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原本屹立不动的巨石开始一点点颤抖,泥沙灰尘扑扑地一层层往下落。 咚——的一声。 石头棱边抵着大坑的边缘,彻彻底底翻了个‘身’。 杨无行惊叹,回过神后立马带着人跑到井口,接过绳子系在腰上跳了下去。 困在井中的一对妇孺被安全救了出来。 楚北川眉头这才舒缓,而后又轻皱而起,扭回头。 牧季霖此刻也正看着巨石旁落泪的妇人,眼中含笑。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眼来的时候,一张和煦的脸瞬间变得冰冷。 — 回到未受波及之地临时搭建的救营区,牧季霖从怀中拉出一本小册,没什么好脸色地将它啪的一声扔到桌面上,楚北川面前。 他耷拉着眼,双手交叠藏在宽袖之中,耸了下肩道:“这救灾的方法都写在里边了,下官会从旁辅助,请王爷快些救治我北漠的灾民吧。” 楚北川掀眼,接过小册打开。里边写着怎么将灾民安置,怎么将山体固定,怎么在保证泥堆不坍塌的情况下向下挖。 每一个方法都写得很细致,十分精妙绝伦。 但让他晃神的却不是牧季霖舍得将这些方法倾囊相授,而是这上边的字体,娟秀灵动,分明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能写出的字,倒像一个心有不甘,沉沦于世的女子所写。 拽着小册的手慢慢用力。他抬头直视牧季霖,眼神中皆是笃定,却仍旧问道:“此方法甚秒,只是本王竟不知,牧大人的字竟这般的,小家碧玉。”他一字一句 闻言,牧季霖瞳孔下意识地紧缩了下,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此物的确不是他所写,而是钟离笙代笔的。 其实早在杨无行向他提出想要以往治理方法之时,他无法拿出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给,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的确是找不到了。甚至那些文书很有可能都已经被雨水浸泡融化冲走,找都找不到了。 而牧季霖确实是过目不忘,只是十分不凑巧,他认真看过那些文书,一门心思都在如何筹谋平反之上。 所幸钟离笙自小喜爱杂书,到处跑,跟着很多能人义士学了甚多,曾经也凭此些方法救下许多偶发的天灾。才能将这样一个绝妙的方法写出来。 只是,此事牧季霖断不会与楚北川说道,尤其是在钟离笙将楚北川求娶之事告知于他之后,他是看这大名鼎鼎威风八面的定安王哪哪都不顺眼,之前的欣赏荡然无存。 “既然方法是好的,那用便是。下官怎么写字难不成还要与王爷您汇报不成?王爷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楚北川低头轻笑,后又小幅度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也是,本王管得太宽了。” 他抬头,修长的手执起小册,突然正色道:“牧大人,好方法既已在手,你便与我一同救下这泥沙之下的成百上千的盘流百姓吧。” - 定北军的执行力之强,到了让牧季霖也不得不吃惊的地步。 短短半日的时间,成车成车的渔网不知从哪里运了来,又是半日的时间,四周坍塌的山脊全被渔网覆上,又是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能动用的将士,按照个头、身高、体重站作十几个队列。 这么迅速,哪怕就来拿当初大将军带领的钟家军也不一定能做到。 小册写明,为了防止泥沙堆二次坍塌,需要从上往下一点点挖,因此便需要一些体重较轻之人作为第一把手,一次朝外像扇骨一样身高体重依次排开,将泥土一点点运走。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获救的人越来越多。 似乎所有的而一切都在变好,可唯独一件事——盘流偶发意外,朝廷的拨款早已分到北漠县地,余下的那部分想要环节盘流的状况根本是九牛一毛。 当盘流百姓获救的感激被饥饿打败后,人性自利的丑陋一面渐渐被抛开。 他们开始哀声反抗,斥道为官者不良,为民者皆苦。 这些种种寒了定北军的心,血气方刚的将士受人指骂,不可能不怨气。可偏偏一条红色的军令从上头传下来,叫他们有怨不能散,有气不能发。 就在两方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一位大善人从天而降,解救了这场还未到来的□□。 此人便是燕南第一富商柳家之嫡子——柳清辞。 自成年后便开始接管柳家的千家商会,能在商场之中犹如鱼得水,将柳家扩大到如今第一富商的天才少年。 自古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永远低下,认为是只会耍滑头没有人德下限的一群人。 拥有了足够多的银子,却没法让子女抬头挺胸地做人,永远也无法凭家族之力入朝为官,这个问题将会伴随着一个家族的一生。 所以,每个商贾家族,无一不想成为那极少数的皇商之一。 柳清辞是柳家有史以来最具潜力的、最有可能将柳家带上皇商的后辈,极其受重视,为了让他早日成长,柳家打小便让他跟着商队行走。 而柳家族老也的确没有托错人,柳清辞于经商之道天赋异禀,将柳家发展成了祁国第一大的商户。 如今,距离皇商甄选只有一月,柳家所有的一切条件都已经满足,家族子弟必有其三入朝为官,每月必按时向朝廷缴纳黄金百万两。 独独有一事还未完成,那便是一个响当当的、能够让人谈之色变的——名声!
