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衣物,小太监也能感觉到背上被一个尖锐的利器顶着,他一时惨白着一张脸,头冒虚汗。 “怎么了?”虞妃柔情似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卿如许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是不是认出来她就是卿如许,还是只是看出她是个女人假扮的,此时只有镇住这个小太监,她才有活路。 “冷静一点。说你没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沉香鼎。”卿如许低声交代道,一边暗中握着簪子抵着小太监的后背,一边用另一只手作势去捡地上掉落的鼎。 从远处看,像是两个小太监跪在一起,正在收拾脚边摔落的东西。 那个小太监此时被身后的利器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他嘴唇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没......没......”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小太监,直觉得他与身边那人,都十分古怪。 虞妃不禁也皱起了一双黛眉,面露狐疑。她看了看身边的随侍,准备让他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命悬一线忽得救 谁知卿如许突然起身,先一步生气地叱责起面前的小太监道,“你怎么搞的!让你端个鼎都端不好么?不要命了么?这般砸坏了东西,看回头郑公公怎么处置你!”她刻意压了压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要太过于尖细。 那小太监也是被这劈头盖脸的斥责搞得直发懵,一时定定地看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卿如许骂完他,又立刻转身弓腰,抬着手,远远地朝虞妃作揖,道,“娘娘息怒。咳.......咳......”她生怕虞妃对自己的声音起疑,又故意捂着嘴咳了两声,假作嗓子感了风寒,“奴才们都是新进内务府的,头一回当差,笨手笨脚,不巧冲撞了谪仙一般的娘娘,还求娘娘恕罪。” 她说着说着,又跪到了地上,面贴于地,表面上做赔罪状,实际上也是遮掩住自己的面容。毕竟虞妃是认得她的,何况她身形本就较男子要娇弱一些,站得久了,容易被看出马脚。 此时天光微弱,已经到了该掌灯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她身后的那些宫人,究竟看出来多少,那小太监现在是个什么神情模样,可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闭了闭眼,抿紧嘴唇,只等着看这最后的一刀,降不降得下来。 虞妃本也觉得这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古怪,可听得她平实的话语中,突然夹了一句“谪仙般的娘娘”,并不过分吹捧,倒显得真诚许多,她心中也十分受用。 她便风情万种地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用娇美的嗓音道了句,“行了。走吧。” 卿如许略略松了口气,待得轿辇离开宫道,她才缓缓起身。身后还有数不尽的麻烦,还没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她回身看了一眼,见众人都齐刷刷地带着异样的眼光盯着她,显然他们方才已经从地上小太监的神情和她的背影看出了些许端倪。 卿如许不等众人反应,拔腿就朝前狂奔而去。 只听得身后响起几声呼喊“她就是刺客!来人啊!快抓她!” 周围一阵马蹄骚动,她眸光一瞥,见得旁边一列人马身披银色铠甲,头戴银盔,也朝她策马奔来。 金吾卫也出动了。 “在那儿!” “追!抓刺客!” 卿如许心中骇然,却也只能加紧步伐,在甬道狂奔。 她已经不敢再朝德昌门的方向去了。如今宫中大乱,太后既然已经得知此事,恐怕已然设下宫禁,将整个紫宁宫都封锁了。如今,十二道宫门都必然严防死守,这下她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没有了可以去的方向,卿如许惯常冷静的大脑也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一时没了主意,步伐慌乱,只能没命地见路就走,见人就躲。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宫人挂起了灯笼,侍卫、禁军与金吾卫也只能点着火把来搜寻。 而在深宫中,人人都只习惯了各司其职,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故而卿如许一个弱女子在这宫中亡命奔逃,但一路上的宫婢、宦官却也无人敢阻拦,都只等着负责维护宫中安危的侍卫、禁军与金吾卫出手。 后来卿如许见着这些宫人,也不再刻意躲避了,一连撞倒过许多宫女和太监,还时而借着他们造成混乱,用来拦阻一下冲过来的军士。 便是借着这些,她才又多拖了一时半刻。 其实她这一路奔逃,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认出了她的脸。她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若是认识她的,知道她有官阶在身的,更不敢轻易对她动手。而不认识她的,也不会呼喊她的名号,把她杀宛淑仪的事情抖得人尽皆知。 她得先保住命,逃出生天,才能去想如何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的事。 她就这样一路摸着黑狂奔,跑到一处暗沉沉的巷子边,只感觉已经手足无力,不得不休歇片刻。 可四处都能听得人们追寻她的喊声和脚步声,她见得一道宫门开着,回头看四下无人,便闪身躲到了门后去。 许是跑得太久,又心头慌乱,卿如许紧贴着墙壁,面前是乌压压的大门,她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想抬手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厉害。 