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站在飘着梨花的夜色里,英挺的眉宇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涂了什么,这么香?” 卿如许见他凑过来轻嗅,就笑着推他,又看了眼屋外,见隔壁林疏杳的屋子已经熄了灯,阿争正在楼下守着,才放了心。 “你怎么来了?” 顾扶风道,“来看看你。” 卿如许伸手拉住他的手,笑着道,“你让阿争带给我的信息我都收到了。” 顾扶风道,“那就好。”他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的乌发。 卿如许仰头看着他,总觉得他似有心事,便轻声问道,“怎么了?今日特地来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顾扶风的侧脸在窗户里漏出的灯火下,人显得有些忧郁。 “来南蒙也有些时日了,可有熟悉一些栖篁城的景色?” 卿如许摇了摇头,“成日跟着柳叔跑,他又盯我盯得紧,哪有心思熟悉景色呢?”她说着,眼睛又弯出温柔的弧度,“等着以后你带我四处走走。” 顾扶风笑了笑,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天际,幽幽道,“......从这儿出城往西走四里地,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卿如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却只看到夜色中那不知名的天与山的分界。 顾扶风道,“.......是嵘剑阁。”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高挺的鼻梁也显得轮廓愈加深邃,他继续道,“......我也许多年没再回去过了。” 卿如许看着他,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今夜会来了。 她倾过身,将头靠在他挺阔的肩头,一起望着远方。 嵘剑阁,建在紫金山最高的地方。那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所在,也是他心里这么多年来一直午夜梦回的地方。 “做好准备了么?”卿如许问。 “嗯。”顾扶风答。 “那就去吧。” 顾扶风沉默了一会儿,又扯出几分安抚的笑意,道,“......我尽早回来。” 卿如许点点头,“好。我等着你。” 乌黑的夜将一切美丽的和不美丽的,都染成同样的颜色。那些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充满了未知。 卿如许又抬起头来,凑近顾扶风的脸,睁着明亮的眸子,问道,“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吧?” 顾扶风看着她,点了点头,忧郁的眉眼也逐渐变得安宁平静,他轻声道,“知道。” 卿如许笑了笑,道,“那就好。” 隔着轩窗,顾扶风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权作暂时的道别。 大宁苒华公主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的是民间沸起的传言——苒华公主的生母乃南蒙釉芜长公主,苒华此番失踪,是因她在春猎之日遭到了明川帝的暗杀,人至今生死未卜。 这些消息在长安城也只是坊间有些议论,可在栖篁城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釉芜之女在世,这对南蒙皇室的冲击不可谓不巨大。更何况,那位苒华公主还是那个曾名动诸国的年轻女官。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亟待发芽的种子,一旦投入南蒙的百姓心中,就立刻滋生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对于帝国未来版图的联想。 人们欢嚣着,热议着,恐惧着,而又期待着。对这个可能改写南蒙史册的苒华公主的出现,保持着一种长久潜藏着的无法休止的疯狂的遐想。 在栖篁城的街头巷尾,那些长久饱受门阀士族推举入仕、垄断都郡的寒门学子们,都纷纷开始书写抨击时政的诗篇,酒楼茶馆的说书人也开始编纂起前朝釉芜公主的坎坷经历,更有甚者,已经纷纷传言苒华公主已到南蒙国都,紧接着就有各种各样打着苒华名号的人,出现在栖篁城的各个角落。 卿如许坐在茶楼一隅,正见得一伙官兵刚刚收缴了门外一批读书人书写的檄文诗歌,撵着这群学子去官府登记问话。 卿如许侧了侧头,望向远处飞檐画壁的紫微宫。她想,此时宫里应该也乱了吧。 有时候,那些捉不到摸不着的揣测,比实实在在的滔天巨浪还要更快地吞噬人心。 坐在卿如许对面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街头,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衬得他气魄如广阔镜湖,沉稳淡然。他缓缓搁下茶盏,轻声道,“你看那儿。” 卿如许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朝楼下看去。 方才这波官兵前脚离去,后脚就有人又在街头搭起个台子。有位长胡子的说书人站了上去,惊堂木一拍,当即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卿如许听他讲了半天,讲得都是如若苒华公主回宫,将如何与太子分庭抗礼,又将为南蒙带来革新之法造福百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因他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台下时不时有人提出质疑,他皆一一答之,倒是令听者无一不服,也都对苒华公主的出现开始了更多的期许与展望。 卿如许原无心听这些无稽之谈,正欲问林疏杳这跟其他有何不同,就忽然听得那台下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叱—— “先生过誉了!先生今日所言,若苒华不能偿诸君之所愿,岂非是要让众人失望了?” 有一绯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纱笠,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卿如许看着那名女子,愣了一愣。 “姑娘这话......”那说书人也似乎在仔细打量那名女子,又笑了笑,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名女子缓缓地走上台阶,朗声道,“在下恰好,就是先生所言之人,大宁的苒华公主,太子少师——卿如许!” 卿如许的手缓缓地握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林疏杳,见他同样也在观望着楼下的情景,面色依然淡静如水,看不出是何情绪。
