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禁军顿时也似是被林相震慑住了,一时失语。 还是第十一卫副将陈山率先开口,问起手下人来,“收到太后娘娘的消息了么?” 众人也是一脸茫然,忙去排查各宫传来的消息。 陈山却也不好叫林相一直等着,便陪着笑脸道,“相爷,今夜全宫戒备,刺客还未捉拿归案,咱们这些当差的如今都一心扑在缉拿刺客身上,这才不小心怠慢了。咱们也是秉公办事,只还请相爷谅解。” 他又转过头去喝斥手底下的人,“都看着点儿,这里头坐着的可是我大宁第一重臣,左相林相爷,你们这些没长眼的,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当心以后丢了碗饭都不知道是怎么丢的。怎么样?找着太后娘娘那边送过来的文书了么?” 有名侍卫这时凑到陈山耳边,悄悄地跟他说着什么。 卿如许听不清车外的动静,她斜着眼睛看了眼一旁的林疏杳,见他面上不显半分波澜,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也不知这太后娘娘的懿旨,到底是真是假呢? 不等卿如许忧心完,就听得陈山走了过来,朝林相道, “更深露重了,相爷慢走。”, “陈大人客气。”林疏杳淡淡回道。 于是林府的马车便这样畅通无阻,一路直行。 夜色渐深,外头灯影绰绰。 狭窄的车厢中,俩人相对而坐,但无人言语。 林疏杳只顾着自己闭目养神,卿如许就捏着手指听着车轮骨碌碌和外头的声响,暗自算着车子是走到哪儿了。 说来这还是这么多年,卿如许第一次接触林幕羽的父亲,林疏杳。 但说实话,俩人的气氛倒并不显尴尬,亦毫无初次接触的陌生感。 对于这一点,卿如许把它归于这张同林幕羽有着六分相像的面孔,虽然这也让她略感怪异。 虽说卿如许与林幕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可她却也清楚的知道,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她不能一杆子打死地认为林疏杳也为柳家灭门而担责。 毕竟在年少时,林幕羽就似乎同他的父亲有些不可言说的龃龉。 不然他也不会即将要参加科考了,却还整日地不回家,宁可自己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锁烟楼里用功读书了。 那时她也好奇过林幕羽家里的情况,只听说他母亲早亡,是林相把他一个人抚养长大的。但林幕羽不喜欢提及他的父亲,对她的追问也讳莫如深,只在一次俩人吃了些酒后,才说过一句他父亲平日很忙,鲜少有时间能陪伴他。 那时候她也会有些心疼林幕羽,心里头想着,看来有一个亲生父亲也未必就有多幸福,若似他这般,不是还不如她这样,有一个不输于生父般爱她的义父么? 其实今日,她还有很多的话想问林相。想问问他,她跟林幕羽的事他知道多少,到底知不知道林幕羽对柳家做的事?人人都说他左相是中立派,事实到底是否如此,他与林幕羽的政见到底一致不一致?先前承奕出使列国时,他又为何要突然举荐她随行?以及,他今日缘何出手救了她? 有时候脑中的疑问太多,反倒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先下手了。 为避免遭人怀疑,马车一路驶到了林府。 待车停稳后,林疏杳才掀了掀眼皮,朝卿如许道,“别下来了,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卿如许已然得了他这么大的人情,也不好再给他招惹麻烦,便连忙拒绝,“不必了林相,马车目标太大,我自己可以回去。” 林疏杳微一点头,便先行下车。 夜色阑珊,晚风一过,相府门前的灯火摇曳,整座府邸便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中,透出几分诡秘的气息来。 对于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一切,对于卿如许之后的打算,林疏杳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问。 此时见卿如许下了车,他便朝卿如许略一点头告辞,折身就要回府去了。 卿如许忙出声留步,“林相,您今日为何救我?”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着她。 毕竟她同林疏杳的亲儿子,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仇怨关系,而林疏杳不顾立场地对她施以援手,只会让这层关系更加复杂化,这是她不乐意见到的事。 林疏杳顿住了脚步,可却也没有立刻回过头来。他抬了抬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眉尾,似乎也在仔细思忖着什么。 过会儿,在深沉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 林疏杳站着没动,只是缓缓地回过头来,低声答了一句—— “我是为了幕羽。” 他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但语气却似在感喟。 话毕,他人便头也不回地进府门了。 卿如许在原地立了片刻,才慢慢抬脚,往回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安然回府露情倪 才一到卿府门口,就见檐墙上跃下来一个人影。 顾扶风朝着卿如许迎上前去,剑眉星眸,神采飞扬,笑着道,“刚才阿争去接你,才听说今天宫里提前下钥了。我正琢磨着,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闯宫了。” 卿如许轻轻抬眉,只看了他一眼,眼圈竟有些泛红了。 她看着他,突然反问道,“如果我不回来,你真的会去闯宫么?” 她声音低低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可问话的神情却很认真。 卿如许是什么性子,顾扶风最清楚,他顿时就觉察定是她今日在宫里出了问题。 顾扶风笑容一滞,认真回道,“当然。”他立刻又朝她走了一步,拧着眉问道,“怎么了?