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觉得不好意思,诺诺地劝一句,“都是不小心,不揉开就瘀血了,他是好心。” 又说扶桑,“你疼糊涂了,乱说什么。” 这终身大事儿,能对着人这样豪横撒气吗? 你瞧瞧,简直是不像话。 扶桑说完也后悔,她就是冲动了,多少年没这样冲动,就刚才路上的那些火气,那些给疼折磨地破碎地灵魂,在骂宋旸谷的这一瞬间,全部拼凑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真的,骂完心里痛快了,不像是之前一口气堵着了,但是有点过分了。 宋旸谷站在她头前,她如今得翻眼才能看他,思量他的表情,以为这人肯定发飙,指定要弄死她了,一走了之也是有的。 想道歉的,刚开口,就看那人动了动,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起来,不让她继续悬空。 坐在一边把她脑袋放腿上,手还是摁过去,“我轻点儿,你别喊了。” 喊的那么大力气,不累啊。 果真是轻了很多,宋旸谷觉得她这个人,到底是个女孩子,不耐疼。 你看这一块儿,加上之前在地上的擦伤,脸真的就不能看了,跟油彩打翻了一样。 但是人家宋旸谷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托着她脑袋,给她干干净净擦出来了,那下巴一块儿,就慢慢揉开了,一句大声的话都没说。 就是承恩都心惊胆战的刚才,他跟老马挤在一起,俩人都怕宋旸谷发飙,也怕扶桑再发飙,一个本来脾气就不大好比较寡,一个虽然脾气一直很好但因为受伤有些喜怒无常。 没想到俩人倒也安静了会儿,宋旸谷忍了,真是蹊跷,难得的安静。 小荣一边给老马包头,缠着布子,一边儿眼角看着那俩人,刚才眼角都不敢看过去,跟老马对视一眼,觉得这样俩人,其实也挺搭配啊。 你看,外人觉得如临大敌的时候,人家俩人突然就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了。 伍德进来的时候,扶桑已经喝上糖水了,她得补充体力,一盒子巧克力,嘎嘎吃了一半儿了。 给伺候地挺好,但是看见伍德,眼泪还是出来了,哗啦一下就全出来了,扶桑她疼啊。 哭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扶桑指着自己身上,“我肋骨可能骨折了,很疼,这里到这里,这一片都疼,脚脖子这里,上面也疼,手腕儿摔地上的时候扑了一下,大概也不太行,顶着了。”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没看见伍德的时候硬撑着,看着医生了,就是孩子看见了亲妈了,眼泪一对一对地。 宋旸谷你说这人没眼力劲吧,这时候坐在一边儿,也觉得不大对劲了,伍德一边检查,一边儿给她安排,“得去医院检查看看去,这样最稳妥,你不去我就只能判断,有点疼,我摁过去的时候你跟我说疼不疼。” 扶桑点头,咬着牙,非常配合,宋旸谷就冷笑起来了,我摁那么一下,你就跟吃人一样,如今,呵呵。 疼死你活该。 想走,但是脚就跟粘住了一样,伍德不太熟悉她俩人关系,但是看扶桑都换女装了,这俩人还在一起,扶桑也不避讳,很信任,他知道扶桑这小子之前心眼多少,一米七的个子里面,能有一米六九的心眼儿,给人下套一个接着一个的。 能跟她这样的人做朋友的,都是好人,最起码真的人品好,他习惯拉着家属商量了,跟宋旸谷到一边儿去说话,扶桑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之前宋旸谷就收拾差不多了。 他一千一万个不好,脾气再差劲,但是他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伍德擦了擦眼镜,“怎么弄得?” 又补充一句,“您是先前宋府的少东家吧,她之前提起过你,我之前教习她外文的,算是她半个老师吧,可以跟我说。” 宋旸谷还是说的很含糊,大体上都说了,不是瞒着,是知道的太清楚了,对伍德也不太好,知道眼前这几个人,直接杀了日本人吗? 伍德心里没有负担吗?不会担心吗? 肯定会,所以宋旸谷非常模糊,“跟人发生冲突了,不太好,后面大概有些麻烦,得躲避一下,也许风声紧的话,离开北平也是有的,您心里有数儿。” 所以得,嘴巴紧一点儿,句句不说矛盾,句句都是矛盾,伍德听了一下就明白了,这样的情况,按照宋家在北平的关系,要出城去躲避的,指定是因为日本人。 “为了什么?” 宋旸谷这个就不说了,现在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抢马车的,那说不准马车抢了,看里面有人的话顺便把人给抢了呢。 真晦气,他跟伍德就是这么说的,“晦气!” 不是晦气遇不上这样的事情,不是国运晦气不能让这些人在这里横行霸道。 他这会儿,真的是打心眼里面,记仇了。 ----
