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姜毓宁为何会出现在这? 坐在姜家旁边的是惠国公,听到沈政的话,便悄悄去问景安侯,“姜侯爷,这是你家的女儿么?” 说完,还用打量的眼神去看另一侧的卓氏和姜毓秋,似乎在对比长相。 姜家几个人的脸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景安侯想说什么,却又震惊地说不出半句话,最后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管她们在家中是怎么闹,至少不能把矛盾抬到外面来。 也有好事者察觉到景安侯府的不对劲,直接去问清河长公主,“公主殿下,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姑娘?从前怎么不曾见过?” 只见清河长公主微微一笑,道:“是丛梦的玩伴,我瞧着喜欢,干脆带在身边。” 至于前面问的那句“谁家的姑娘”,却是绝口不答。 这样的回答,像是一记不留情的耳光,当众抽在了刚才点头答应的景安侯脸上。 在座之人都不是傻子,清河长公主不提“景安侯府”,那么,不是公主府和姜家有嫌隙,就是这位姜姑娘和家族不合。 惠国公闻言看了刚才点头的景安侯一眼,眼底是完全不曾掩饰的嘲讽。 “来人,给郡主的身边加个位置,毓宁,你就坐在丛梦身边。”清河长公主却只当没看到别人的反应,径直对身边的一个内侍吩咐。 这其实并不合规距,可是谁也不敢反驳清河长公主,小内侍默默叫人过来加座,于是,姜毓宁就直接越过所有贵女,坐到了宣丛梦的边上。 身后不少人向她递来目光,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的,可是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嫉妒羡慕。姜毓宁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颇有些如芒在背。 离着宣丛梦位置最近的,是钟月荷。 从姜毓宁进来的第一眼,她就觉得眼熟,却没有敢往姜毓宁这个人身上去想,直到平郡王世子那一句“姜姑娘”,这才让她确认了眼前这人是谁, 可她不敢相信,一个侯府的小小庶女,为何能穿得这般华贵来出席宫宴。 还能越过她,坐在她前面的位置,就因为清河长公主和宁寿捧着她吗? 她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又不敢当众生事,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手掌心掐得全是月牙痕。 可是,她的位置实在靠着宣丛梦和姜毓宁太近,几乎能听到两人的说笑声,仰头看去,连对面的太子表哥,和平郡王世子都在看她们。 凭什么?凭什么? 她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姜姑娘。” 姜毓宁听到有人叫自己,奇怪地转头,一眼看见脸色苍白的钟月荷。 她愣怔了一下,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要把自己叫住,奇怪地问:“钟姑娘有事?” 她问得坦然,却是又给钟月荷添了一把火。 从前在清河公主府读女学时,姜毓宁见到自己还知道客气地福一福身,这会儿却直接端坐着不动了,当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公主娘娘了? 钟月荷冷哼一声,几乎藏不住自己眼底的嫉恨,“若我没记错,姜姑娘是景安侯府的二房所出,还是庶女,怎么今日搭上了清河公主府,连自己亲生的伯父伯母都不认了?” 她这话实在恶意满满,周旁坐着的姑娘,都是有身份的皇亲国戚,听到这话,当即也流露出几分瞧不起。 姜毓宁没料到这位钟姑娘这般态度,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被一旁的宣丛梦按住手背。 然后,宣丛梦看向钟月荷,问:“钟姑娘,这还没开席呢?你就吃醉了酒不成?” 她是正经的公主之女,气势凌然,钟月荷一下子就矮了一截,她还想解释,那边宣丛梦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直接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斟满茶水的杯子,哗得朝钟月荷泼了过去。 钟月荷躲避不及,整个衣领都泼脏了,她惊得后退半步,发出一声低呼。 这动静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插话,只有几个人悄悄去看沈让。 毕竟成国公府钟家是太子的外祖家,宁寿郡主当众泼的是他的表妹。到底要不要出头,也全看太子一念之间。 沈让却像是没看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不动如山地坐着。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了,更不敢说半个字,默默地都当没看见。 钟月荷被茶水泼了一身,脸上还沾着几粒茶叶沫子,她站在桌椅中间,周围都是穿着干净整齐的贵女,只有她,被羞辱得这般狼狈。 她看向姜毓宁,姜毓宁却根本没看她,最后,还是清河长公主发了话,不过也不是对着钟月荷,而是对着她的母亲,“成国公夫人,既然你家姑娘醉了,就扶下去歇息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宴会都不叫人参加了。成国公夫人脸色霎时一白,还想再辩解两句,清河却已经转了身回去,两个小太监走过去,站到钟月荷的跟前,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 钟月荷脸色更白,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不肯走,这两个小太监只怕就不是请了。 于是,她被强行带出了大殿。 