在宫里出事了是不是?” 卿如许垂了垂眸,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自打她入朝为官以来,虽然也总是险象环生,被人追得四处逃命的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了。但今日这一回,对她来说却有些不一样。 许是因为这回是在宫里,在这个没有官阶或皇室背景便束手无策、爱莫能助的铜墙铁壁中,她才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她与顾扶风之间,如今因为身份不同而生出的不可逾越的距离感。 她是朝堂女官,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被置于在日光之下。 他是江湖剑客,为列国所不容,毕生只能行走在阴影之下。 纵然是这一路走来,是他在暗中相护,才将她送到了如今的高位上。可于现实而言,他们已经不同了。 如若今日她真的出事,恐怕顾扶风连给她收尸的权力也没有。 当时她在紫宁宫中求生无门,孤立无援,可还是抱着一心要逃出去的信念,没有松懈一刻。是因为,她必须要逃到顾扶风能找得到她的地方才行。 此时劫后余生,再见到眼前男人无比熟悉的面容,只觉恍如隔世。 她默了默,眸光微漾,厚密的羽睫轻轻翕动,“......我只是......” 她心底有股不断翻涌的情绪,令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突然抬起头,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直直地望向顾扶风,“......只是有些想你了。” 似被什么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心房。 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顾扶风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卿如许已经越过他,往院内走了。 他忙去追她,正好见得阿争朝卿如许迎了上去。 卿如许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阿争,你待会守在门口,待会宫里有人会来找我,不管是谁,你都只说我病了去不了。若他们强行要闯入,就拿我的御赐令牌给他们看。” 顾扶风听她这般说,便知事情不小。 阿争接下这令牌,有些茫然道,“姑娘,给他们看这令牌,有用么?” 卿如许注视着那刻着龙纹的御赐令牌,顿了顿,才道,“有用。”她又抬了抬眼皮,继续交代道,“你待会就让息春出去跑一趟,找崔昭派几个人过来帮忙一起守门。若是真的起了冲突,也不用怵。只要能拦住他们就行。今夜只能先这样,其他的事,等熬过今夜再说。” 按她的预估,今日直到她出宫之时,也只听得侍卫说要捉拿刺客,却无人说到刺客具体是何人。毕竟宁帝也只给予了太后执掌后宫的权力,而卿如许官至四品,要抓她,要么需要得到宁帝的首肯,要么需要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签署的先斩后奏的文书。 也就是说,最早也要明天,才会有刑部或大理寺的人来缉拿她。 至于其他人,凭着宁帝的御赐令牌,还是能顶一阵子的。毕竟宁帝当初给她的令牌,并不是普通的出入令牌,而是可以在紫宁宫畅行无阻的令牌。既然是畅行,她想去哪儿去哪儿,那么她自然也可以不想去哪儿就不去哪儿。 阿争听得这些话,也明白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神情也肃然了几分。他朝顾扶风看了眼,得着同意,便连忙按着卿如许的交代去办事了。 顾扶风默不作声地随着卿如许回到她的房中,见她略显疲惫地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一小碟糕点,卿如许拿巾子擦了手,就拿起一块看也不看地往嘴里塞。 顾扶风连忙道,“灶上热着晚饭,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 卿如许出声喊住他,“我吃点这个就行。” 顾扶风便沿着桌边也坐了下来,怕她噎着,又给她倒了杯热茶。等她吃完一块,拿帕子擦拭嘴角,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神情肃然,面上没有半分笑意。 卿如许瞅了一眼他,勉强牵出一分笑容,道,“你别紧张,已经没事了。”她声音软软的,透着几分疲乏。 见顾扶风等着她的解释,她道,“今日宛淑仪差人来找我,可等我入了宫,却见得宛淑仪已经死了,有人指认我是凶手。”她不想顾扶风担心,便略过所有过程,也略过自己是如何从宫中逃出的,“不过好在,最后我还是逃出宫了。” 顾扶风的脸色却变得严峻了起来,他自然知道事情不会是她说的这么轻松。 若有人指认她一个官员杀了嫔妃,又怎么会轻易放走她?只怕今日在宫中,已然有过一番血雨腥风了。 她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着,略略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顾扶风心有疑问,可他知道卿如许现在脑中必然还在思考着重要的事,个中细节也不着急非要在当下去探知,便只问更为重要的事,“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应该是。”卿如许一点头。 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有意杀害卿如许的人,目前来看无非就是四皇子和二皇子,但是这俩人俱不在朝中,要在宫里布下这么大的局,这俩人都不太可能。而今日这局是一招狠招,精准,也够快,简直就是是一盘必死之局,是谁要这么急迫地欲除掉卿如许以后快呢? 也只能是刚刚被卿如许撞破阴谋大计的人了。 “你现在心里有眉目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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