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侍郎的注意力之后便转移了,他已经看到了静立在正门口的长子,薛英堂。 薛英堂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袭苏绣月华锦衫,五年不见,早已褪下从前的稚嫩,举止间已是沉稳冷静,俨然世家子弟的风范。薛侍郎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待得薛英堂上前来,一一给父亲、母亲行礼,又与弟弟妹妹互相见过礼之后,一行人这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向内院走去。 “薛侍郎留步!” 突兀的声音。薛侍郎转身向声源处看去,发现是几名身着棕红色绣鹭内侍服的人。居然是宫里出来的。 薛侍郎连忙迎了上去。 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手持一柄拂尘,见到薛侍郎,没有多余的客套话,直接道:“薛侍郎,皇上有请,和咱家走一趟吧。” 薛侍郎愕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是,还请公公稍待片刻,下官一身风尘仆仆的,待下官换身衣裳就随公公进宫面圣。” 又嘱咐了薛英堂:“堂儿,代父亲好好招待公公。”说着,急急而去,下去换面圣的朝服。莫姨娘连忙跟过去服侍。 已有丫鬟奉上了茶水点心。薛英堂恭敬的请人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趁机不着痕迹的塞到了公公的手里,问道:“公公请稍等。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来人笑眯眯的收进袖里,回到:“咱家是建章宫里的内监赵福明。薛公子不必担忧,只是进趟宫而已。” “自然自然。” 后面的薛从容便不知道了,她和姐妹弟弟已经被带到了后院。 燕容阁内。 这是薛从容的住所。里面早就收拾好了,当她进去的时候,屋里正忙活着的丫鬟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跪下向她请安。 碧橼走上前,为她奉了茶,之后退立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薛从容知她想问什么,放下茶盏,对她道:“临出行时,碧玺染上了风寒,我就让她留在了扬州,让她老子、娘照顾。” 本来碧橼还在担心,碧玺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二小姐所弃,所以这次才没能跟着来到京城,乍一听小姐的话,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为碧玺担忧起来,待得听到最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她忙跪了下来,口中道:“姑娘仁善。” “起来吧。” 屋里的事碧橼早已打点妥当,薛从容连着几天赶路,虽说不用她下地走,但也是疲惫不堪,梳洗一番后,便要去内室歇了。 却偏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连着撞到了几名小丫鬟,一路跑进了内室。 敢这样行事的阖府除了薛英华那小子外,她想不到别人。 “二姐、二姐,陪我去花园子玩,陪我去花园子玩。”他进来就拉了薛从容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拖。 他的丫鬟阿纹气喘吁吁的追了进来。 现在的孩子精神劲头怎么那么足? 薛从容一边由衷的感慨,一边拦住他:“看你,跑这么快干嘛?乖,二姐累了,想休息,你让阿纹带你去玩。” 谁知小家伙摇摇头:“不行啊,花园子有水,娘不让阿纹带我去玩,不过娘说有哥哥姐姐带着就可以,不过……” 不过大哥不知去了哪里,大姐他是不敢去打扰的,三姐,比他还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找二姐好。 薛从容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正要严词拒绝,小家伙撒娇般的拉拉她的衣袖,故意拉长了调调“嗯”了几声。 薛从容真是被他打败了。 花园子里人不是很多。 薛从容、薛英华一眼就看到了薛从雪,此刻她正撅着屁股,蹲在池子边一棵树下不知在忙活什么。 薛英华就示意身边的人别出声,自己蹑手蹑脚的过去,猛的在其背后大叫一声,吓得薛从雪差点没栽到地上,自己反而指着她哈哈大笑。 薛从容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从地上扶起了略显狼狈的妹妹,默默看了还在放声大笑的薛英华一眼。后者顿时不出声了。 “没事吧?” 薛从雪罕见的没有发作,甚至连钗环松散的伏于发间也没有扶正,只顾着检查自己的手,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合拢的双手里竟待了一只小麻雀,浑身皆是绒毛,眼睛还未睁开。估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薛从容抬头一看,果然树上有一只麻雀窝。 “啊,小鸟!三姐,给我看看。”薛英华扑到薛从雪面前,垫了脚眼睛只往她手上凑。 手一扬,薛从雪避开了:“滚蛋吧你。” 然后就要爬上树去,把小麻雀送回家。这样的事她小时候可干过不少,以至于现在在小英华的心目中,“大姐是最不好惹的,二姐是最温和的,三姐虽不靠谱但是最令人崇拜的”诸如此类占了绝大部分。 就像现在,她不顾姐姐的阻拦,执意爬上了有三四米高的大树麻雀窝前。还不忘对着下面的人挥手,顺便挑衅的剜了被薛从容死死按住的薛英华一眼。 薛从容紧张的捏住手里的帕子,还得顾着一心只想着闹腾的弟弟,忙让碧橼、阿纹几个时刻注意着点,偏生薛英华此刻兴奋得大叫大闹,好像此刻在树上的是他一样,薛从容哪里摁得住他,不是挡了这个就是撞到那人,搅得众人不得安生。 