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顿了顿,继续道,“三皇子不知我的底细,但想到他们既然没有得手,定还会再来第二遭,为恐打草惊蛇,便没有将此事立刻声张出去。毕竟牵涉两国,一个弄不好,容易把事情闹大。所以等我苏醒后,他这才同我商议,决定一同诱敌,想着届时抓到人犯,也好给一切事由作解,于是才有了臣后来搬出奕王府,去了郊外之事。” 宁帝听了,显然有些将信将疑,这与他预想的状况相去甚远。 “你们是为了抓刺客,才不肯露面?” 卿如许有点儿心虚,又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儿,解释道,“原也不必拒不见客的,只是开始时臣伤重,而三皇子心中也有些顾虑......他担心臣会是敌国的奸细,又担心长安中还有其他潜伏的刺客,臣一时也无法自证清白,三殿下就看我看得紧一些,以免......我同敌国里应外合.......” 宁帝眉心陷了一个深坑,深邃的眼眸闪耀着锋利的光,“那......再抓到刺客了么?” 卿如许摇摇头,“没。” 宁帝又看了一眼卿如许,“奕儿会怀疑你是敌国的奸细?朕怎么瞧着他素来同你交好。” 卿如许硬着头皮笑笑,“正是因为交好,所以才更多顾虑......臣都想着要不要同他说明我的身份了,可是又担心殿下不会信,反而麻烦会更多......其实臣想着三殿下那日来宫里找陛下,可能也打算道出此事真相的,谁料后来.......” 说来这谎编得实在是不甚高明,可各路细节又跟事实紧紧扣上,教人挑不出多少实质问题来。 宁帝端详卿如许半天,最后也只问出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卿如许连忙睁大眼睛,点头道,“是,陛下,绝无半句虚言。” 当日银鞍见到卿如许,也不知是否有暗中将消息透露回南蒙。若说卿如许的身份暴露,引来杀身之祸,倒也不无可能。 何况....... 宁帝的手指在绢帕上细细摩挲。 这绢帕上因为天长日久而生出的黄斑做不得假,绣工也显然出自釉芜之手。当年釉芜同银鞍两情相悦,天下人皆知,赠扇之说他亦有所耳闻。 卿如许见宁帝沉思,眼珠子转了转,又装傻问道,“所以.......陛下,这帕子到底有何用处?是能证明.......我的身世么?” 宁帝见她眼中一片澄澈,显然对前朝之事并不详知,便也放了放心,道,“这是母亲的遗物。银鞍是你失踪之前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他若是把东西给谁,那谁便是他认定的釉芜之女。” 卿如许做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又道,“说来,臣经此一事,也有些害怕了。而且三皇子那边......臣也不好跟他解释清楚,我俩都因为这事吵了好几回了.......” 宁帝道,“嗯,朕欠你的那道旨意,不日便会下达。若你不想住在外头的公主府,也可搬回紫宁宫里,朕给你辟间院子出来,这样你在朕身边,也安全一些。至于奕儿,他同你的误会自然会解除。” 卿如许忙跪下来道,“谢陛下。” 宁帝又道,“你的伤可好全了?朕给你的人怎么这般不顶用?” 卿如许道,“是臣疏忽了,没有带足人手。让陛下担心了,臣现在已经无碍。” “嗯,那就好。”宁帝道,“以后你就是朕的公主,谁也不敢再伤你害你。” 卿如许看着宁帝,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关,也算囫囵过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柔却芝香淡云烟 卿如许走到宫门处,便见得荀安站在一辆马车前朝她远远地俯身一礼,她略一犹豫,抬脚上了马车。 车子朝着宫外而去,林疏杳一双淡泊的眉眼淡淡看着面前的女子,语气亲切温和。道,“怎么瞧着脸色这么不好?夜里吃冷酒,可不是个好习惯。” 卿如许看了他一眼,那同样如水的面容,让她的心沉沉的。 “七年的习惯了,也难改。” 林疏杳听罢,叹了口气。卿如许半垂下眸子,耳边听着车声辘辘。 林疏杳问,“南蒙之行可还顺利?” 卿如许的眼皮抬了起来,带着几分诧异。 林疏杳无奈地叹息道,“我总要知道你是否安全。” 他说罢,卿如许抿紧了唇,车厢中又有片刻的静谧。 林疏杳斟酌道,“……你前几日突然离开,即便你与三殿下有办法解释,但陛下脸上不表现,心中却未免不会提防,只怕以后只会把你盯得更紧。” 卿如许不置可否。 “如今二皇子出事,杨臻也受到了牵连,我将杨臻过往的案底也递到了御前,却没听陛下对这场婚事有松口的意思。” 卿如许缓缓地皱起眉头来。宁帝为她择定杨臻,是基于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考虑的,纵然如今他有过失,他恐怕也不情愿再换人选。 “但你不必担心。” 林疏杳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安抚道,“杨臻是林翠坊的常客,这些年在这坊里上下人都识得。可人往往容易对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形成惯性,对一些小事便会掉以轻心。” 卿如许见林疏杳稳坐如泰山,只览众山小的模样,显然成竹在胸。 “林翠坊的鸨母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以往杨臻对她分外放心,什么事都是由她来代为操办。他在外头有个亲生儿子,恰好前些日子犯了些事儿,得罪了御史台的检察,人被扣住了。她却没有去求杨臻,昨日,就已经偷偷找人求到了刑部。” 林疏杳说着,低头又整了整自己的袖衫,道,“......其实有些事只用背后努努劲儿,让他在明面上能被官司缠身。有了百姓的一双手眼睛盯着,陛下便也无可奈何了。” 林疏杳说话总留三分,卿如许听了,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大概明白过来林疏杳的意思。 