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想了想,道,“........倒是有一条小路,只是如今天黑,路不太好走些,也要绕远一些.......但应该能赶得上明早抵达掖城。” 车门重新阖上,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那就别管这儿了,改道吧。” 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宦官,俩人眼神交汇,俱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人都知道杜若离是太子的挚友,俩人从少年时便几乎形影不离,太子灼待杜若离也是颇为倚重,百般照顾。如今行车两日,太子都不曾休息,只顾赶路。 护卫叹了口气,转头去调人马,宦官也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忙爬上车子,继续小心驾车。 车驾转头驶入一旁漆黑的山林中,层层叠叠的树林掩住了灯笼的火光,浩浩荡荡的车列也仿佛逐渐被危险的黑暗所吞没。 许是因为路途奔波,陆灼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摇摇晃悠,人也有些昏沉,眼前有许多支离破碎的幻影闪现。 那一年,他在殿前答先生问时答不上来,满堂的世家贵子都在窃窃私语,嘲笑他这一介太子竟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做不得。他脸涨得通红,还是杜若离给他递字条才勉强过了那一关。 后来的许多时候,杜若离都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影子。 可他不用再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或说的不好。因为若离什么都擅长,总能帮他做好,也不介意去做一个影子。 有时候他觉得也许自己才是那个影子。 若离若是没有自己,他还可以去做别的,可他若是没了若离,会怎样呢? 或许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不是太子。 他只是在扮演这样一个威严贵重的角色,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要让所有人仰望的人。 陆灼在迷蒙间,只觉得车外似乎有些不对头。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向他们靠近。 不等他清醒过来,只听马儿突然在暗夜中嘶鸣一声!紧接着车子猛然停下,他整个人也重重地撞磕在了车窗上! 车外已经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保护太子!保护太子!” 陆灼心头一阵剧跳,连忙拉开车门,便见得一支羽箭已经擦过他的鼻梁,“哚”地扎进车门的门板上! 箭尾轻颤,箭簇锋利。 他缓缓回头,只见黑暗中,四周密密的火把和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包围了他! 第三百四十八章 掖城遇险生死线 火光飞舞,流矢乱窜。 因着后方护卫的冒死掩护,马车才从人群中破出一条道来。而马儿也受了惊,在纷乱的刀箭下蒙头直冲,顾不得身后的车厢,一路横冲直撞。 车盖已经被顶上的树枝划破了一角,车幡也接连撞上两旁的树木,被削去了一半。 两名车夫已控制不住马,人也是勉强扶着车辕才没被从车上甩下去,其中一人还意欲提醒车厢中的人。 “太、太子殿、殿下.......您小心.......” 话音未落,斜侧追过来的马上已经射来一箭,霎时洞穿了他的胸膛。 敌人是有准备而来,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这大好时机。只留下一部分人马与侍卫缠斗,其他人继续分两路追击马车。 陆灼已被车子的颠簸摔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他按住额头上被座椅尖叫磕破的伤口,勉力将半个身子依靠在车厢上,紧紧地扶着车门。 眼前阵阵发黑,却分不清是因鲜血阻挡视线,还是因为方才那几下撞击所致的头晕。耳边还能听到车后方追击者的马蹄声阵阵。 车轱辘碾压过石子路,响起嘈杂的声响。 陆灼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残酷的袭击。 当他听到草地上再次响起沉钝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最后一名护卫他的车夫也从车上消失时,他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令他连喘息都变得有些艰难。 他在嘈杂的环境声中,无法分辨敌人距离他还有多远。只能隔着一晃一晃被震荡扇动的车窗,看到窗外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后退。 不等他想出如何自救的法子,车厢又再次撞向了一旁的大石。 “砰——” 陆灼又再一次在这巨大的冲击下,人狠狠地撞向车门。 “呃.......” 疼。 木头划在石头上,响起尖锐的嘶鸣声。 随之而来是在四处响起的木头榫卯受到强烈挤压的“咯吱咯吱”声,几乎散架。 ——马车将再禁不住第二次这样的冲撞。 许是因为这一撞车速减缓,有一人一马已经瞬间靠近! 在月光下,锋利的长刀挑开了车窗,直逼向车厢内的男子! “终于追上了!陆灼,受死吧!” 陆灼猛然回头,下意识地朝后躲,可脊背却陡然撞在车厢上。