这里的情况很快就引来了薛家其他人。 薛英堂本是陪着好友去拜会自己母亲的,经过花园子时听到这边传来的阵阵喧哗声,不由得眉头一皱。再想起花园子临水,而那声音明显是薛英华之后,当下面色一沉,人已经往那边去。 也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出闹剧。 “这是怎么回事?”声音里怒意渐生。 众人见他到来,纷纷停下了动作,心中暗叫不好。而在上面,原本就有些吃力的抱住树干的薛从雪,在见到兄长到来后,心中更是惶恐,不留神脚下打滑,整个人竟跌下树去。 “啊!” “三妹!” 几声尖叫响起。胆小者已背过了身。 薛从容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就要上前接。一道身影快她一步,抢先出现在薛从雪下方,就要接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薛从容不小心踩到了之前薛英华乱跑时踢得到处都是的石子,身子一歪,正好撞上了已经接住薛从雪的薛英堂。 本就抱得不严,在这一撞之力下,薛从雪竟从薛英堂怀中脱手而出,直直向前方刚刚走过来的一年轻人身上砸去。 那年轻人哪里会想到这飞来横祸,也只能道一声流年不利了。 薛从雪正巧撞到他怀里,更巧的是,他正站在池子边缘,两人双双滚入了微凉的池水里。 “呀,快救人啊!” “三妹!顾兄!” “快快快,那个谁,快下去!” 几声同时响起,有会水的婆子立刻跳进了池子里,向正扑腾着的两人游去。 池边一片慌乱。 薛从容真真是感到无语,只得摇头晃脑的感叹着自家三妹这闯祸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当年。 “我的天啊!” 正想着,薛从雪的身影就从池水里窜出,在她旁边,是被她揪住领子的年轻男子。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水,一脸的郁闷:“今天这是怎么了?” 薛从容禁不住“噗嗤”一笑,道:“别愣了,仔细着凉,快上来。” 踩着水的薛从雪应了,也不管那一脸惊异的年轻男子和游过来的婆子,径直游上了岸。 薛从容赶紧着人将她送回了依雪阁。 薛英堂早已惊呆,此刻才逮着机会问道:“容儿,这是……三妹她?” 薛从容:“大哥不必吃惊,三妹,学过凫水呢。” 这是实话。 小时候,因为非要扮那荷花仙子,薛从雪曾掉入过家里的人造湖,差点丢了性命。被救起后,原以为她从此会远离水深的地方,谁曾想她那性子,居然跑到爹面前,央了半天,硬要学凫水不可,爹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还挺……让人意外的。”薛英堂还有些愣怔。 是挺让人惊讶的。薛从容掩袖轻笑。 年轻男子也游了回来,正拧着滴水的衣裳。薛英堂这才从惊愕中惊醒。 “子琪,真对不住,让你受了这一遭。随我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他就是顾子琪,不,顾琮般?大哥的家书中时时提起的顾太傅之孙,顾琮般? 薛从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不得不说,确实是剑眉星目,英俊不凡,就算现下比较狼狈,也难掩眉眼间的英气。倒也符合大哥字里行间对他的欣赏。 顾琮般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转而向薛从容道:“薛二小姐,烦请二小姐替我将三小姐之物交还于她。” 说着,右手摊开,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鬓花。想来,是之前三妹撞入他怀中时落在他手中的。 他将鬓花交给了一边的婆子。薛从容下巴微抬,碧橼会意,上前接过。 薛从容趁机告退,带着薛英华去了依雪阁。
第3章 第三回 到依雪阁时,薛从雪已经换好了衣裳。 见到她来,忙招呼她坐了,让绻绻上茶,又拿了窝丝糖、玫瑰酥和茯苓糕招待薛英华。 薛从容就从袖里掏出了那枚鬓花。 “啊,原来在这儿,我还以为掉池子里了呢。”薛从雪高兴的接了,吩咐绻绻收入了梳妆台。 听到消息的薛秦氏赶来了。 “母亲。”薛从容福身行礼。 “你这泼猴,又让娘不省心了,快让娘看看,可有伤到哪儿?”因为急步赶路,薛秦氏只觉气喘,刚问完话人就一歪,吓得红绣忙上前搀了。 绻绻很有眼色的端来了椅子。 “娘。”薛从雪眼一红,如鲠在喉。 这些年娘的身体很不好,尤其是五年前生下薛英华后,身子败得更快了,平时都遵照医嘱,修身养气,忌大喜大怒,偏偏她又是个活泼的性子,给娘平添了太多烦心事。 “是女儿错了。” “知道错了便好,”薛从月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你啊,还是少惹点麻烦的好,你这性子真该改改了,以前在扬州就罢了,现在可是在京城,如果再不收敛一点,会被人笑话的。” 薛从雪羞愧的低下了头。 薛秦氏就笑着搂了她,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道:“常言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就算乖乖的,娘也有操不完的心。不过你大姐的话说得没错,你的性子得收敛收敛了,明天我们就得去祖父家,到时定会和几位堂姐妹见面的,你总要拿出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才是。” 薛秦氏口中的祖父是薛侍郎的父亲,大周的一等公,薛国公。 薛国公算是三朝元老了,就算经历了前朝的太子巫蛊案,在众多世家纷纷被拉进漩涡时也能全身而退,如今虽说在府荣养,只担了太师这一虚职,但也没人敢轻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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