连带着她的位置也都被撤下去,倒是正好给姜毓宁腾了个座。小太监很有眼力见,急忙安排好,让姜毓宁坐了过去。 姜毓宁坐下后,离着宣丛梦也不算远,她悄悄去戳她的手臂,是感谢,也是担心。 宣丛梦笑着说:“放心吧,没事的,她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呢?可别被她吓到。” 姜毓宁小声道:“我哪有那么胆子小,我不会被欺负的。” 宣丛梦却从未见过姜毓宁发脾气的样子,她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姜毓宁,“真的?” “自……”姜毓宁想点头,可是刚说了半个字,就被外间的通传声打断。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尖细响亮的嗓音传进大殿,所有人都站起身,对着被搀扶进来的建昭帝行礼。 姜毓宁也跟着跪下去,口中喊着“参见陛下”,一双眼睛却在悄悄打量缓缓行过的建昭帝。 她被桌子挡着,又不能抬头,视线所及只有建昭帝的一双黑色绣着金龙的靴子,这让她想到了沈让。 沈让也有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只是那龙的图案好像不太一样。 但是,沈让穿着这靴子,是健步如飞,步步都坚定有力的,眼前的建昭帝却走得很慢,即便被人搀扶着,也仍旧像是要随时倒下似的,颤颤巍巍。 姜毓宁对他有些好奇,因为他是皇帝,是沈让的父亲。 等一声苍老年迈的“平身”响起之后,姜毓宁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偷偷地抬头,打量着最高位置上的那个男人。 如她所想的一样,建昭帝苍老无神,好似下一刻就会闭眼坐定。 而对面的沈让,年轻英武,俊朗无双,他锐利得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剑,即便是皇位上还压着一个人,也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光芒。 哥哥是整个大殿上最英俊的男子。 姜毓宁这样想着,忍不住偷偷去看对面的沈让,正好沈让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再度交错,不约而同地勾起唇。 高台上,建昭帝宣布“开席”。 然后,他先一步举杯,一口饮尽,才对着座下众人道:“诸位尽兴。” 自从宿山之后,他的精神便越发不如从前,疲惫,劳累,有时候甚至黑天和白昼都分不清。 他自觉是中了毒,一定是沈让,沈让想要谋杀生父,起先他恨,最后他连恼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想赶紧解脱。 可是沈让却连死都不让他死。 整个皇宫,太医院,都被他把控着,他便是想开一味安神的药,都根本没有权力。 如今,他只是沈让手里的傀儡,是他挡枪的盾牌,他又气又恨,却已经失去了再算计的资格。 吃了几口饭,建昭帝便觉得昏昏沉沉,他招呼了身边的内监一下,想要起身告辞,却见成王站了起来。 “父皇……”成王个子不高,还很瘦小,甚至还没有七皇子高大,坐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 此时,他主动站出来,建昭帝才把目光投向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怎么了?” “父皇,今日冬至佳节,是大家团圆的喜日,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的恩典。”成王道。 建昭帝迟缓地眨了眨眼,“何事?” 成王说:“儿臣想求取宁寿郡主为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清河长公主和宁寿本人。 虽然前一阵落水的事在上京几乎都传来了,可是这么久都没有传来订婚的消息,大家便以为这事要不了了之。 却不想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成王,敢在大殿上当众求娶。 有人佩服他的胆识,也有人看向宁寿郡主这边,想看她的反应。 出人意料的是,宣丛梦分外冷静,姜毓宁悄悄去拉她的手,宣丛梦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没事。” 建昭帝也有些没想到,他看向清河长公主,说:“皇姐,这……” 清河长公主尚未发话,成王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清河跟前。 “姑姑。”成王道,“侄儿心悦宁寿多年,只是一直不敢高攀,明年就是侄儿及冠之年,一直未娶,又见宁寿表妹没有婚配良缘,这才大着胆子当众求娶,还望姑母看在小侄诚心的份上,多多考虑。” 他的语气诚恳郑重,任谁听了都要多思虑三分。 当日两人是一齐落水,最后吃亏的本是宁寿,可是今日他给足了清河长公主和宁寿的面子,这话说得实在很好听。 更何况,他们本就私下有了几次来往,本就是要订婚的,成王今日这番,已算得上是诚意了。 宁寿看着清河长公主,点点头。 清河长公主便代她开口,“倒是一份好姻缘。” 建昭帝并不知其中缘故,见她点头,也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了。 于是,便准允道:“的确是一桩良配。” 闻言,宣丛梦出列和成王一道谢恩,期间也根本瞧不出什么。 只是在回座位之后,被姜毓宁捕捉到了眼底的几分不自然,于是,姜毓宁主动道:“郡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宣丛梦本不想去,可是这话被清河听到,她立刻转头过来,说:“好孩子,你陪丛梦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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