第38章 封棋 柳清辞此次借故行商之名派遣商队行至北漠,便是想利用好这次的天灾将柳家之名打响。 他极其重利,向来奉行的便是绝对平等的交易。 所以哪怕他早就到达了北漠,哪怕他早知晓灾情爆发,哪怕其实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就灾于水火。却始终冷漠地在院里品着茶,不论外边情况再严重,再急迫。 他也都一直等,等到他手中之物同等交换的利。 盘流县突发山体坍塌,大祁赫赫有名的定安王,世人心生膜拜之人竟参与了此次的救灾。若是能借机攀附上堂堂定安王楚北川的名号,那么他、那么他柳家在这场天灾之中能收获多大的功劳,多大的名声,不言而喻。 而这——便是柳清辞一直等待的时机,他心目中那同等的利。 ...... “钟姑娘,如此这般,你可满意了?” 柳清辞果真所料不错,他带着柳家商队,自称舍去此次的行商之利用来帮助盘流县的百姓,还以柳家的名义捐赠十一万五千两黄金,帮助整个北漠受灾的百姓重搭房屋。 而他捐赠的着十一万五千两黄金之中的一万五千两,是从钟离笙手中所拿。 此刻他看着面前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芳华的女子,眼角染着八分算计,两分试探。 钟离笙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月白亮面华服触及脚面,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珍珠缝制在衣摆。他轻摇着一柄玉面折扇,握着扇柄的那双手又嫩又白,一个血红色鸽子蛋般大的宝石铜戒戴在他的指尖泛红的食指上。 一个男子竟比一个女儿家还要精致。 他正用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望着她,嘴角带着弧度,眼底充斥着的不知是算计还是蛊惑。平白让她生出一丝防备来。 原来,此前钟离笙初到北漠之时,带她潜入凉城的,便是那号称金子能建造十座宫殿的柳家。 而那明明富可敌国的柳家嫡子——柳清辞,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地收下了她的两锭银子。对于柳清辞来说,认为带她入城便只值两锭银子,哪怕这两锭银子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牧季霖不愿收下她手中的这笔银钱用来救灾。可她更不愿与楚北川有过多的交集。 在一筹莫展之际,钟幸打听到第一富商柳家恰好行商路过此地。恰巧钟离笙于祁京之时,听闻参加了皇商的遴选的名单之中,柳家赫然在列。 于是乎,她主动找上了门。 在起先认出柳清辞之时,柳清辞只是点头回礼。对她是一副半推半拒的状态,显然是将她当作往日那些贪图他钱财蓄意接近的、目光短浅的世家女子。 可当她道明来意之后。柳清辞起疑,问起她的姓名。 钟离笙坦率告知。 而后,柳清辞的态度翻了个转,似乎这才开始正视钟离笙,认真思考她提出的条件。 钟离笙以协助柳家成为皇商为利,交换柳清辞出手,救济盘流县的灾民。 而柳清辞似乎一点都没有怀疑她的保证,只是思量了少顷便答应了。 钟离笙很庆幸,幸得知晓柳家遴选皇商,才让她钻了空子。 “小女满意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按约定,让牧叔将柳家无私善心救济北漠百姓的消息散布出去,北漠的子民定会念着柳公子的好,念着柳家的功劳。待遴选前夕,公子只需于祁京城内再造声势,想必今年柳家的大名定会列于皇商名单之上。” “此番,柳公子此举能为柳家带来的利,公子可满意了?” “嗤——”柳清辞扇着折扇的手停下,手腕一转唰地将折伞打入左手手掌中,抬了抬眉,嘴角擒着弧度:“满意…很满意。” “只是......”他垂着头,转动手中的折扇,忽地抬头,认真道:“只是,让与我柳家合作之人亦满意,是在下一直奉行的宗旨。姑娘既然已经让在下满意,那在下也当让姑娘满意才是。但似乎看姑娘面容,并不满意?” 钟离笙本是耷拉着眼,盯着光滑平整的地面,这下才慢慢掀起眼皮,微微笑了起来。 “公子误会了,小女很满意。若无其他要事,便先告辞了。若来日柳家行至祁京之时,托人于特进府寻小女便是。” 话毕,钟离笙转身离开。 “钟姑娘请留步!” 钟离笙闻声回头。 “在下还有一问题,希望钟姑娘能解答一二。” “什么问题?” 他侧眼看身旁随从手中的松木小箱,转回,跟她四目相对:“这些银钱应当是姑娘的全部身家了吧。将这些全都赠予,却又不愿让人知晓此事承你的恩,与我做交易。” “钟姑娘——你能得到什么呢?” “竟也,心甘情愿吗?” “......” “甘愿与否,此事便不劳公子操心了。” “......” 钟离笙走远了。 雍林看着自家公子,不解问道:“公子,咱们本就打算借此机会帮咱柳家震声势,柳家自己便可以完成,为何要跟钟姑娘做交易呢?况且,您出门之前老爷给了咱不少,咱也不缺那点钱啊。” 确实,钟离笙给出的那些银两对于柳家来说,九牛一毛什么都不是,甚至现在柳清辞自己身上带着的卷契便有两万两之多。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对钟离笙充满了好奇。一点不妨碍,柳清辞想要认识她。 他十七八岁上跟着柳父行商之时,就经常听父亲谈起:钟家刚烈,前有钟啸天被冤叛国以死明志,后有钟家烈女钟离笙带丧守城女不输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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