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的这方棋局如今便有些被动了,可他却不慌不忙,朝卿如许瞪了一眼,又落下一枚黑子,才道,“朕看你也向来不惊不乱,看来输的次数也不少吧?” 卿如许眼见着那黑子一落,自己布下的大好棋局陡然逆转,半壁棋子都被困死了,便不由地扁了扁嘴,十分后悔,“哎呀,怎么……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一步呢?马失前蹄,失算啊失算。” 她枯着眉头道,“陛下就是陛下,看来臣再能耐,也翻不出陛下的五指山啊。” 卿如许这马屁拍的,总是恰到好处。见缝插针,深得人心。 宁帝得意地笑了笑,见卿如许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道,“你这小丫头,可别是要输了,就撒泼打滚哭鼻子。” 卿如许一听,眼睛一亮,“那臣要是撒泼打滚哭鼻子,对陛下有用吗?” “没用,落子无悔。”宁帝冷然拒绝。 “继续下吧,该你了。” “唉——” 卿如许长吁短叹。
第一百零七章 宫案定论亦有疑 陪宁帝下完棋,卿如许回到卿宅时,暮色已经沉入天际,被黑夜取而代之了。 可她却见得三皇子承奕的车驾竟然侯在小门门口,也不知等了多久。 承奕无事时很少会亲自来找她。卿如许不由地心头跳了跳,连忙上了马车,急急问承奕道,“出了什么事?” 他面上并无异常,见她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上下打量了下她,又瞧了瞧她的脖颈。 她摸着脖子,疑问道,“怎么了?” 承奕淡声答道,“没事,本王只是瞧着你这脑袋长得还挺牢。” 这位爷,怎么一见着她,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呢? 卿如许见他还有兴致调侃她,想来事情并不紧急,便安心坐了下来,哂他道,“你等我这么久,就是为了看我脑袋长得牢不牢?” 承奕瞪了她一眼,又问道,“可用过晚膳了?” 卿如许摇摇头,“还没。方才一直陪陛下对弈,陛下本还要留我一同用膳呢,可我哪有胆子陪他老人家吃饭啊,这才趁着他用晚膳赶紧出宫了。” 承奕用奇异的眼神瞧了瞧她,道,“卿大人还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这话说的,都带着刺儿呢。 卿如许瞧了瞧承奕,这才明白过来他问话的意思,惊讶道,“你还没用晚膳?” 承奕这才道,“本王可是一出明蕖殿就来这里等你了,你倒好,陪着我父皇慢慢悠悠地下棋。” 难怪一见着她,就夹枪带棒的。 卿如许想解释说,他父皇是君,她是臣,她还能跟宁帝说她不想下,要回家吃饭不成? 可是想着他一离开明蕖殿就来找她,这算起来有两三个时辰了,他一个皇子等了她这个幕僚这么久,也着实说不过去。 她连忙道,“走走走,咱们一同用晚膳吧,我请客。” 她从车窗中探出去,朝马车前的阿汝招呼道, “阿汝走吧,咱们去拦玉楼。” 阿汝得令,便让车夫开始驱车。 卿如许用胳膊支在车窗上,又朝还在小门口候着的阿争唤道,“阿争,你们快用膳吧,别等我了,我去外面吃。” 承奕隔着车窗,眼看着那道小门缓缓阖上,他垂了垂眼眸。 人已经到家门口了,可她却不肯迎他进门吃顿便饭,宁肯舍近求远,去外面酒楼用膳。这是何道理他很清楚,只是不知她那金屋里藏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卿如许回过头来,自然也觉着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地道,可总不能让承奕去撞上她家里那个小心眼的吧。 她便朝承奕抱歉地笑了笑,宽慰道,“拦玉楼的吃食很好,臣上次去过一次,印象很深刻,一直想再去一回。殿下便迁就我的口味,陪我去一次吧。这个时辰,楼里应当人也不会太多。” 她放低姿态,话也说得十分圆满。 承奕心中舒坦了些,也点了点头,这才说起正事来。 “父皇喊你过去,说什么了?” 卿如许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闲聊。只不过……”她想了想,“我总觉得陛下似乎话里有话,可面上又看不出什么来。” 承奕却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道,“话里有话就对了。” “啊?” 承奕一手捏起窗笠,瞧了瞧车外来往的行人,压低声音道,“今日凤印遗失案,你不觉得奇怪么?” “是有些蹊跷。”卿如许点点头。 “那紫苑明显就是出来替丽妃娘娘顶缸的。可我瞧着那紫苑护主心切,一片忠心,又见陛下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处置丽妃,便不敢揪着不放,只能囫囵处理了。” “那你可知道今日凤印丢失,主谋究竟是何人?”承奕看向她。 卿如许听罢愣了愣。她原以为这案子她已经查得十分明白,并无疏漏之处。 “你的意思是,不是丽妃,主谋另有其人?” “若丽妃是主谋,为何今日父皇却不准你严处?这案子最后被处置的人是谁?” 若是宁帝疼惜丽妃,顾念同她的感情,不肯发落她,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这案子最后受处置的,一个是得了盗取凤印罪名的紫苑,另一个却是凤印丢失得了失察之罪的皇后。 