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和水都立刻撤走了。 “卿大人,出来吧?咱们一起,叙叙旧。” 许朝阳坐在了一张木椅上,狱卒则在旁边的桌案前添了一盏灯,用以记录。 卿如许被人强行拖出牢房,又一把推得摔在了地上。 “做什么呢?卿大人可是个女人,你手里怎么没轻没重的?”许朝阳故作样子地责备了两句手下人,却也没叫人把她扶起来。 卿如许也便就地坐着,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许朝阳,面上没什么表情。 “说说吧。你为何杀了宛淑仪?”许朝阳半扬着下巴,睥睨着地上的女子。 “你觉得呢?”卿如许淡淡反问,“许大人希望我怎么回答?” 许朝阳俯下身来,直视卿如许的眼眸,过会儿,才又缓缓开口,“卿大人说什么呢?听闻昨日宛淑仪传你入宫小聚,你与宛淑仪碰面后,便引她去了废殿,这一点,太监平吉可以作证。之后,你伺机将宛淑仪杀害,还欲将她的随侍宫女酌琴投入井中,酌琴的指甲里也确实有井沿蹭上的泥土。这一幕,正巧被方嬷嬷撞见,她救下了酌琴,之后你见事情败露便逃逸了。至于卿大人为何杀人,你心里自然清楚。” 卿如许道,“哦?那敢问宛淑仪是怎么死的呢?” 对于现场的一切,卿如许实际上知之甚少。她也想搞清楚,目前众人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到底是哪些。 许朝阳道,“你的凶器还在现场,是一把匕首。而且你还用簪子刺伤了宫女酌琴。”他抬了抬手,旁边的随侍立刻双手递上了一件物什。 卿如许胸口一滞。 “方才我已派人去了你的府邸,拿着这只玉簪问过你的婢女。”许朝阳笑着将白玉簪举到卿如许的面前,晃了晃,“卿大人不会说,不知道这簪子哪来的吧?” “你把息春也抓了?”卿如许脸色一沉,颦眉道。 “自然,她可是重要的人证。”许朝阳道。 卿如许沉默了片刻。 息春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顾扶风与拂晓的事她也知道不少。若是许朝阳上门拿人,顾扶风决计不会放任不管。 这许朝阳本就满口谎话,只怕他抓了息春之事,也只是为了套出她的话,故意胡诌出来的。 卿如许突然嗤笑一声,道,“那我还真是胆气十足啊。一介女官,一入宫,就捅了宛淑仪,还对宫女灭口未遂。”她又咯咯咯地笑了几声,似乎听得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才又抬眼看向面前坐着的男人,道,“既然人证俱在,物证也齐全。那许大人,您还问什么呢?” 许朝阳收起玉簪,道,“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这么说,就缺一条杀人动机了。许大人这么聪明,难道自己想不出来,还要我帮你想么?”卿如许扯了扯嘴角,略带讥讽道。 “依我看......”许朝阳转了转头,灯火打在他的脸上,显得眼底与鼻周的沟壑更深了些,人也显得阴枭许多。“......听说宛淑仪的亲舅舅是长股府刺史李盟,而李盟则是策动今年混族仕子舞弊案的始作俑者。莫非是卿大人你暗中鼓动了李盟私放混族人入帝都,后害得李盟被革职,便被宛淑仪记恨想要告发,这才有了昨日失手杀人之举?” 卿如许也是没想到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居然被许朝阳三言两句编纂在了一起。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哦对了,”许朝阳还振振有词道,“当日季方盛因混族仕子案获罪时,我听说卿大人还亲自探访。后又为陛下下令刑部调查的舞弊的混族仕子鸣不平,对我恶语相向。而且,我瞧着今日你府上的那些府卫中,也有不少混族面孔。看来卿大人你素来与混族人多有私交,这并不只是传言,而是确有其事吧。混族人向来在大宁都是一样的待遇,今年却突然有这么大的暴动,这显然非常异常。纵观卿大人你就任以来在你手上出过的事儿,难不成,策动混族仕子暴乱、阻挠祭天大典,都是你在背后操纵?” 数罪罗列,看来许朝阳是存了心要给她泼脏水,叫她此番下了地狱不得超生了。
第一百六十章 欲加之罪其无辞 卿如许怒极反笑,竟也想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把这些故事编全乎,道,“那么,敢问许大人,即便我与混族人交好,又有何错?这同今日这出案子又有何关联?” “当然有错,当然有关联。”许朝阳收敛笑意,眼睛微微眯起,道,“因为前两天寂邈山上出了事儿,有目击证人说,在山上见到了一女子,所描述的身高容貌都与你相去无几。你知道么?” 来了! 终于聊到寂邈山了。 卿如许看着许朝阳,感受到面前之人身上透露出的压迫感,却也并不胆怯。 因为从许朝阳提起这件事开始,她心中的怀疑便瞬间得到了印证。 无论是勾结胡人,还是在宫中布局诬陷她,都是皇后一派所为! “你勾结胡人,图谋不轨。卿如许,你之所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最主要的目的是——因为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意在于扰乱我大宁朝局!” 原来,大招在这儿呢。要说她是敌国奸细,这可是谋逆叛国的重罪啊。 瞧着许朝阳张一张嘴,就编了这么大一出戏,信口胡诌,无中生有。卿如许不由地想到了当日季方盛被刑部从字里行间织罗罪名之事,言之凿凿,编的比真的还真。 刑部这吃人的能力,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佩服,佩服。” 地上的女子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声音在阴森的囚房中显得有些诡异恐怖, “许大人构思精巧,诸案齐发,罪名周全。佩服,佩服啊。” 卿如许笑了好半天,才止住笑意。她扫了一眼旁边一直奋笔疾书的狱卒,想是把许朝阳的这番话已然记录了下来,她反问道,“许大人,您,就这么希望我死啊?” 