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殿内碳火旺盛,姜毓宁穿得厚,脱了貂裘也脊背生汗,便带着竹叶出来到后殿更衣。 换了一身衣裳后,身上清爽不少,姜毓宁站在半开的窗边,微凉的冷风拂面,很是舒服。 竹叶怕她一冷一热地感染风寒,便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殿内人太多了,乌泱泱地吵的人头疼,而且总有很多人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无论是不是友好的,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姜毓宁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刚才陪宣丛梦出来时,外面有个可以歇息的石桌,便道:“我不想回去,咱们去外面坐坐吧。” 毕竟是在宫中,到处都是 守卫,殿下也在,竹叶便没再劝,陪着她走到殿外。 已经是十一月末,可是今年一直没有下雪,姜毓宁看着院子里的两颗杉树,竟然连叶子都还是绿的。 她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沈让,急忙转头,却发现是一身雪白狐裘的沈议。 “裕王殿下……”姜毓宁愣了愣,福身行礼。 “参见裕王殿下。” 对于沈议,姜毓宁原本没有什么印象,可是上次宣丛梦落水一事发生后,她便深深地记住了沈议。 就是他害的郡主落水的。 姜毓宁深知这一点,对于沈议也没了往常的好脸色。 沈议是何等敏感的人,如何瞧不出来姜毓宁的态度不对,他只当未觉,坐到石凳上,然后对姜毓宁说:“还要恭喜姜姑娘了,受封县主,这样的册封,将来对姑娘大有裨益。” 姜毓宁只想转身就走,因此只是淡淡的,“多谢殿下。” 沈议从前几次见到姜毓宁,她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似感觉不到旁人的半点恶意,这会儿倒是冷淡。 他握着折扇低笑一声,道:“不知道本王是哪里惹了姑娘不快,姑娘似乎对本王有很大的意见。” 姜毓宁是天真心软,却并不软弱,尤其宣丛梦是这世上除了沈让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算是为了她,姜毓宁也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沈议。 她沉默不答,沈议却隐约能猜到,“想必,姑娘是为了郡主的事迁怒本王?” 姜毓宁蹙眉,“迁怒?” 沈议嗤笑一声,说:“你觉得我想利用郡主,所以不怀好意?” 姜毓宁看着他,反问:“难道不是吗?” 沈议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而后道:“只说我算计郡主,难道沈让没有?” 听他提起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惊了一下,然后就听沈议接着道:“姜姑娘,你和郡主如今关系亲近,难道不是沈让在利用公主府的缘故,若不是沈让将你送到公主府上女学,只怕你和郡主还全然不认识呢吧?” 姜毓宁没料到他连这些事都知道,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沈议说:“还要今日,你可曾瞧见了座上的皇帝,他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如今形容枯槁,如同傀儡一般,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见姜毓宁脸色苍白,沈议心底冷笑,面上倒是温和依旧,语气也是徐徐,“姜姑娘这般天真,只以为见到一点手段,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罪大恶极了。” “殊不知,这世上最心狠手辣的人,就站在你的身边。” 他说着,低低的笑出声。 他的声音分明和煦温柔,可是姜毓宁听来,只觉得比这冬日的肃风还阴冷。 她能听出沈议话中暗含的嘲讽,沉默半晌,开口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裕王殿下,我比你更清楚些。” 未料到姜毓宁会这么直白的反驳自己,沈议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的掩映的树丛后,走出来一个人。 沈让长身玉立地站在那,身上衣物略显单薄,更衬得他肩宽腿长,他朝着不远处的姜毓宁招了招手,“宁宁,过来。” 姜毓宁本来是背对着沈让的方向,也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当即转身,惊喜道:“哥哥!” 她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就变了,不同于刚才的疏离冷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喜欢快。 她紧了紧肩上的貂裘,拎着裙摆跑向沈让,转而想到这是在皇宫里,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又生生停住了步子。 沈让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在顾虑什么,拉着她的衿带往前一拽,将人整个拽进了怀里。 长臂将人完全拢入怀中,姜毓宁贴在沈让的腰侧,虽当着外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自觉地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小猫儿似的。 沈让心底发笑,伸出右手将她的小手牵住,然后安抚般的,用拇指在她的虎口处摩挲了两下。 姜毓宁有些痒,当着沈议的面又不能直说,抬眼偷偷地瞪了沈让一眼。 两人的小动作被沈议尽收眼底,他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才开口,“本王不过是和姜姑娘说几句话,三弟,不必这么紧抓着不放吧?” 沈让可不是姜毓宁,他说话一向不留情面,此时看着他身上厚重的衣物,冷嗤一声,道:“大哥,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老老实实地安享晚年不好吗?整日觊觎旁人的东西,只怕会死的更早。” 沈议万没想到,沈让当着姜毓宁的面,我敢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他气得脸色发白,然而沈让根本没有再看他的表情,牵着姜毓宁的手,径直转身离开。 