第61章 进局子 伍德看里面客厅一眼, 也不是很想留着扶桑,毕竟是个女孩子,他呢, 他还没有结婚, 但是懂得避嫌, “她最好就是不用挪动,肋骨那边的话, 确实是有裂缝,应该没断,而且现在也不是很建议她回去, 暂时避开比较好,等稳定一点, 再去城外。” 家里那一片儿发生的,难免给人家发现蛛丝马迹的,最后说不准一口气就给提溜出来了。 然后就看着宋旸谷, 想想看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呢,最好是能给照顾一下, 他这边照顾扶桑的话, 有点为难,家里面也不是很喜欢有人,不方便。 扶桑也知道伍德性格, 他就是很西化,不大喜欢跟家里人住在一起, 所以才在外面住,很喜欢一个人, 他房间里面东西也不喜欢别人动。 有自己领域, 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所以精神世界很充实,他不需要跟别人太多交流,获得太多的社交,一个人呆着的空间是最好的,最满意的 扶桑隐约都听见了,也难免有点悲凉,你说这能去哪里呢,要说干这样的事情,当时不害怕,现在是后怕了,想着日本人会不会心眼儿多,逮着这个事情不放手,就挨家挨户查户口,然后就逮着身上有伤口的,全部抓进去。 又或者是有人看见了,到时候指认,想想都觉得浑身白毛汗。 就更不敢回去了,连累??x?人怎么办。 但是又能去哪里呢? 去住宾馆,怕是也不合适,给人更容易发现。 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房产,咬着牙,想想不行直接去郊外去,再怎么差劲的,扶然还在外面呢,她到时候难免教家里人担心一下,跟扶然并排躺在一起,算是个病号儿。 就是自己这个身体的话,不大适合移动,到了差不多半条命疼死了,再找医生看看呗。 丝丝喇喇疼着,小口喘气儿,她想着还得带着宋旸谷,不然他能去哪里呢,好歹为了自己,不能不管他了,“我哥——”在郊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话没说完,就听宋旸谷站在她跟前儿,一脸凝重地对伍德说,“你这里不如医院检查仔细,不如索性就直接去天津,那边医院的话好一点儿。” 伍德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去?” 给她路上疼死去? 宋旸谷心里盘算一遍儿,话才说出口,“我刚买一处小宅,可以先到那边去,那边街坊邻居不熟悉,不知根知底也不太容易被发现,等稍微好一点儿了,连夜再去天津,到时候打点好,不如去天津养伤最好了。” 天津当然好,这眼看着北平又要打起来了,日本人天天跟疯狗一样变本加厉,最后的狂欢,城里的氛围太凝重了,躲开最好。 扶桑干巴巴地,等着宋旸谷用担架抬着她上车的时候,夜色漆黑,她手冰凉的,宋旸谷擦过,给她塞进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宋旸谷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房子吗?” 扶桑点点下巴,看他硬塞进来,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老马坐在前面,承恩开着车子打开前灯,路过白天事发的地点,已经没有人了。 宋旸谷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夜景,路灯这一片很亮,但胡同里一点点微光,“今天早上买好的,不是要结婚,总得有个小房,我一早去茶馆找的中人买的,我母亲愿意住在老院子里。” 他淡淡的讲,车子一阵颠簸,他就摁着扶桑的肩膀。 扶桑晃晃悠悠地睡过去,琢磨着他的话,来回几遍也没有揣摩明白意思,她觉得自己得休息了,不然脑子转不动了。 有点累。 但是很安心。 十月份的北平夜里已经寒凉,但是她睡得一只很暖,周边一直很暖,床上的被子很软很暖,她虽然只能平躺着,但是有人给她盖被子。 承恩在院子里还收拾着呢,宋旸谷站在屋门口儿,往里面看一眼,闭上门,老马精神还好,他喝了糖水包扎之后闲不住,丈量这个院子,“是不是比先前的要大,我看这个院子大,之前的院子没有这个大,得多少钱?” 承恩点点头,自己拄着扫把,“可不是,这个院子得大一半儿,就是房间少了些,离得那边也不远,要价五千块呢,我们爷昨儿晚上在院子里看,觉得那边儿老院子小了些。” 宋旸谷这人呢,夜里三四点就起来了,他没睡多少,先去外面茶馆儿,昨晚上怎么看,都觉得院子浅浅地,他打算着呢,既然要新婚,最好是有个新院儿,没有跟自己母亲再挤在一起的道理。 在这边结婚,然后再把二太太她们接来,这样屋子就不会显得少了,不然大婚扎顶棚就不够地方,又闹哄哄的,吵得家里老人不能休息,新婚夫妻也拘束。 你从这点上来,这人就特别的仔细,做事情格外地周全,但是他这点周全,谁也没说过,就是承恩也是猜出来的 承恩觉得这事儿能成,他觉得铁定能成,叽里咕噜话很多,“你们上午在伍德医生那边,下午我就带人打扫收拾的,东西都是现成买的,有什么缺的地方再跟我说,依我看啊,这算是缘分,提前住进来呢。” 老马知道扶桑的心思啊,只能尴尬地笑笑,拉着承恩到一边,不敢给宋旸谷知道,“我们姐儿,是不愿意呢,说了您别生气,实在是啊,觉得跟你们家爷们不对脾气,俩人在一起不合适,不是吵架就是拌嘴。” 然后他咂摸嘴儿,“只是我今晚来看着,这样好的一个院子,这么贵的价钱,又是这样仔细的心思,也不怕麻烦,带着人就来了,你们家爷们也人性不错儿,我才跟你透底儿的,姐儿有时候想的多了,爷们儿有时候也不大会说话。” 你得说几句好听的,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呢,都坏在你嘴上。 承恩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呢,他心里就麻。 这要是宋旸谷知道了,能气死,这人什么心思啊,人家还不愿意。 他得悄悄地,跟这个事情办妥当了,宋旸谷做不了的事情,他得去做,跟老马商量一下,早上起来扶桑醒来的时候,他就去叭叭叭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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