在这半刻的寂静中,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纤细的五指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鼻尖忽然涌起一阵酸楚。 她想起顾扶风来。 想起曾经无数次陷入绝境,死里逃生,两个人都在一起。一边没命地躲着枪林剑雨,一边还听着他没心没肺的调笑的话。 可她也知道,顾扶风不能未卜先知,也不能轻易地闯入宫门来救她。 她如今只能靠自己。 可这座皇城,宫门已锁,目光所及皆是敌人。要她怎么靠自己? 远处火光跳跃,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快移动。脚步声踢踢踏踏,都像是一脚一脚地踩踏在她的耳边。 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被无限地放大。 连同恐惧。 她从未有过这一刻的绝望。 她静默地立在原地,抬手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只能将一切交托给命运了。 火光曳曳,逐渐照亮巷道。红簇簇的灯火,顺着门与墙壁的夹缝,也映入了卿如许的眼眸。 禁军就在不远处,他们似乎发现此处巷道交错,便兵分几路,各自去追寻。有一队人马也冲着卿如许的方向过来。 脚步声阵阵,传到卿如许的耳中,只觉世间嘈杂轰鸣。 她屏住呼吸,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希望任何一点气息引得这群习武将士的注意。 可她只觉得胸腔里扑通扑通,翻腾不已。她紧紧地阖上眼,生怕被旁人也捕捉到她心跳的声音。 火光逐渐微弱,人群似乎正在离去。 卿如许睁开了眼,听得脚步声渐远,才松开手,喘了口气。 方才禁军分派人马时,还在附近留了几名禁军把守。此时有一人似乎觉察出宫门处有些不对劲,便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卿如许听得脚步声,顿时惊怔,半分也不敢再动。 那名禁军站在门前,突然抬起手来,缓缓地拉开了宫门! 火光灼灼,投射在卿如许的眼眸中,她清冷的面容,被火光染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像要被点燃了一般。 这名禁军正要大声呼喊旁人,只见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伸了过来。 匕首的寒芒在跳跃的火光下一闪,那禁军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所有的音调还未发出,便被封死在了嗓子眼里。 刀下得深而狠,直达喉管,伤口边缘也沾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紫黑色。 卿如许只见对面之人脖颈的血液瞬间喷溅,但还未到达她面前,就又被一只衣袖遮住了。 这名禁军的身体无声地向下坠落,这才露出他身后站着的一人。 来人生着一副如水的面容,只是在鼻翼与眼角处,隐现出几条时光的沟壑。 ——林相。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外相助始出宫 “别愣着了。” 林相面无表情地说完话,俯身去拖地上的尸体。 卿如许怔怔地跟着他走出门后,眼见着他给那名死去的禁军身上绑了几块大石,将人投入了湖中,又将沾着毒药与鲜血的匕首也丢了下去。 做完这一套毁尸灭迹的行动后,他拿出一块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又将帕子藏入了袖中。 最后整理了衣衫,将染了血的衣袖贴近身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恰好能遮掩起身上被蹭到的血迹,令人看不出异样,他这才泰然自若道,“走吧。” 他没有执灯,也没有拿火把,却似乎对紫宁宫的道路了如指掌。卿如许只一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穿殿过巷。 林疏杳毕竟是位高权重,已然在大宁朝堂坐守三十余年的左相,故而一路遇着大大小小的禁军侍卫、宫女太监,都无人敢质疑。 因他没有带随从,旁人便只觉得卿如许便是今日专司伺候左相的宦官,亦无人生疑。 于是两个“杀人凶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过半座宫宇,一路直达德昌门。 宫门已经下钥,林府的马车停在德昌门附近的拐角处。车夫见着林相与卿如许过来,也只是看了看一身宦官打扮的女子,并未多嘴。 卿如许只看了那车夫一眼,觉得这人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可又看他长得十分普通,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今日之事吓着了,有些杯弓蛇影了。 车夫转身去摆好脚凳,拉开车帘,服侍俩人上车。 “上车吧。” 林疏杳淡淡交代卿如许,又有一双深沉而暗藏锋芒的眼睛掠过四周,仔细观察着是否有何异样。 许是这一路弦绷得太紧,卿如许刚刚踩上脚凳,只觉得眼前黑了黑,就一脚踩空。幸而林相伸出一只手,扶了一扶,她这才没有摔倒。 林疏杳微微颦眉,“看好路,当心些。” 卿如许定了定神,道,“不碍事。谢林相。”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马车便缓缓地驶向德昌门。 如今各宫门都收到上头的旨意,必须严格死守,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入宫门。此时见得有人过来,禁军便拦下了马车。 “车上是何人?今夜宫禁,提前下钥,不得再有出入。” 车夫解释了这是林相的车驾,便带着禁军朝车边走来。 卿如许略略担忧,却见林相抬眼瞟了她一眼,示意莫慌。 林疏杳古井无波,只掀开车窗的一角,看了眼外头的人,道,“本相方才就是从太后娘娘殿里出来的,已得着了懿旨,可以出宫。怎么,你们禁军就是这么办事的么?” 他的声音听着也是不急不缓,但在字里行间中却透露着不怒自威。 卿如许躲在车窗的死角,同外头的侍卫们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她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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