承奕又道,“你不觉得今日父皇在明蕖殿,话实在太少了么?” 宁帝贵为主君,原是该主事儿的,可今日却惜字如金,大多都是由皇后与朱衲主持,就连妃嫔相互拌嘴之时,也不见他言语一声。 “是有些态度未明了些。”卿如许答道。 承奕一连提出诸多疑问,卿如许觉得这些疑点似乎指向什么,可她一时竟抓不着什么。 承奕看了看卿如许,见她还有些懵,安抚道,“也是,你是外臣,对内宫之事不甚了解。这样说吧。前些日子兵部侍郎尤希桡病故一事,你可知晓?” 卿如许点头,反问道,“难道尤希桡不是病故?” “似尤希桡这样武将出身的,虽说在战场上受过些伤,留下些病根儿,年年冬天要去骊山上养一段时间。可正因为他们都是行武出身,便对身子格外注意。我前些日子才见过他,他身子硬朗得很,这转头儿就见阎王了,实在说不通。你可知道顶他职位的那一位陶锦焱,是谁的人么?” 陶锦焱是兵部主事,为尤希桡的下属。尤希桡一死,职位自然就被下头的那位顶上,这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承奕是就就着凤印失窃案提起这茬,就代表这两件事背后有着关联。 单看两件事的受害者和得利者,在凤印失窃案中,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整皇后。不然主谋就该摔了那凤印,或是利用它来发挥更大的作用。可最后凤印不消半日便找到了,还完好如初,一个能捅破天的大案立时就变成了小打小闹。 而尤希桡之死在前,凤印失窃在后。那么,也便不难猜到陶锦焱究竟是谁的人了。 卿如许答道,“是皇后?” 这一个来回,她脑筋转得着实快了些。 承奕惊异于她的思维敏捷,眼中显出赞赏之色,他点点头,继续道,“皇后希望陶锦焱夺得兵部侍郎的职位,于是陶锦焱谋害了自己的上司尤希桡。” 卿如许接着他的话,道,“而此举惹恼了一个人,那人就设下凤印失窃的局,以此来敲打皇后一派?” 可丽妃不是主谋的话,那她身后的人是谁呢? 卿如许猛然顿悟—— “陛下!今日设局之人,是陛下!” 承奕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八章 帝王之心千仞渊 承奕点了点头,道,“太子哥哥被幽禁后,皇后没了子嗣依靠,便着力在六部中安插亲信,以图他日太子释放时背后还有依靠,储君的位子还能保住。纵然朝中对立储一事言论四起,父皇却一直压着此事,也有对于皇后势力的隐忧。我收到消息,说近日楚离国似有异动。” “你是说要兴战事了?”卿如许紧张道。 承奕嗯了一声,道,“恐这两日消息便会传回长安,届时二哥和四弟必然要坐不住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能看着两个皇子趁此机会领了军功。” “是啊。四弟军功累累,也是因着这事,二哥一直逊他半头,这回只怕二哥也要放手一搏,跟父皇请旨去前线领兵了。皇后能不着急么?此番只能立刻夺下兵部之权,也便不顾父皇会如何想她了。” 卿如许斜眼瞧了瞧承奕,问道,“你二哥四弟都要去争这领军的机会,你不着急?” 承奕却笑了笑,“急啊,可你瞧着本王差的只是军功么?” 他根基太浅,比起那两个兄弟,差的东西可海了去了。 卿如许撇撇嘴,“我看你这消息不是挺灵通的么?这边疆战事的信儿还没道陛下手里,可就先到你手里了。” 承奕白了她一眼,“我母妃也好歹在宫中多年,谁还没有点人脉了?可这消息皇后拿到的,可比我早得多了。” 承奕自开始筹谋夺储之事后,便已经暗中同母族及诸门阀接上头了。可毕竟前二十多年没动用过这些关系,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急需在政治上有些建树,来给这些人吃下定心丸,否则还没开始跟外头打仗呢,自家后院都得起火了。 皇储之争是个被水汽闷了的炮仗,你不知道这发能不能响,可谁去点,都有可能炸伤自个儿。你要让人家卖命跟你去战场拼杀,就得先有值得信任的筹码亮出来,即便是自己人家族血浓于水的关系,也逃不脱这个理儿。 卿如许想,她得想想辙,帮承奕把军功的路给铺出来才行。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札,递给承奕,“这是我这儿的人,臣把名字都罗列在册了,殿下可以过一遍,来日办事也方便些。” 承奕顿了顿,才从她手里接过那本小札。他知道这份小札有多重要,卿如许等于跟他交了自己的家底,把这名册上和她自己的小命儿都交到他手里了。 他借着车窗外透过的一点光,便在车中把人名都过了一遍,片刻后又把册子递给卿如许。 “殿下都记下了?” 承奕点头,用下巴指指那小札,“回去就烧了吧,这种东西,留着太危险。” 卿如许点点头。她的笑容才刚漾开一半儿,突然又一是一惊,“呀!” 承奕鲜少见她这么大惊小怪的,颦了眉瞧她要说些什么。 “难怪你来看我脖子牢不牢呢,你说陛下今天安排了这一出儿,结果被我给搅和了,他岂不是要恼我?”卿如许面色转阴,一片忧心之色。 丽妃显然是宁帝的“自己人”,换句话说,丽妃的家族势必都被宁帝握在手里,后宫之事向来都是皇后专政,可他心有忌惮,不放心皇后,便安插了丽妃来充后宫,当自己的眼线和爪牙。故而宁帝今日原本是让丽妃做出这个凤印失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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