的父亲。 可若此时恼怒要往前冲的是钟离笙。 他会打她后脑勺怒其不争吗? 不会。 他会骂她读书少是个二愣子吗? 不会。 没有无条件支持,能在动手前劝说一番已是不错,怎会舍得骂? 只有此人啊是他承臻明才会。 承臻明苦着脸,乖乖牵着马绳退到一旁,压下满心的怒火。 “说这般有何用?”钟离笙终于开口,看着对面的男子,,低到眉下的头盔、半阖的眼皮也遮不住她眼中的淡漠,讽刺道:“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蛮夷永远输给我们大祁的事实。”她又不合时宜的顿了顿,冷笑道:“今日别说是我这区区小娘子在此,就算我们大祁无将,你等蛮夷也绝不可能踏入我大祁半步!” “你!” 那男子吼完,突然泄气吃笑大笑。没一会又收起笑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冷冷地直视她。直到有人到他身旁,才低首于与之交谈,而此前嚣张跋扈的、曾与她有过一面的汗蒙也都只能低头站在一旁,恭敬得像条狗。 钟离笙眯眼:“此人是谁?” 牧季霖低首思虑少顷,猜测道:“若属下没猜错,这人当是夷国的王——呼栀。据说今年也才二十岁而已,便在夺位时用一把大刀杀出血路,成为夷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王。没想到他竟会亲自上战场,此人城府应当极深,少将军定要小心才是。” 钟离笙听着,轻轻点头:“嗯”。 视线一直停在呼栀身上,见他似是耳语完,轻轻扭头冲她十分灿烂的笑。 随后,她便看见他所骑的开始后退,隐入人海中。夷国的军队如同蚂蚁一般缓缓后撤,再后撤。 她与牧季霖对视,疑惑地看着对方,均不知鞑子此举何意。大费周章,只为于阵前说这一句挑衅的话吗? 可似乎就是只为说这么一句挑衅的话而已。夷国的军队是真的撤走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担心这是夷国的计谋,钟离笙还派人时刻盯紧夷国的动向。可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就像无风无波的浪一般,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渐渐的,钟离笙才放下心来,继续指导开荒还地,新兵训练。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过去,稻苗已经发芽,北漠城可谓是一片祥和,军民共浴。 而与此同时,于祁京与陀城的暗处,一场翻天覆地的瓢泼骤雨即将席卷而来。 一场盛世即将陨落。 - 祁京城内,陀城与北漠频频传来的捷报让祁帝容颜大悦。 正和殿内,祁帝、太子祁元、杜满颜、楚河,四人一个接着一个看过战报,纷纷露出笑容。 “好啊!好啊!好一对钟家父女!果然不负朕对他们得期望!”祁帝拍桌,龙颜大悦。 杜满颜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真是虎父无犬女。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后我大祁将又添一员猛将,此乃陛下之幸,乃我大祁之幸啊。” 祁元低头微笑,脑里闪着少女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宠溺,他小声嘀咕道:“不愧是笙儿妹妹,一代巾帼女将看来是非她莫属了。” 楚河面上也很开心,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杜满颜看见,问道:“楚相这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回过神来的楚河立马摇头否认,朝祁帝抬手歉礼:“臣也认为,离笙虽为一女子,但却勇猛机敏不输啸天年轻之时分毫,亦是陛下与大祁的幸运。” “哦?”杜满眼又道:“那楚相眉间的忧思从何而来?” 楚河低头,眼底突然间溢满了疲惫,他叹息道:“实不相瞒,臣忧心的是臣的儿子,楚川。自从大战开始后,他已离家失踪有二月余,臣实在担心他的安危。” 下一刻,楚河跪在地上,“臣于殿前失态,还请陛下责罚。” 祁帝闻言,小吃了一惊,赶紧让人将楚河扶起来,关切道:“川儿失踪二月了?此等大事你为何不同朕说?!朕也可派人去给你寻了。” 楚河疲惫地摇头,“大战之中,每一分力都该花在重要之处,我儿楚川不该成为拖累国事的负担。寻他之事,由臣一人来便可,不敢劳烦陛下费神。”笑:“或许只是川儿胡闹,藏起来了,逼我同意让他弃文从武罢了。” 祁帝沉沉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你这般——唉。朕从前便觉得你将国事看得太重,比朕看得还要重。如今竟连自己儿子的安危都放在了次位。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 “此事你莫要再推脱,得赶紧将川儿找到才是。”祁帝坚持,“元儿,调禁卫军去寻。” 祁元点头领旨,正要下去安排。 楚河却不赞同连连摇头,“太子且慢!” 他朝祁帝跪地拜礼,恭敬道:“陛下!臣坚持由臣自己去寻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边关虽看着安稳,可也要以防万一,此时断不能再将兵力用在他处啊!” 听到他的话,祁帝的眼神冷了下来,原本有些愉悦轻松的脸上多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杜满颜乖巧地站在一旁,微微低头垂眼,嘴角轻勾,眼尾带笑地沉默听着。 稍晌后,祁帝才看了一眼杜满颜,而后貌似会心一笑,一字一句缓慢说道:“若是朕非要如此这般呢?你当如何做?” 楚河低着头呼吸气促,连睫毛也在微微发颤,“那…那臣,只能谢恩。” “哈哈哈哈哈!”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大笑,楚河抬头,祁帝用手点着他,连连笑道:“楚河啊楚河,你当朕的兵放着都是摆设吗?朕还巴不得希望你不愿!跟朕像在逼迫你一般。” 他叹笑一声:“行了,你且先起来吧。” “是。”楚河松了口气,听命起身。 祁帝坐回龙椅里,单手拿过右边的一封奏折,感叹道:“如今这外患有钟家在替朕守着,朕相信,有他们父女在,我大祁的边疆定会安定。朕很放心。” 祁帝顿了顿:“只是这外患不需操心了,那这内忧又该何解呢?” 难怪祁帝该愁,自祁国经过一场大灾后,国库好不容易才充盈些许,到处都还没缓过劲来,大战便爆发了。南离于夷国又像约定好的一般双双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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