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让,她永远都是懂事退让的。 沈让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耳朵,“好,那这几天在行宫好好玩几日,十月我们就启程回京。” 陪着沈让待了几日,姜毓宁便迫不及待去找宣丛梦了。 政变这十几日,两人一面都没有见过,各自待在各自的住处。 看到姜毓宁,宣丛梦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瞧着你好像晒黑了。” 自然是黑了,前几日姜毓宁和沈让在草原上骑了几天的马。 可是这件事旁人都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沈让是回了上京。如今尘埃落定,她悄悄地对宣丛梦讲了实话。 宣丛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明白过来,道:“果然啊,他真是好算计。” 姜毓宁不懂这些政事,茫然地看着宣丛梦,宣丛梦想到姜毓宁对沈让天然地崇拜,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和她说。 姜毓宁不知道她的顾虑,有些着急地催促道:“郡主,你怎么忽然不说了?” 宣丛梦想了想,还是简单替她解释了一下大致的经过,其中用词尽量恳切直白,只怕姜毓宁会觉得这样的沈让很陌生。 不想姜毓宁听完之后,只感叹了一句,“哥哥果然聪明啊。” 如果是她,只怕一辈子都想不懂的。 她看向宣丛梦,道:“郡主,你也很聪明啊,能这么快的明白过来。” 宣丛梦微微一笑,心里却想着,皇帝为了掌权弄出来的这些阴谋算计,她实在见得太多。 若不是建昭帝疑心太重,她的母亲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身处上京,而父亲远在西北,明明是亲生的父女,却十年来不得相见。 藏在袖口的拳头紧紧握起,她掩去眼底的情绪,对姜毓宁说:“前面有一处荷塘,养了不少的锦鲤,我们去瞧瞧如何?” 姜毓宁并没有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点了点头,和她一块往荷塘走去。 那一方荷塘面积不算小,沿着岸边走上一圈也有很远,虽然是在避暑的行宫里,可是这样大正午的走上许久,也实在有些磨人。 到了荷塘边上,两个人的额上具出了一层薄汗,姜毓宁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湿意,“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然后对身后的竹叶吩咐道:“一会儿叫人把午膳直接送到这里吧。” 说着,她去看宣丛梦。 宣丛梦走到亭子中坐下,手执一把团扇不住地扇着风,一边点头一边道:“午膳不着急,今天天气这么热,我也没什么胃口,先叫人送两碗桂花牛奶酒酿来,要冰的,再拿着点心。” “是。” 迎春和竹叶一块下去,没一会儿就拎了两个食盒过来,食盒里除了有两碗桂花牛奶酒酿,还有两碗冰酥酪,樱桃煎、梅子冻糕、蜜枣雪花糕等夏天吃来开胃解暑的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姜毓宁夹了一块梅子冻糕,看着那碗酒酿有些好奇。 牛奶桂花酒酿,乳白色一碗,底下藏着精致弹牙的小元子,最上面铺了一层桂花碎,不必凑近,都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因为路上用冰凉过,里面的牛奶酒酿被将将冻成胶体,晶莹剔透。 宣丛梦先捧了一碗酒酿,用勺子搅弄了两下,清淡的酒香立刻溢出,姜毓宁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更想吃了。 见她这馋猫样子,宣丛梦不由得觉得好笑,她点了点剩下那一碗酒酿,道:“你尝一口。” 姜毓宁完全没有自控力,被宣丛梦这么一劝,更是心动,她吃完一块梅子冻糕擦了擦手,说:“哥哥不让我喝酒。” 上次醉酒之后,沈让是怎么警告的她,她还没有忘,因此这会儿分外犹豫。 宣丛梦最看不得姜毓宁这么听沈让的话,嗤了一声,道:“这算什么喝酒,说是酒酿,但其实没有半点酒味,放心喝吧。” 姜毓宁这种时候最听劝,她捧起那一碗桂花牛奶酒酿,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试探地送进嘴里。 确实没有什么酒味,和上次喝过的酒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只是不常喝酒的人,闻起来会酒香重一些。 姜毓宁放了心,搅开碗底的小圆子,一口一口地开始吃。 两人都不再说话,亭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的脚步声也就异常明显。 宿山行宫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可是政变中淮王受伤,五皇子送命,皇上也因此受了惊,大家的心也几乎都还悬着,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 这时候,会是谁来这么悠闲的地方。 两人齐齐偏过头去看,竟是沈政。 他没有带护卫和小厮,就一个人在阴凉的小径上闲逛,一抬头看见宣丛梦和姜毓宁,也是一愣。 宣丛梦撂下手中的碗,对他笑道:“原来是政表哥。” 然后给一旁的姜毓宁递了个眼神。 姜毓宁会意,跟着行礼,“见过世子。” 沈政的记性很好,看着姜毓宁,微微颔首,“是景安侯府的姑娘,宁寿的伴读。” 姜毓宁点了点头。 说话间,沈政已经走到了亭子里,看着满桌的点心,抚掌笑道:“我在这园子里走了半日也没看见人,还晒得满头是汗,倒没想到你们两个小丫头倒是会享福。” 宣丛梦和他不算多熟悉,但是这些年的宫宴上也算见过多次,知道他是个洒脱不拘束的性子,笑了笑,说:“政表哥这话是何意,难道我和姜姑娘不是人吗?” 