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又去瞪他,“你躲什么?还真是烧起来了。” 顾扶风低声道,“我没事。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卿如许坐了回去,无奈地看着他叹气,却不肯递药给他,“顾扶风,你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任性了?我怎么现在有点不懂你了,你闹什么呢?” 顾扶风歪着脑袋看她,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我不是任性,我只不过是个男人。” 卿如许的眉头缓缓颦起,看着他,却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提醒。 男人,男人怎么了? 顾扶风看着她迷蒙的眼眸,无奈扭头,“算了,当我没说。” 彼时青少时期相遇,心无旁骛,便是同衾共枕,也心怀坦荡。至少卿如许是这么认为的。 俩人莫名地沉默,只听得木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顾扶风背对着她,闷闷道,“.......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卿如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顾扶风转过头来,“.......卿卿,你没有想过,也许有些你认定的事,其中或有偏差。” 他想起下午在林中找到她时的场景。 卿如许反问,“偏差?” 顾扶风的眼眸中流露出隐忧,明明自己身上重伤,却仿佛是在为她担心。 卿如许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心口也有些没来由地发疼,道,“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路,就算是偏差,那也是我该受的。你在担心什么?” 顾扶风垂下眼睫,道,“是么?可如果,这可能会改变你我呢?” 卿如许看着他,篝火的光在他鼻梁一侧打下深厚的阴影,她下意识地朝他凑近了些,道,“你我不会变。” 顾扶风抬眸。 女子重复道,“不管有什么偏差,你我都不会变。” 顾扶风微微眯眼,“真的?” 卿如许被反问得直瞪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怎么回事?她现在在他面前可信度这么低么? 顾扶风微笑,一双似海般深沉的眼睛看着她,伸手去捏她的脸。 “那就好,毕竟有人啊,总不爱说真话。” 卿如许也去掰他的手,嘴上逞强道,“我哪有!”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背盟约岁岁行 此日清晨,山中清静,鸟雀低鸣。卿如许醒来时,篝火已灭,顾扶风却还睡着,她的手还握在他掌心,令她也不敢再乱动。 说来俩人昨夜枕在干草上,肩靠着肩入睡,也不知何是时,手竟也握在了一起。她看着顾扶风的睡颜,忽然觉得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记得七年前柳家刚被抄家时,她曾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难以安睡。 后来有一天她半夜从梦中惊叫,将隔壁的顾扶风吵醒。他就坐在她的床头,给她讲了一整夜的趣事。 后来聊着聊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她竟然睡着了。 那是她那半年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傍晚。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顾扶风还没走。他盘膝靠在床头边睡着了。而她的手里还抓着他的衣角。 那时她跟顾扶风还不太熟,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可顾扶风这么爱逗弄她的人,却也没有拿这事来逗弄她,只轻飘飘地道,“睡醒了?走,去吃好吃的!” 后来的每一天临到睡觉的时辰,顾扶风都借故赖着不走,非要拉着她聊些有的没的,好几次她眼皮困得直打架,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虽然那时还是会做些不太好的梦,可却再没惊醒过。 也是在那时候,卿如许打心眼里开始觉得,也许跟着这个人离开长安,也是好的。 他们都是这个修罗战场上,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人。一次意外的相遇,一场命定的约定,将两个陌生的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那么多风潇雨晦的日子,那么多濒临绝境的日子,两个人都没想过要放弃。因这世间,总还有一个人是那么的需要自己。 她记得她那时在想念柳叔和阿兄痛苦中,也曾问过顾扶风关于他的父母。 可顾扶风记不清了,毕竟他父母死的时候,他也才四岁。 自从他被嵘剑阁除名,他的一众姑姑婶婶也都不敢认他了。那时他被满城通缉,四处无门,还曾去找过他的大伯。大伯起先同情他,允他在家里吃个饭。可他的伯母听说官府在悬赏他的人头,赏金一万两,就动了别的心思。 官兵杀进来的时候,顾扶风才刚咬了一口馒头,那一桌子亲人做的好菜到底没吃着。 所谓亲人之情,于他而言单薄如纸。 卿如许看着顾扶风的侧脸,伸手帮他理了理乌发。又替他检查了下伤口,见恢复得不错,略略安心。难得见他睡得沉,她也不想打扰,兀自去回想昨日的一切。 这么多胡人进入大宁,却能悄无声息地直逼皇城,可见在大宁的朝廷中,必有内应。 而能打通从狄戎之地到长安这一路的关卡,此人势力必不可小觑。 可若说这幕后主使是林幕羽及四皇子承玦一派,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太通。比如林幕羽当日当街击杀胡人一事,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可若不是林幕羽,他跟胡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能得知她来到此处的消息?