林翠坊鸨母同杨臻这么多年的交情,手里头握着不少杨臻的事儿。但她的儿子出了事,她却没有去求杨臻,这说明她的儿子犯下的事可能也同杨臻有关,甚至可能是被杨臻知道后反而会惹来麻烦的大事。她知道杨臻不可能帮她,这才会暗自托人去找别的关系来为儿子活动。 林疏杳虽未提及是什么事,但他明显一清二楚。 但他方才也说了“明面上的官司”,说明他并不打算在当下这个时机置杨臻于死地——只用让杨臻背上一些麻烦,令宁帝无法在百姓的眼睛下无法把自己的公主嫁给这样的一个人,毁掉这一桩婚事。 而这个鸨母可太重要了。 林疏杳握住了她,定然是等待着更大的计划。那会是什么呢?卿如许很清楚。 她坐在车中,只觉得后背忽然生出一种倒寒来,竟有些不敢抬头。 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何等深沉的心思与缜密的布局她已然了解,只是从幡然醒悟整个真相后,她更加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自己与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手之间的巨大差距。 太巨大了。 “我明白了,多谢柳叔。”卿如许低垂着眉眼,静静道。 林疏杳望着她,似乎缓缓地松了口气。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罐,递给她。 卿如许愣了愣,才伸手去接。 那木罐的形状她无比熟悉,打开来,嗅得里面芝麻蜜糖的香气,更是勾起了她过往的许多回忆。 她一到冬日总要发一回高烧,那时病着,就总借着病同家里的两个亲人撒娇,非要柳无雎和柳戚按家传的配方给她做芝麻蜜糖吃。于是回回病的时候,才能吃到蜜糖。 林疏杳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鼻尖,温声道,“今冬你病了许多次,莫怪柳叔不关心你。” 过了半晌,才听卿如许回道,“嗯。知道了。” 待得车子行至卿府门口,卿如许下了车,阿争将自家马车交还给门房,朝卿如许走了过来,总觉得她身上有种甜甜的香气。 “姑娘,林侯爷怎么突然找你呢?” 卿如许道,“嗯,就聊些......聊了些话。” 她转身走上台阶,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可能以后也会常见面。” 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怔忪,阿争有些看不懂,“常见?” 卿如许没有回答,转身回了府。 月色朦胧。 一如朦胧的心事。 卿如许也说不出心里头的那种感觉,她只知道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些想不清楚的复杂心境,也许慢慢也会找到答案。 才走到长廊下,卿如许便感觉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下一瞬她的腰间一紧,人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想我了没?” 男人低笑着出声询问,乌黑的发垂在鬓边,英挺的眉梢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卿如许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她说罢,又忙上下下地打量了眼面前的顾扶风,“伤如何了?已经不用拐杖了吗?” 顾扶风笑着点了点头,又凑近她,用低沉的嗓音挠着她的耳朵。 “问你呢,你到底想不想我?” 卿如许看着他,见他深邃的眼眸如一汪沉静的夜,璀璨夺目,令她方才复杂的心也跟着宁静起来。 “想了。” 她轻声说罢,伸手主动抱住了他,窝在他胸前,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柔声道,“我也很想你。” 顾扶风听了,也没说什么,只笑着紧紧地回抱住他,又低头吻了吻她的乌发。 俩人就站在屋檐下,彼此拥抱,静静地站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女子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我今天见了柳叔了。” 顾扶风状似随意地问着,“哦?聊得还好么?” “嗯,还行。” 顾扶风听了也并不多问,道,“那就好,他需要你,总得护着你的。” “嗯。” 卿如许闭上了眼,再次收紧了胳膊。 月光静谧而安宁。 他们紧紧地抱着彼此,心中曾经那种空洞的怅然也早已被温暖填满,并不断地地向外蔓延,令周遭所有的烦恼也如烟尘般,渐渐渺小。
第三百一十三章 布局毁婚宫宴行 林翠坊中云鬓花颜,脂香酒溢。走廊中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姑娘们扭动着纤纤细腰,挥舞着粉香团扇。男人们一掷千金,糊涂醉态,坊中尽是一派纸醉金迷。 一场宴席过后,杨臻也醉得有些人事不知。二皇子承瑛的境遇,也给他牵连出多少麻烦,若不是他的母亲槐阳长公主去御前央求了半日,恐怕他也要被拖下水来。 只是如今槐阳长公主和六部的人并不清楚承瑛为何突然失势,仍未放弃。可杨臻对此事一清二楚,只是不愿讲出来,彻底绝了这些人的念想,便装傻充愣,任他们继续在其中斡旋。 装得久了,总是有些累的。 怀里的女子勉力搀扶着杨臻进了房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鸨母齐妈妈。俩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房门才阖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1 首页 上一页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