他们所在的亭子四处开阔,三人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一家人,无需避嫌太过,因此沈政干脆就直接坐下了。 宣丛梦道:“看表哥这样子,是热坏了,叫人也上一碗冰凉的牛奶酒酿,也解解暑气,如何?” 沈政却道:“从前便是宫宴,你都是喝酒的,怎么今日只要一碗酒酿就算了。” “来人。” 他没带着自己的人,便朝着亭子外一直守着的行宫的小太监招了招手,“给我也上一碗冰酥酪,再送一壶冰镇过的梅子酒。” “是。” 梅子酒和酥酪很快送上,沈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然后看向一旁的宣丛梦,问:“宁寿,你可要陪我一道饮一杯。” 原本因为有姜毓宁在身边,宣丛梦今日便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不想沈政来了,她一下子禁不住诱惑,“浅酌一杯。” 沈政就知道会是如此,笑着摇了摇头,亲自给她斟满,然后看向姜毓宁,问:“姜姑娘会不会喝酒?” 姜毓宁正要摇头,沈政便看向她手边的那一碗被吃了一半的牛奶酒酿,道:“看来,姜姑娘也是喜欢这味道的,这梅子酒说是酒,实际上没有什么酒味儿,姑娘可以尝一尝。” 姜毓宁实在好奇,看了宣丛梦一眼,又看了看没有半点酒味的酒酿,终是点了点头。 沈政见此,便要执壶给她也斟上,姜毓宁却觉得不合规矩,想要自己给自己倒,结果两个人的手指在酒壶前碰上。 两根手指皆是一顿,随即各自收回了手。 沈政很不好意思,“抱歉,是我唐突了。” 除了沈让,姜毓宁还没有和第二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触碰,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很不习惯。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也没有再伸手去碰那个酒壶。 这时,到底还是身后的竹叶更有眼力见些,主动上前,拿过了酒壶,给姜毓宁满杯,然后也没再退下去,就立在沈政和姜毓宁之间,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沈政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好在姜毓宁不计较,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之后,也十分守礼地没有和她有半点交集,只一门心思地和宣丛梦说话。 宣丛梦一喝了酒,就忍不住变得话多起来,而沈政虽是个从未离过上京的王府世子,却十分健谈,更善于倾听。 两人相谈甚欢,天蓝海北侃了许久,姜毓宁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十分难捱,她几乎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她撑着胳膊坐着,身后被太阳照着,不知不觉竟然有些犯困,支着脸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竹叶就站在她的旁边,怕她当着外人的面失礼,稍稍拽了下姜毓宁的袖口,试图把她叫醒。 姜毓宁本就没睡熟,这会儿被她一拽就醒过来了,可是神思却没清醒,还以为是竹叶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转身看向竹叶,小声道:“竹叶姐姐,怎么啦?” 亭中的石桌不算大,周边又只坐了他们三个人,这样大的动作被另外两个人尽收眼底,但是因为姜毓宁说话声音很小,那边宣丛梦含含糊糊没有听见,耳力极佳的沈政却听得清楚。 软软糯糯,娇娇气气。 沈政不自觉偏了视线去看姜毓宁,只见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印,应当是刚才撑着脸颊的力气太大,印上去的。 她皮肤很白,这一块红衬得她玉雪可爱,整个人透着点懵懂的意味,卷而翘的长睫眨啊眨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政不知为何心口竟跳快了几拍。 他忍不住想,淮王此行,他在行宫内给他帮了不少忙,但他是平郡王府的世子,注定不能封官加爵,若是到时候论功行赏,求殿下给自己指婚倒是不错。
第52章 太子 52. 虽然这亭子四面开阔, 又有婢女和太监守在一旁,也不必避嫌什么。 但是三个年轻男女一起饮酒说话,到底还是要有所顾虑, 因此沈政和宣丛梦一起喝完了一壶酒, 就起身告辞了。 姜毓宁很有分寸,只浅浅地抿了一杯, 就没有再喝。 沈政走后,她和宣丛梦一道在亭子中用了午膳, 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问风苑时,沈让没在,姜毓宁问了樊肃, 才知道他是去清晖园给建昭帝请安了。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其实,今天上午和宣丛梦在一起时, 她听出来了宣丛梦的语气不对, 是那种震惊且带着一点点讽刺的意思,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装傻当什么都没听懂。 她虽然不明白很多事, 却知道每个人天生都是有自己的立场和身份的。 她是沈让养大,自然无条件地相信他。 可是宣丛梦不是, 她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喜欢哥哥。 她只要知道, 宣丛梦和自己待在一起时,对自己很好,这就足够了。 至于哥哥,他无论做什么, 她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情绪,他做的是他的事, 她没有必要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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