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可惜目前的线索太少,根本理不清头绪。 从昨天到今晨,已经过了八个时辰了,阿争没找到她必然会放拂晓雷,那么拂晓众人怎么也该赶到此山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但往山下跑准是没错的。 山中纵火不是小事,定然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官府,拖的时间越久,其实对他们而言越有利。 她看向明亮的洞口,暗自思索着破局之策。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波澜诡谲局中局 与此同时,远在南蒙边境的禾宁镇,亦将上演一场腥风血雨。 禾宁镇祥安客栈远离闹市,门面素净。门口还挂着两盏鬼阴阴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飘摇晃动。已然入夜,小二早早地关了店门,将客栈中所有的声响都隔绝其中。 宽敞的大厅中亮着灯火,正中央放着一张梨木圆桌,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然而大厅中却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静得像一滩死水。 二楼尽头的三间天字房中,今日入住了三位尊贵的客人。 一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玉面清秀,性子十分活泼,看什么都好奇,都要上前看上一看。见他把掌柜珍藏的画作从墙上拆了下来,后面的一位看着年纪稍长一些,身着银丝青色团缎长衫的大公子就摇一摇头。那小公子就只好乖乖地将画作还给一旁的店小二。 可那大公子却又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又把那副画要了回来,递回给那小公子。小公子便高兴地拿着画卷,用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还有一位是个中年男人,他跟在大公子身后,两手交握于身前,看着姿态是恭敬的,可那一对眼睛却总是斜着半分,带着淡淡的不屑。那大公子说什么,那中年男人便回两句话,大多是带着些顶撞和反驳的意思。店小二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觉得这气氛颇为尴尬。 可瞧着这一批乌泱乌泱的人,似乎也都要听从那名大公子的号令。瞧着这大公子,定是个地位尊贵的。 此时,在天字一号房中,这名大公子正趴伏在桌上,面容朝下。手边还放着一盏喝了一半的茶。 有几道黑影闪身进了屋中。 月光透过半阖的窗户照了进来,凌厉的寒光骤然一闪,那一层窗纸便像洁白的雪地上落满了点点红梅。 “得手了。” 几名黑影朝微掩的屋门躬身禀告,门哗啦一声从外被推开来,走进来一个人。他俯身揪起桌上死尸的头发,确认样貌无误,这才冷笑一声。 “大宁三皇子,不过尔尔。” 几名手下道,“如今使团所有的人都中了我们下在水中的迷药,接下来,世子意欲何为?” 欧阳静池拿起一块帕子,将手上不小心蹭到的血迹狠狠地擦了擦,表情很是嫌恶。 “当然是都杀了,不然还等着他们醒过来来杀我们吗?” 少年说起这话时阴枭桀厉,同素日单纯活泼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抬了抬腿,一脚将桌上的尸体踹倒在地,就着他方才坐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先把那个芈子孚收拾了吧。他约了我戌时三刻对承奕动手,要把毒下在饭菜里。可我偏要提前一个时辰,还把毒下在井水里。哼,他把我当傻子摆弄,我就也给他来个黄雀在后。让他知道,我欧阳静池是肃慎国世子,就算跌进泥里,对他来说,那也是主子。”那血已经擦干了,可他却总觉得手里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他一把丢了手中沾了血的帕子,“你们去,把他的头割下来给我,让我看看他死时的样子好不好玩儿。” 几名手下得令出门,只留欧阳静池一人坐在屋中。 欧阳又拿出一块新的帕子,重新擦起自己的手。过会儿,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那人还穿着那一身银丝青色团缎长衫,他一向注重仪容,衣服连丝褶皱也没有,可此时已经被鲜血染得脏污不堪。一把刀,穿透了后背,从前胸戳穿,刀尖全是淋漓鲜血,死状惨烈。 欧阳静池突然不想看到这个场景,又把头转了回去。视线落在了桌上的一副画卷上。卷轴还摊开着,似乎屋主人方才看过还未及收起来。那还是欧阳下午随手涂鸦后送给承奕的,本是一副翅鸟斑斓图,可欧阳却给那只鸟的外面添了只笼子。 只是......那画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样了。 欧阳伸手把画轴拿过来,这才看清那画被人多添了几笔。 那鸟羽毛鲜亮斑斓,眼神灵动,充满了对森林与天空的神往,原是极为生动的。可被欧阳画了鸟笼后,便显得有种滑稽的可笑。像是篝火已然架上,却还惶然不觉危险的猎物。 而这画此时又多出的那几笔,是把那鸟笼又多加了一户小门,看着似乎并未上锁仿佛随时都能推开。从这画作上,鸟儿的那分灵动,便也变成了即将冲破牢笼前的振奋,与对自由的渴望。 欧阳握着那画卷,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平整的画卷多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承奕,别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为什么非要替我打开这笼子。” 屋中无人回应,寂静如默。 地上的公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面容泛着诡异的苍白,身体已然凉透,了无生气。 片刻后手下人返回,却是满脸的惊惶。 “世子,人......人都没了,都不见了!不仅天字三号房中无人,就连使团里其他人的房间也都空了。” “什么?”欧阳静池霍然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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