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承奕的说法,承玦一直与南蒙暗通款曲,也就是说,是林幕羽一直是在锁烟楼同南蒙的探子碰头的。那么阿争那日见到的那个茶叶贩子,就极有可能是南蒙人。 而至于林幕羽当日是如何与那胡人有交集的,她也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那些胡人原本想要联合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可显然,林幕羽拒绝了。 承玦当时人不在长安,若要逼宫,他就需要从边境拔营回帝都。可承玦身边还有一个时时盯着他的承瑛,擅自离营过于不妥。所以林幕羽没有答应的必要。 可胡人不愿放弃,便转头去找了皇后,而皇后为救爱子,则选择冒险一试。 这也便能解释,为何林幕羽会当街击杀那名胡人,之后也能准确地判断胡人的行动,并在最后成了太子谋逆案的最大受益者。 而至于南蒙,卿如许实在是不明白林幕羽怎么会跟南蒙扯上关系的。 锁烟楼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茶楼,可卿如许深知锁烟楼对林幕羽的意义。那是他从少年时代起,为孤独而封闭的自己寻得的一处安歇之所,是他不愿回家却愿在那儿坐着写一整夜字、看一整天雨的地方。 若非对方极其重要,他是不会轻易把人约在锁烟楼里见面的。 所以,与南蒙探子的会面,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承奕又说这些南蒙的暗哨在长安埋了数十年,那么林幕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同这些人联系的?他这么做,到底是在图谋什么呢? 卿如许觉得,那些牵着真相的丝线好像就近在咫尺,只要再努一努力就能够着了。 她心头急躁,也不愿多等,出了王府便同阿争驾车去了锁烟楼。 林幕羽如今有了刑部的差事,自是不会天天来锁烟楼。卿如许也只当多走点路程图个心安,原没抱什么期待。 可她从街上朝二楼看去,却没想到那袭熟悉的雪衣正从窗边露出一角来。 林幕羽似乎在同什么人说着话。不消片刻,便见得有人蹬蹬蹬地下了楼。 卿如许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那人显然功夫了得,才走出几步就发现后面有人跟随,步子却无意间加快了许多。 其实,卿如许明知承奕的计划是要等时机成熟,再一击即中。本不该打草惊蛇的。 可她从见到那人从锁烟楼出来后,脸色就白了几分。 待过了一个路口,进了闹市,眼看着那人就要趁乱遁走,卿如许不再犹豫,低声喝道,“阿争,拿下!” 闹市中顿时乱作一团。 对方中等年纪,腿脚功夫扎实,功法不弱。但阿争是刺客出身,端的是出其不意,最克制的正是对方这种一板一眼的打法。 于是几招过后,阿争一个反推擒拿,就将对方制住了。待他要出刀之际,卿如许忙厉声喝止。 “住手!阿争!” 那人站在一地狼藉的街口回过头来,在看清对面的女子后,面上亦是仓惶与震惊。 卿如许望着斗笠下的那张略显风霜的面容,和那人耳边挂着的一只金色耳环,声音轻颤。 “肖叔。” 斗笠下的中年男人听得这声呼唤,眉间拧出深深的沟壑。半晌,他低下头,似是喟叹。 卿如许走到他面前,眼中泛起盈盈泪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肖明戈的变化并不大,只比从前略显老态。 肖明戈回道,“卿卿……” “……为什么?”卿如许颦眉,轻声问道。 太多的疑问,待到嘴边,只剩一句为什么。 肖明戈张了张嘴,“我……”他似乎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就又叹了口气,“……唉。” 卿如许又出声问道,“肖叔,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认识……他?你究竟……究竟是谁?” 肖明戈皱起眉头,面露愧色,并不敢去看卿如许,目光有些游移。 “肖叔,我想听实话……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卿如许困惑道,“你……你是何时发现我在长安的?我当年跟你分开的时候,为什么……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了?还有你家,你在乐游原的家,为什么你家里人说……说你已经不在了?你不是是柳叔的朋友么,那……那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还有,还有你之前救我,荒宅那次,还有寂邈山……还有户部的账簿……肖叔,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明戈有些想退。 他瞟了眼周遭,又看了眼卿如许旁边正紧紧盯着他的阿争。可这少年功夫了得,只怕他眼下也没法轻易逃脱。 卿如许自然也觉察出他的异常,又朝前走了一步,紧紧地盯着肖明戈的脸,态度坚决,似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肖叔。” 肖明戈无奈地又叹了口气,这才张口道,“卿卿,其实……其实你当年给我留书说你要报仇,我当时也找了你很久。从你刚回长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但是……” 肖明戈突然住口。 因为有几个几个大汉突然从四处蹿了出来。 他们分站一处,将卿如许与阿争围在中间。阿争立时横刀,倾身护在卿如许左右。 众人相互对视,煞气凛凛,一时惊得周围的行人纷纷躲闪。 