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我也是。”顾扶风洒然一笑。 俩人对视,看似都是客客气气,实则暗潮涌动。 卿如许也下了马车,站到了顾扶风身侧。 这两人,一个明俊潇洒黑衣如墨,一个清傲风逸绯衣如火。林幕羽望着他俩,眯了眯眼。 卿如许面上没什么表情,问道:“何事?” 林幕羽道:“我一直知你背后有些江湖势力,倒是没想到你这靠山,确实令人......深感意外。” 出了安平侯府、荒宅被困、夜闯正阳门三件事,卿如许早知自己同拂晓的关系,已经落入有心人眼中了。 昔日卿如许刚入翰林时所布之局,长安纵火、调查私盐、调查江陵贪腐,三者环环相扣,她布了这么大的棋局,却不留下蛛丝马迹,林幕羽便可以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已有根基的江湖门派中。 如今又出了安平侯府之事。也许小侯爷杨臻并不能确定那日闯入他府中的人,到底是谁,但林幕羽却是知晓卿如许当日所有行踪的。安平侯府那是随便什么人能进得?可能大闹安平侯府而全身而退,有着这样的势力,而又这样神秘,放眼整个江湖,却是屈指可数—— 拂晓,这个名字对九州七国而言,是一个令人不容忽视的名字。 起先,拂晓只是一个不被人注目的组织,常年在边境游走,是黑市上的一支雇佣兵。 然而当时各国忙着相互征讨,割据小国,扩充领土,便无人理会那不起眼的小组织。可后来等七国初定,当初的那株小树苗却已经在动荡的战乱中聚山填海,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再想连根拔除却已经晚了。 拂晓当年最鼎盛时,于藏幽谷一战,一度在江湖上奉为“神魔之战”,因他们仅凭拂晓十七人众,便剿灭了雄霸一方的大伽罗教。它又过于神秘,因组织中却不乏各国通缉名单上的要犯,还收编了九州大陆的战争遗孤,人员背景过分复杂,令人查无可查。 这样的组织,对七国而言,无疑是可怕的隐患。 九州七国见已经无法轻易拔除这只毒瘤,于是纷纷转了风向。因而江湖上一度传言说,“得拂晓者,可破立天下格局”。于是那事,七国都欲同拂晓商议谈判,希望拂晓能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国家的一支特殊战力,借此也可为统一七国添瓦助力。 然而拂晓行不留踪,人员又常年在各国多有散落,似乎并无固定的根据地,故而诸国都难以同拂晓真正建立联系。 因此,江湖上关于拂晓的传言都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拂晓的领头人相貌妖冶,如同鬼魅,有人说拂晓十七人众各个都是三头六臂、八眼十耳的奇人异士,有人说拂晓根本就是一支阴军,是阎王爷看不惯这动荡的天下,派出来惩治恶人的。 不过传言便是传言,可自有聪明人能从中分辨一二。 林幕羽道:“久闻拂晓的领头人,曾是南蒙嵘剑阁十二剑士之首,所谓拂晓十七人众,便是依着十二剑士的设立而来。今日得见嵘剑阁第一剑士扶风公子,真是林某三生有幸。” 顾扶风最讨厌别人假模假式了,便回道:“久闻大宁四皇子的走狗,曾是进士三元及第的当朝才子,惩恶扬善、匡扶正义通通不做,偷鸡摸狗、纵凶杀人件件在行。今日得见林公子,也是顾某三生有幸。 这话有点指着鼻子骂人了。 卿如许这些年在官场浮沉,深知这些当官的都只习惯笑里藏刀,弯弯绕绕,话只说三分。似顾扶风这样,便是有些.......流氓了。 卿如许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只见顾扶风朝着林幕羽,挑了挑眉,一脸挑衅。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其实顾扶风素来是算得上沉稳的,别人冒犯他,他却从不计较,可回回遇到她的事,他就总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禁鲁莽了些,还要打要杀的。 她想起那日顾扶风见着她的脖子上被绳子勒出青青紫紫的淤痕,怫然拍桌,撂下一句狠话:“等老子下次见着林幕羽,谁都别拦我。” 果然,林幕羽听得这话,素来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表情,也悄悄地变了变。 他眉宇间却凝起繁雪寒霜,朝卿如许讥讽道:“卿卿,你现在的口味,真是变了不少。” 顾扶风面上泠泠笑意,皆转森然,道:“卿卿这名,是你能叫的么?” 俩人之间,一时剑拔弩张。 林幕羽注视着顾扶风,拂了拂衣袖,又道:“听闻扶风公子年少时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青梅竹马的姑娘怒杀南蒙国师,落得叛国通缉的罪名,如此行径,确实与今日之德行相匹配。” 顾扶风也冷笑道:“那也不敌林公子万一。林公子道貌岸然包藏祸心,借着皇子之势狐假虎威,只手遮天陷害忠良,屠戮无辜百姓满门,此番作为,与你这皮囊相比,难道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若是官府知晓,这九州七国的通缉犯,就在我长安境内,你猜会作何举动?” “你还是先猜猜,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剑快?” “在大宁国土,你也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你既然听过我的事,就该知道,这天下,就没有我顾扶风不敢杀的人。”顾扶风嗤笑一声,眼神充满了警告。 林幕羽看了看顾扶风腰间的佩剑,又道:“如果天下人知道当朝女官能走到今天,靠的却是你这江湖第一邪魔外道拂晓,你猜她会发生什么?” 顾扶风道,“我敢送她来,就能带她走。我护的人,谁敢动?” 顾扶风这话虽然狂妄了些,却并非毫无根据。若是宁帝当真知晓卿如许背后是拂晓,以宁帝的性子,恐怕还会依靠卿如许,想让拂晓归顺于大宁。 