第三百三十八章 胡同偶遇盛阳王 楼外的人群也已经炸开了,议论纷纷。 “什么?她就是苒华公主?!” “.......真的吗?她怎么可能是苒华?苒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苒华公主前些日子刚刚失踪,她从大宁逃到南蒙,出现在这儿也正常啊......我听说那卿如许就是这样,喜欢穿绯色的衣衫,跟传闻中的一摸一样......” 那说书人与那女子又来来往往地说了几句,周围的百姓却也都被吸引了过来,街头一时间水泄不通,都欲一睹苒华公主的芳仪。 人群乱哄哄,卿如许也听不清台上在说什么。她握紧手指,总觉得此处有些古怪,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心里莫名地升起起一种莫名的心慌。 下一瞬,就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啊!杀人了!” 卿如许猛地站起身来,朝下眺望,就见人群突然沸腾开来,混乱的身影交错,露出地上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人胸口中了一剑,大片大片的血色飞快的浸透他的衣衫。 紧接着,突然从一处高地发射出纷纷羽箭,朝戏台上射了过去! “啊——” “救命啊——杀人了——” 因着人群拥堵,不少百姓被羽箭射中,纷纷倒地。一时间,惊呼声、奔逃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百姓们抱头鼠窜,乱作一团! 紧接着,又有一群蓝衣人从另一个角落冲了出来,人人提着长刀,气势汹汹地冲向戏台!因百姓们横冲直撞,那些蓝衣人也毫不留情,当即挥刀斩落面前挡路之人,呻吟与哀嚎声四起,鲜血喷薄! “有人冒充公主,祸乱朝纲!尔等随我一起剿灭乱党!” 与此同时,又有一批棕袍人骑着高头大马冲了出来,见状,拔刀大喊一声“保护公主!”随即也朝戏台上冲了过去! 在三拨人马混乱交战之际,那波棕袍人一把劫过戏台上的红衣女子,又前排的人掩护着,纵马向后街冲去! 一直留心着楼下动静的林疏杳此时也瞳孔微缩,朝卿如许道,“你待在这儿,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我去去就回!” 他说罢就摆了摆手,手下人立刻围住了卿如许,林疏杳则带着荀安手下的一拨人转身下楼离去。 卿如许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几个护卫,又看了一眼屋外的混乱,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心一横,朝护卫道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今儿要不听话一回了。” 几名护卫一惊,还不知她做什么,就听卿如许猛地高呼一声“阿争”,她身后站着的少年猛地横刀蹿了出来,挡在了她身前,拦住几名护卫。 “姑娘先走!” 卿如许的手在窗槛上一撑,人就翻身跃出了茶楼,正好跳进了楼下停放着的一辆载着货物的马车上。 再下一瞬,人已纵马消失在了街角。 林疏杳遣人一路追着劫持那名女子的人过去,却在一个分岔路口跟丢了人,他眉头一皱,问荀安道,“方才那两路出手的人,可看清楚了是谁的人?” 荀安道,“还未查清,正在确认。” “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林疏杳揉了揉剧痛的眉心,继续道,“方才那个女子切莫不可跟丢,你们分成两路去追,务必不能让她落到旁人手上。” 荀安抱手答道,“是!” 与此同时,卿如许也一路跟着那女子的踪迹而去。只是她发现,沿途仍有许多路人马都同样在追击,甚至还有官兵。 她刚策马一个转弯,正好遇到巷子口有两方追击的势力突然交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突然就朝她这边甩了过来,吓得她立即勒马掉头,换了个方向去追。 单这一个冒名顶替的公主,三句话不到的功夫,就能炸出这么多方势力来,也真是令人心中惊骇。 原先林疏杳每每告诫她南蒙势力有多错综复杂,她还没放在心上,今儿才算是亲身感受了一回。 这座城里,有太多想她死的人,也有太多想利用她的人了。 卿如许越想就越背脊生凉,却也不敢停下脚步。 她想要知道劫走那个“假公主”的人,到底是谁。 约莫又追了几条街,待过了闹市,到一片静谧的屋舍前,卿如许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便下了马,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在一辆已经被砍去一半车轮的歪歪斜斜的马车上,露出一截绯红的衣衫。而马车的旁边,有三五个人正在交手。 卿如许心中担心那女子的安危,到底是顶着她的名字才落入虎口,她也没法撒手不管。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趁那两方人不注意,将石头往马屁股上一丢! 那马吃了力,一时惊厥,便拖车残破的车身不管不顾地猛然朝前奔去。 “不好!” 那劫人的一方也欲去追,却被另一方所牵绊,这下反倒被卿如许捡了个便宜,人冲在了追车的最前头。 跑过一条街,终于见马车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卿如许气喘吁吁地赶到胡同口,就连忙攀上车去救那姑娘,“姑娘?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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