只是此刻,局势难免逆转。 那几个大汉显然是肖明戈的同伴,他们几个眼神交流后,杀气微微收敛,但依然立身于原地,紧紧地盯着女子和少年。 “肖叔,你说啊,你继续说,你知道我回来了,然后呢?”卿如许催促道。 肖明戈这才看向卿如许,脸色已经沉静下来,道,“…….卿卿,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你若有疑问,就自己去问幕羽吧。” 他说的是幕羽,不是林幕羽。 肖明戈退后一步,“我要先走了,卿卿,咱们,改日再见吧。” “不,肖叔你不能走,肖叔——” 不待卿如许挽留,肖明戈同那几个人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卿如许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朝前走了一步,神情怔然。 阿争担心地看着她,伸手扶了她一把,“姑娘……” 卿如许强稳住心神,道,“……走。我们去找林幕羽。”
第两百二十三章 红袖窥秘险坠楼 再回锁烟楼,却已不见林幕羽的行踪。 多方打听,才得知他是去了望云阁。 美人如花隔云端,故而美人群居之地,名为望云阁。 卿如许一介女子,却在这阁中穿梭,原是不寻常的。但因着婀娜多姿的佳人众多,她一路穿梭,倒也无人阻拦。 廊中时不时有浑身酒气的男子与衣着单薄、满身香气的女子勾肩搭背地穿行,她只能一路小心避让。 酒过三巡,林幕羽依旧岿然坐于席间。周旁一个个娇俏的佳人摇曳生姿,可他依旧面容冷淡如水,端坐于案几前,如天上的神仙,高洁清净,浑然无欲。 待到又有人敬酒,林幕羽的杯子微微洒出几滴晶莹的酒水,承玦才笑着伏到林幕羽的肩头,轻声道,“幕羽,你醉了。” 林幕羽端坐如画中仙人,只是回眸时,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浅淡无波,而是透着几分动人心旌的迷离。 “没有。”他矢口否认。 承玦吸了吸鼻子。这满屋子的脂粉气,竟也没盖住林幕羽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沉香味。承玦借着酒劲儿,又凑近他几分,在他颈边深嗅。 林幕羽微微侧头,避开他的亲近。 承玦仰头笑着道,“你每次说‘没有’的时候,大多都代表了‘有’。”他半眯着眼睛,“不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我试试?” 林幕羽没有说话,垂着眸子举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 承玦只当他是默许。 “......你心里是不是就只有她卿如许一个人?” 林幕羽的酒樽一顿。 “......你倒是答啊,说一句‘没有’来听听。”承玦脸上笑意不减,可眼神微冷。 林幕羽放下酒樽,看向承玦,“你喝醉了。” 承玦望着他淡如烟云的面容,唇边笑意却也随着眼神逐渐凉透。他转过头去,朝席间众人道,“天色晚了,诸君也请早日歇息。” 他摆了摆手,纤腰环翠的女子如潮水般退下,众人见状也忙拱手告辞,彼此搀扶,醉态满满地离开。 顷刻间,包厢中就只剩下了承玦与林幕羽两人。 承玦俯身从林幕羽桌前的案几上,拿过他方才用过的酒樽,将里面尚未喝完的酒液一口饮尽。 “好酒。” 他说着,又拿了一只壶来,给酒樽中添满,又要豪饮。 林幕羽看了眼他手上包扎的伤处,淡声道,“伤还没好,不宜贪杯。” 承玦转过头,目光斜斜地看着他,“那不然,你替我喝?”他一手扶着林幕羽的肩膀,一手把酒樽递到他唇边。 林幕羽垂眸看着那酒樽中晶莹的液体,却是没动。 “不喝?”承玦反问道,“那要是她喂的,你喝是不喝?” 林幕羽抬手拨开他的胳膊,那一杯酒便微微洒落了几滴,打在绵软的地毯上,像濡湿的泪。 “不想喝。”他声线未变,可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承玦看着他的神情,神情微微阴沉,他转头又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不豫道,“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是你的软肋。” 林幕羽没有否认。 承玦曲着腿,将胳膊支在膝盖上,低头看了看受伤的手,愤愤道,“你是我的幕僚,却日日心偏向旁人。你可知若是她那箭再偏一偏,射中的就是本王的心脏了!” 林幕羽却似毫不顾忌承玦此时的情绪,淡淡回道,“不会。她准头不错,也不是会夺人性命之人。” 承玦勃然转头,眸子中暗藏怒火。 “幕羽!” 林幕羽抬眸回视,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动她。” 二人对视良久,屋中一时低压。 承玦看着林幕羽冷淡的眸子,面上逐渐流露痛色,他哑声道,“幕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捂不热呢......” 林幕羽微微垂眸。 半晌,承玦又恢复了如常的笑容,歪着脑袋看着面前俊逸出尘的男子,“我是不明白你,明明心里装着她,却偏偏要让她恨你。” 他又饮了一杯。 “可你看,纵然我读不懂你,她也读不懂,不是么?” 他说着,又倾身过来,带着浓烈的酒气,抬手似要去触碰林幕羽的脸颊。 林幕羽却颦起眉头,微微偏头,面上流露出不耐。 承玦的手终是停留在林幕羽的脸旁一寸,又垂放到他的肩膀上,叹息一般地说出一句极具威胁的话。 “我要她死。” 林幕羽抬眸。 承玦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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