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家里出事,这个我也跟你讲过了。那年四皇子同太子争斗,欲诬陷太子下毒谋害陛下,他本联合的是齐太医,却被太子查出了端倪,四皇子便推了我义父出来挡刀,将齐太医所做的事都栽赃给了我义父,宁帝便下令诛杀了柳家。我因为被义父藏在米缸里,逃过了一劫。但我那时候被吓坏了,逃出柳宅后在半路上就晕倒了,醒来后发现是我义父的好友肖叔找到了我,救了我。这些事,也是肖叔转述给我的。” “后来呢?”顾扶风问道。 “后来我病了几日,醒来以后,我……我就偷偷去找了林幕羽。” 卿如许垂了眼眸,望着地面。 “……那时候我把他当做自己惟一的依靠,就想去看看他。可没想到……” 那日,她去了林府,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入夜才等着林幕羽出来,正要上一辆马车。她喊住了他。 暗红的帷幕在风中摇曳,乌金双辔马车内燃了上好的青炭。雪衣轻袍的男人坐着,周身似笼罩在一层冰霜之中。雪色的云纹织锦缎振袖衣袍像起伏的波浪,腰间的锦囊与环佩轻撞,发出零零碎碎的清越之音,却让她的心里一阵发怵。 “幕羽,我家出事了。你,你……” 他如水的面容上,长眉上扬,斜睨着她。 “既然出了事,卿姑娘不赶紧跑,来找林某作甚?” 少女愣住了。 “难道,你以为林某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娶一个半点也帮不到我的女人?” 少女的眼中似起大雾,“幕羽.......” “怎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与四殿下做的么?”男人嘴角一勾,眼里似藏着刀子。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突然笑了,“呵,这世间,怎会有你这么愚蠢的人?” 他扯了扯腰间的香囊,鼻尖嗅到淡淡的香气,复又抬起头来。 “不过我也该谢谢你,四殿下正为太子反手牵制住了他而忧心,若不是认识你和你义父,托两位的福,正好让我觅得机缘,一招祸水东引,将齐太医下毒一事嫁祸给你义父,这才助四殿下脱了困,也让我得以获得四殿下的青睐。” “你也知道,我寒窗苦读参加科考有多辛苦,拼死拼活,也不过才能博个举人。可这条捷径,就比科举快多了。哦对了,上次我去看你,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想你来才去看你的么?不好意思,那日说了谎,其实我是去往你义父的房里放些......有趣的东西。” 那时,马车外好像下了雨。 雨声轰鸣,打在她背后倚着的镂空雕花青榆木窗上。一滴一滴,却像敲击锣鼓,鼓声轰鸣。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男人的脸兀然地看不分明。 她忽然感觉面上有什么东西划过,潮湿,冰凉,便抬手去探,只觉得触目一片血红。 “……他言语讥讽,看我时神情很冷淡,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去找他。”卿如许继续道。 “我那时万念俱灰,也便不想在回去找肖叔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要自缢,结果就遇到了你。” 卿如许回头看看一旁的男人,见顾扶风面露疑惑。 “他为什么要跟你坦白这些?” 卿如许想了想,“可能是他瞧不起我吧,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能作出什么风浪?再说,我又无凭无据,还能把他怎么办呢?” 她见顾扶风皱着眉头不语,便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有很多不对。”顾扶风回过头来。
第三十五章 疑雾重重思无绪 “嗯?”卿如许不解。 “你义父在长安就没有别的亲戚?养了一个姑娘,怎么真的就没什么人知道呢?” “我不是上次跟你说过了么,我义父是梓州人,他当初来长安只接了他的父母,可他父母有一年双双过世了……好像,就是他收养我的前一年的事。他的妻子,好像也是那一年生病过世的。有人来家里时,就算看见我,他也只说我是他朋友的孩子。” 他想起他遇到卿如许后,他俩还一同去了梓州,去寻柳无雎的家人亲眷,却也都没几个家人在世了。 “事发前,你就一点奇怪的事情都没发觉?你义父素日与何人来往,都聊些什么,你知道多少?” “义父素日很少带人回府,他好像不喜社交,何况他平时要去太医院当值,早出晚归,我也不太清楚他同谁亲厚。更何况,我那时候……我那时候一心都放在林幕羽身上,个中好多事情都不大注意过。”卿如许说到后面,语音又轻了些。 “你是怎么认识的林幕羽?”顾扶风问道。 “……我记得有天晚上我醒来以后,见养父的书房灯还亮着,就跑过去看看,结果就见里面走出来个陌生人,就是林幕羽。他说,听闻柳太医医术高明,他家中祖母重病多日,可林幕羽的父亲当时还只是一介中散大夫,自然不敢去求陛下允太医看诊,白日不便,他便夜间冒昧来访,请求我义父的帮助。”卿如许细细回想道。 “你不是说,你义父在太医院并不受器重,怎么他却偏偏不找别人,只找你义父?”顾扶风追问道。 卿如许闻言,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第一次见林幕羽是在雨天林中,可他显然并没有看见她。所以黑夜家中相遇,对林幕羽来说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她,他后来也是这么说的。他找柳叔,自然不会是为了她。 “可能,他们之前有过别的交情?可是……他们好像没这样说过。”卿如许也颦了眉。 “你义父待林幕羽如何?”