就着灯火,女子眼眸沉静如水,不见一丝波澜。她看人时,目光灼灼,直接而大胆,坦荡而无惧。如一株空谷幽兰,有种脱世的素正高洁,又有种直窥人心的力量。 仿佛所有阴暗的、龌龊的,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许朝阳也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地躲闪了下她的目光,道,“若你只是个寻常女子,便也罢了。可你非要.......”他突然打住话口,看了一眼旁边的狱卒,似乎也忌讳说到些机密的事,“.......这也怪不得我了。” 卿如许用鼻子哼了一声,蔑视着许朝阳,道,“你既然都替我把作案动机、经过想的清清楚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许朝阳朝旁边桌案前的狱卒一摊手,“行了,让她签字画押吧。过了这一道,明个儿就可以直接上呈圣上了。” 那狱卒搁下笔,便将已经写好的罪状递给许朝阳。 许朝阳粗略地扫了一眼,看方才他所言皆记录在上,便又将罪状在空中晃了晃,由另一名狱卒接过,朝卿如许走了过来。 “画押认罪吧,这样你也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许朝阳朝卿如许努了努下巴,身子又朝椅背上靠了回去。 卿如许接过罪状,扫了两眼。 然后,她抬起眼皮,两眼盯着许朝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就将状纸撕了。 许朝阳的脸色沉了下来。 卿如许摊开手,状纸已经在她手中变成一条一条的,洋洋洒洒地飘落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我不认。” 许朝阳歪着脑袋看着卿如许,半张脸都笼在阴影里,冷冷地警告道, “别不识抬举。” 卿如许的柳叶眉向上一挑,讥笑道,“这就叫抬举了?” 许朝阳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方才说的,还只是一部分证据。即便陛下要过堂审问,你没法自证清白,就算他老人家再惯着你,也保不了你。又何苦做些无畏的挣扎。” “我没做过的事,我怎么认?” “没人在乎你做没做过,人证物证俱在,你终归得认。我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看你是个小姑娘,不同你计较许多了。” “哦?”卿如许垂着头轻轻摇头,言语讥讽道,“许大人您是什么人,我不是没见识过。您今日又何必在我面前,非要装个人呢?” “卿、如、许。”许朝阳的语气中也似藏着万钧雷霆,一字一字地道,“我以为你应该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他的警告声音不大,却很阴沉。在幽暗的长廊间,也似有回音。 旁边的两名狱卒闻言,也知道地上的这个女子已经触怒了许朝阳。他们惯见这位大人平日怎么审讯犯人的,冷血无情,从不把人命当回事。此时,也都默默替地上这个柔弱的女子捏了把汗。 卿如许却并不退让,道,“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个人,哪儿都不好,尤其是脾气最硬。我说不做的事,就是死,我也不做。” 许朝阳默默地注视着她,并未从她眼中看到一分退缩。 他又倾身过来,两只胳膊支在腿上,用毒蛇般的眼睛看着卿如许,“你该知道,即便你不认,我还有千百种法子让你认。”他垂了垂眸,上下看了眼卿如许单薄的身子,“你大概还不清楚,对待女囚犯,我们也多的是法子。只怕待会真要用起来,你会觉得太屈辱,宁肯咬断舌头,去求死。” 他话语中的寒意,像深秋霜重,令她无处遁匿,汗毛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许朝阳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是一条吐着火红的信子,正思考着要如何处置猎物的毒蛇。 她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神色。 离得近了,许朝阳能看到面前的女子纤长的鸦睫轻轻颤动,在眸底投下了一片阴影。 除却了那双令过于狡黠、直刺人心的眸子,她看上去就同长安街上看到的任何一个同龄的姑娘并无不同。 只是长相出挑些。面庞清瘦,下巴尖削,鼻梁挺直的弧度令她整个人身上被渲染了一层清冷的气质。 到底不过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丫头。 听得那些专门对女人用的屈辱的刑罚,便有些变色了。 许朝阳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他手底下审讯过的犯人,男女老少,加起来快赶得上他这辈子认识的人了。 什么样的痛苦的哀求没听过,什么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 他从没动过什么恻隐之心。 相反,别人哀求的越惨,哭得越呼天抢地,他听着反而更悦耳。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曾经那些殴打他、虐待过他的人的嘴脸。 他十七岁前,都住在乡下。 他的母亲原是一个青楼的妓子,因为怀了他父亲的孩子,一时不忍就把他留了下来。 而他的父亲也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因着母亲的身份原因,怕被人非议,便把他从小养在乡下。他从小到大见到他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因为母亲的身份,被人唾弃被人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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