沈议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姜毓宁毫不迟疑地维护,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子嫉恨。 军权、皇位、女人。 凭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沈让得去了,明明他才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是元后所出,身份比他沈让尊贵一万倍。 却偏偏,什么都不如沈让。 连姜毓宁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都对沈让这么死心塌地,老天实在不公平。 沈议握着石桌的边缘,恨得青筋暴起。 - 姜毓宁跟着沈让离开后,本来以为他要带自己回到大殿的,便主动想要松开手,说:“哥哥先回去吧,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沈让却说:“回去做什么?你不想我?” 为了今日的宴会,姜毓宁昨日便到了清河公主府上,算起来两人不过一日没有说话,可大约前一段时日整天腻在一起,如今分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念了。 可是姜毓宁不愿意承认,她推了推沈让揽过来的手臂,娇气地说:“才没有呢。” 沈让一眼就看出她的口是心非,轻笑一声,“是吗?” 姜毓宁点头。 周围有樊肃把守,不会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沈让脚步一顿,拉着姜毓宁的手,顺势把她压到了身后的廊柱上,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 这段日子以来,姜毓宁早已习惯了和他的亲近,两人唇齿相撞,她下意识地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上去。 她的舌尖香香软软,沈让勾缠住,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蜜液,很快就把人亲得膝盖发软。 感觉到怀里人沉沉地往下堕,沈让一手托住她的屁股,然后稍稍用力,就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姜毓宁本能地伸出双腿缠住他,身上雪白的貂裘毛茸茸的,托着她酡红的小脸,更是可人。 沈让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兔子顿时炸了毛,羞得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沈让连忙将她安抚住,按着她的腰将人抱得很紧,然后道:“方才你和沈议说的话,哥哥都听到了。” 姜毓宁愣了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就听沈让接着道:“你愿意维护哥哥,哥哥很开心。” 他这话堪称直白,若是从前,沈让几乎不会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姜毓宁呆愣愣的,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哥哥,你喝多了吗?”
第69章 除夕 69. 沈让的酒量, 是在燕驰山时,和将士们用酒坛子喝酒练出来了,京中的果酒根本不会让他醉。 更何况, 他方才在殿上根本没有喝 几杯。 可大约是姜毓宁的坦诚相护, 让沈让不免有些放纵。 他揽着姜毓宁的腰,将她压在廊柱上, 当真开始装醉,“许是醉了。” 姜毓宁被他戏弄那么多次, 也比先前聪明了许多,这会儿瞧出沈让是在装模作样,抿着嘴巴装凶, “的确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快放开我!” 沈让听着小兔子撒娇,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貂裘, 然后伸手捧起她的小脸, 揶揄道:“刚封了县主, 就这么大的架子,以后可还了得?” 一听到县主这两个字, 姜毓宁莫名有些心虚脸红,又不愿每次都因为羞怯而拜下阵来, 强撑道:“才没有架子, 你欺负我。” 沈让低笑一声,捧着她下颌的拇指抬起,在小姑娘红润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半晌, 他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才叫欺负。” - 姜毓宁这一去更衣就去了两刻多钟, 宣丛梦有些担忧,本想派人去找她,然后就看见姜毓宁回来了。 只是脸色有些不对,又红又白,还一直低着头,宣丛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毓宁,你没事吧?” 姜毓宁掩耳盗铃地舔了下唇角,摇头,“没事。” 宣丛梦看着跟在姜毓宁后面回到大殿的沈让,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高台上,建昭帝在给姜毓宁封过县主之后,就体力不支回宫了。 建昭帝一走,底下人也就能松快一些,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又因为在座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血脉亲人,彼此也都十分熟悉。 没一会儿,相熟的几家就开始在大殿上走动起来,开始互相寒暄说话,也有人过去给成王敬酒,恭贺他得陛下赐婚。 但也有不少人守在原位,观望着仍旧稳坐首位的太子殿下,和另一边的清河公主府。 姜毓宁刚封了县主,本也是炙手可热的,可因为有清河长公主挡在前面,敢来搭话的人并不多。 于是,坐在角落里的景安侯夫妻就被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里,一半是知道姜家和这位新封的郡主之间有龃龉,专门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是开席前来得太晚,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句姓姜,就来拉关系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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