林幕羽想了想,又笑了笑,道:“哦,对了,不知扶风公子当年的那位青梅竹马,现在人在何处?”他又突然看向一旁的卿如许,道:“别教有些人平白替她做了替身,反误了.......卿卿年华。” 顾扶风眼色骤冷,杀机立现。 “别挑拨了。” 卿如许言语淡淡,面色如常,似连半分怒气都没有。 “我与扶风一路走来,几经生死,情义已远超你所能理解,不是你三言两句就能挑拨的。” 顾扶风闻言怔了怔,身上凛然杀气瞬间偃旗息鼓。 林幕羽也望着卿如许,唇角似乎僵了僵。 卿如许似乎觉得无聊极了,朝林幕羽不耐道: “要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了。我俩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打牌,可不想迟到。” 卿如许说罢,便施施然转身,可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扭头又对林幕羽道:“别人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自己……” 她嫣然一笑,带着些许玩味的语气,压低声音道:“听闻……四皇子有龙阳之好,你这么受他青睐,可得千万小心啊。” 林幕羽闻言,顿时面上不好看了许多。 卿如许款步离去,顾扶风心头大爽,朝林幕羽讽刺地挑了挑眉,又转身追上卿如许。 卿如许看顾扶风眉梢眼底尽是笑意,面上一副得了什么便宜的开怀之色,便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刚刚都是胡扯,我烦你烦得要死,你自己不知道么?” “不不不,你方才明明就是说的肺腑之言,你说你对我的情谊超越一切,你还说这是我们俩的‘家事’。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顾扶风一脸嘚瑟。 她什么时候说过“对他的情谊超越一切”? 这家伙,给点颜色就敢开一整条街的染坊。要是再让他添油加醋,指不定要说出更多浑话来。 卿如许停住脚步,抬手一把揪住顾扶风的衣领,就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来。 顾扶风被她扯着弓着身,连忙朝卿如许使眼色,道:“人家还看着呢,还没走呢。” 卿如许才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她可不想被顾扶风抓着小辫子,天天拿出来戏弄她,便恶狠狠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说过的话,你以后都不准再提!不然,你知道我有多少种法子对付你。”说罢,她推开顾扶风,自己跳上马车了。 顾扶风在拂晓,一向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可回回在卿如许面前,就死皮赖脸,一副被打压得死死的样子。 阿争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车厢中传来女子的喊话:“阿争我们走,别管他!” 顾扶风整理好自己胸前的衣襟,无奈叹气道:“唉,这女人,也太凶了。”说罢笑了笑,也一闪身,跃上马车,钻进车厢里了。 林幕羽目送着卿如许与顾扶风的马车离去。 淡云西移,烟柳重重,孤雁远。 他抬手摸上腰间,触手空空。便缓缓地垂了手,在原地伫立了良久。
第五十三章 杜鹃啼血为谁鸣 三皇子承奕来的比意料中更快。 卿如许站在卿宅的后门前,觉得乌云压顶,似要赴刑场一般。 顾扶风道:“不然别见了,我替你挡着。等他冷静点了你们再见。” 卿如许苦笑道:“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懦夫,事事都要躲在你羽翼下么?倒是你,可不准来听墙角。” 顾扶风一哂:“我是那种人么?”他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眼神似有忧色,道:“你有事儿喊我,我在这儿等你。” 卿如许朝他笑了笑,深吸口气,推开小门。 暮色四合,长巷幽深,柳树横斜,游丝荡絮。 见女子出来,承奕屏退了下人,连灯烛都未留一盏。 卿如许顺着黑暗走到他身前,朝他深深一揖,半天,才站起身来。 承奕半晌不语,俩人就在夜风中默然静立了一会儿。 卿如许不敢看他的眼睛,静了一会儿,方才觉得胸中有了些勇气,这才抬起头来。 承奕全身着黑,仅看得一张隐藏在暗夜中的面容,压抑这某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低压情绪。 卿如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日,来找我问罪?” 承奕眼睫轻颤,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可知,医者仁心,仁德?” 他几夜没合眼,已然虚弱不堪。 卿如许垂了眼眸,道:“是。”深巷中青草蔓蔓,她继续道,“若论行医,如临于深渊,如履于薄冰。若论为人,无为并非善,招祸不可退。” 承奕眼有怒意,逐字切齿:“巧言令色。” 卿如许道:“我知你不会原谅我,你要恨我,便恨吧。” “你可知道,你这是杀人!”承奕低声怒吼。 卿如许张了张唇,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承奕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一个医者,给病人毒药,你,你怎能这样狠心........” “承奕,她不会再好了。”卿如许抬起眼来,直视着承奕的双眼,十分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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