车内的空间太过逼仄,根本让人避无可避! “救、救驾——” 他疾呼一声,却也只能绝望地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光,向自己的胸前刺来! “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车窗外又有一道银光出现,突然阻断了那柄长刀。 紧接着就听到一人呻吟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车窗外露出一人清俊的脸庞。 “殿下?!您可还好?” 陆灼愣了愣,见眼前的人影虚晃而过。 “......若、若离?” 雪白的衣衫又在四角窗格中一闪而过,马上的杜若离从窗户中看了一眼太子陆灼,应了一声,“殿下别急,臣来救您了.......” 马车前的马儿腿上中了一箭,此时见周遭仍有交战之声,奔逃的速度不减,杜若离的马也追不上。 他转头去喊身后已经与敌人交战中的人。 “......张校尉,你同我去救殿下!其他人务必誓死拖住敌人!” 说罢,再继续去追前面的马车。 杜若离此行也并未带多少人。 他只是从北府军营来掖城的路上,偶遇了几个路人,饮茶的间隙听得他们提到大桥塌毁封路之事。 原也是没什么,只这几个路人却说人还没到桥边,就在三里外已被官兵拦了道,要求强行改道,他这才意识到了事有疑点。再一算太子出发的时间,便知这桥塌得刻意。 事有紧急,他也只能立刻去最近的岐县找县令借了些人手。但看此刻追击的阵势,要应对这一波狙杀,显然不够。 虽然他也找了人去传消息给北府军,可这两地还有些距离,即便韩策拿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过来,也还需要半日。 半日...... 悬。 杜若离心中亦涌起许多不好的念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杀手,又看了一眼那座几乎要散架的马车。 ——里头坐着的不止是一国储君,也是他的挚友。 就是以命相护,那也是他的责任。 他握紧马缰,唇角抿成一条线,继续策马去追马车。 待马车转过一处山坳,杜若离终于勒住了那匹受伤的马。在短暂的停留后,马重新换了一匹,马车又继续向前驶去。 “......驿站说,并未见到太子的车驾。” “再探。” 卿如许带着银鞍军一路向南直奔掖城,为了确认准确的方向,于城南处驻扎,等待探子来报。为了避免银鞍军身份被人看穿生事,一行人全都换下盔甲,改成了江湖绿林的装束,拿汗巾包了头,脸上还涂了三道泥。 待得确认了太子灼消失的方向,才又启程去追。待得抵达出事的林子时,只见遍地狼藉,尸体遍野。 卿如许心道不好,连忙循着打斗的踪迹继续去追。 黎明已起。 在一处竹林间,有一匹马被砍断了马腿,马腹亦被刺穿,奄奄一息。不远处是已经断裂的绳索和辔头,连接着一辆已经破损严重的马车。 地上已经倒着一具尸体,手里还握着马鞭。 十几名杀手毫不在意地踏过那名尸体,重新包围了马车。 残破的车厢有一些轻微的震荡,里面显然还有一个人。 一位头领模样的杀手率先靠近马车,掀开车帘。 里面的男子脸色苍白,身着一袭绣着四爪金龙的黑锦袍。 晨曦的日光照亮了锋利的刀刃,闪着令人胆寒的光,直逼向车厢中的人。 卿如许方才带人赶到,正好看到那一幕,大惊失色,便连忙喝道,“住手——” 听得人声,那批杀手显然也感意外。手起刀落之后,便齐齐上马风一般地离去。 待得卿如许带着银鞍军冲下山坡,靠近马车时,只留下遍地的尸体和一辆已经被磕坏的马车。 卿如许连忙下马,急急冲到车厢前。 车厢中一片死寂。 卿如许站在车帘前,暗自吸了口气,伸出手,一把拉开了车帘! 熹微的日光映照着男人惨白的脸。 卿如许看着他,缓缓地攥紧了手。
第三百四十九章 山中寻迹追太子 车厢中的男子长相陌生,脖颈、胸口和腹部共有七八处刀伤,手背和手指上也有许多伤痕,显然杀手一击之后仍不死心,又接连刺出多次,大量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上披着的四爪金龙锦袍。 死状惨烈。 卿如许放下车帘,转身就往回走。 常远只通过摇摆的车帘觑见里头确实躺着一个人,见她擦肩而过,便问道,“人已经死了?” 卿如许皱着细柳弯眉,似在思索,并未答话。 常远看她脸色十分不好,当下停了脚步,挑眉道,“被死人吓着了?” 见女子不吱声,常远以为她真被吓着了,又朝她走近一步。 “这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来得也是巧了,正好,不用咱们亲自动手了。毕竟这罪过被人知晓,可不比叛逃南蒙诛九族轻。纵然三大家族有意联手,但能不脏了自己的手尽量还是别脏,以后你要是.......” “.......他不是太子。”卿如许突然回头打断道。 “什么?”常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卿如许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他不是陆灼。” 常远一时愣住,又二话不说猛然转身,大步朝车厢走去,一把就掀开了车帘!高大的身影在车厢前静默了片刻,才又啪地一摔车帘,咒骂了一句—— “娘的,还真不是!” 他走回来,看着卿如许,可眼神里却透着几分诡异,脑海中立刻就涌起另一个要紧的问题,“你.......见过太子?” 她前前后后来南蒙也就两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以她的身份,即便她不招惹别人,别人也是要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赶尽杀绝的。若是一朝相见,定然是彼此已经做好全然的准备,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了,又怎会如此悄无声息? 果然,卿如许答道,“没有。” 常远略略放了些心,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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