顾扶风又问。 卿如许回忆了一下,“嗯……还可以吧,就……很客气。但好像,有的时候……” 她记得那时林幕羽来家里几次,她在的时候,俩人都是非常客气的。可有次她远远见着他俩,见义父的手搭在林幕羽的肩上,林幕羽冲他点了点头,似是亲厚。 “太子与四皇子争斗,所牵涉的案子虽然公文上都有记载,都是条例清晰,做的很实,可个中细节却不为外人道。那年咱俩查了文书,也没看出有何疑点。那么除了当事人,林幕羽、四皇子、太子、齐太医这四人,其他知晓的人就我们所知,只剩下那位把这起案件细节转述给你的肖叔。可我遇上你之后,我们去找他,却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那时我们并未生疑,可如今纵观整个事件,卿卿,你不觉得,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么?”顾扶风分析道。 “七年了,这肖叔就再没找过你么?还有那齐太医,咱们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他辞官后到底去了哪儿?这些大活人,怎么就跟变戏法儿似的,都不见了?” “虽然你那时年少,可你与你义父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十六年,聊起他的事,你却是一问三不知,我觉得这也很奇怪。我看未必是你不关心,倒像是被刻意隐瞒了什么。” “还有……”他突然止住了话音。 还有,如若那林幕羽一开始便是刻意接近她,对她都是虚情假意,利用她让柳无雎放松警惕,好暗中做些手脚,那他为何不斩草除根?还留着她的性命,甚至在她送上门来时,还要赶她走? 如若他那是出于对卿如许还有情意,他为何要坦白一切,要让卿如许恨他?他完全可以掩盖真相,继续在卿如许面前扮演好人,让她依靠他爱慕他便是,事也成了,人也得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这些,他不想说给卿如许听。 “还有什么?”卿如许问道。 他挑了挑眉,含蓄不明地问道,“你说你痴迷于他,那你跟他……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程度?什么叫什么程度? 卿如许眨了眨眼。 “我们……也就是……” 顾扶风斜睨着她,屏息静听。 她却突然话音一转,“……我们俩怎么样,同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少借着正事来打听些我的私事!” 顾扶风收回耳朵和眼睛,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不说话了。 卿如许却陷入了沉思。 “扶风,我觉得,你的疑问有点道理。我可能是当局者迷,好多事情我从来没细想过。” 如今来看,这整个的过去里,有诸多疑点。一时让她理不出个头绪来。 顾扶风见她认真的样子,便回头示意屋里的瓷瓮,“那里面是你养父和义兄的……坟头土?” “嗯。肖叔后来托人为他们收敛了尸首,因是戴罪之身,也不敢葬在长安,就葬在了咸阳的芈山上。” “你亲眼看着下了葬?” “没有。肖叔安排好了,我才去坟前祭拜的。后来我心中愧疚,觉得是我引狼入室,对不起义父和兄长,便只带了一抔黄土回来。希望等大仇得报时,再去他们面前认错。” 顾扶风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查查这个肖叔,也顺便查查你的义父吧。左右我们现在找不到那齐太医,也许顺着这条线,反而能有些新发现。” 卿如许点了点头。 “那我去安排了。”顾扶风站起身来, “对了,宁帝不是赏了你一处大宅子么,咱们还搬家吗?” “不搬了,我可不想伤着我的树。再说咱们这院子住得好好的,要是搬进大宅子,指不定那些朝中官员要塞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扰了咱们清静。”卿如许扬着头朝他道。 他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他正欲抬脚离去,却又被一股劲儿扯住了袖子。 “你等会儿,吃过晚饭再办吧,不急在这一会儿。” 卿如许扯住他,见他看着她,就又低下头,“那个……晚饭,吃面条可以么?” 他瞅着她,知道她记挂着他至今还未进食,又想起他上次走之前没吃上的那碗面来,便展颜笑道,“想啊。你做的面,我最爱吃的了。” 他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眼底似落了星辰。 “一起吧,我给你打下手,替你生火择菜。” 卿如许闻言却小脸一垮,“啊?” 她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先向小厨房走去:“那我就不能下毒了啊,可怜我最新配制的‘风露琼浆毒’了。” 顾扶风还留在原地,无奈低叹:“唉,女人,你的名字叫狠毒。”
第三十六章 祭天大典多事秋 次日便是祭天大典了,卿如许与一众官员交接完各项事宜,便同礼部、京兆尹、右右骁卫的人一同站在安华门附近的摘星楼里。 而今的当务之急,只剩下大典时的安全防卫工作。明日御驾典仪亲出,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自紫宁宫出经安华门,至大祀殿,百姓必将争相竞观,人多纷乱,因而一路当严防死守,保皇上之安危。 卿如许同朝京兆尹少尹蒋释山、右骁卫统领沈缂讨论完防护布局,又同礼部核对完各项祭天流程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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