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局不能做的太大,亦不能做的太小。得是一个若是重处,便是满门抄斩也不失为过;若是高抬贵手,亦可以轻拿轻放的错处。这丢失凤印,便是这样的一个精妙的由头。 可丢失凤印,却不能真丢。得让它丢了,又很快找回来。这样皇后落个保管不力、管理后宫无能之责,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夺回掌理六宫之权,以作为控制皇后一系的世家和各部要员的筹码。 这么做也不会太致命,皇后依然是皇后,依然在凤座上稳稳当当、毫不动摇,只要她听了话服了软。 “可丽妃为什么要让韵嫔来做这只替罪羊呢?”卿如许问道。 “这案子总得有人背锅,若只是宫人做的,那案件便轻了,所以还得是妃嫔。我猜丽妃在处理这事儿上多了点自己的私心,也许她本想借机除掉她最讨厌的虞妃,可惜好巧不巧,当时我同二哥正好撞见虞妃腹痛,她的人也便无从下手。” “此话怎讲?”卿如许觉得承奕这么推测,必然是还握着些别的讯息。 承奕道,“这事儿是我从二哥那儿听来的。虞妃习惯午膳后出去散散步,每日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路线,她又怀有龙嗣,故而宫中各司都颇为注意,私下交代宫人退避,不敢冲撞了她。可那天好死不活她刚走到司膳坊,里头却走出来个小宫女,简直就像算准了时间一样,突然冲了出来,就把她给惊着了,这才引发了腹痛。” “那怎么没听虞妃提过啊?她不着急抓这个要害她的宫女么?”卿如许不解。 “她不敢。因为这是她跟二哥的秘密。她就是借着宫人退避,才能每日跟二哥见上一面,俩人见面的地点就是司膳坊的小柴房。若是她吐露那宫女故意吓她一事,父皇严查司膳坊,万一有些长了眼睛的瞧见过俩人出入司膳坊,再多说两句,她跟二哥的事就有可能被捅破。这种风险可冒不得。” 卿如许不忿道,“冒不得还敢做下这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勾当来?我看她明明胆子大得惊人吧。” 于是虞妃逃过了一劫,丽妃便只好挑了一个懦弱的不善言辞的,家族无靠的韵嫔来当替罪羔羊。 其实如果是虞妃,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有命活的,也就是冷宫待一待,待产子后兴许还可能卷土重来。可搁着韵嫔,她就没那么好命了,八成得含冤终了。 这种时候便更觉察出帝王心的可怖,所有的枕边人,也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原本丽妃能全身而退,结果偏偏被我多嘴给戳穿了。幸好最后我瞧着宁帝脸色不对,也不敢下狠手治了丽妃的罪,不然……” 恐怕今日宁帝就不是喊她去对弈,而是去喝鸩酒了吧。 卿如许不禁缩了缩脖子。
第一百零九章 舞镜雏鸾寻人秘 承弈瞧着卿如许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阵后怕,也忍不住失笑一声。 卿如许道,“殿下您还笑呢?我今儿见着陛下,他可是案子相关的事一句都没提,还一个劲儿地打听我家里的事。你说我坏了你父皇的好事,他不会是藏着什么大招,要准备收拾我吧?” 承奕道,“你且宽心吧。父皇要真想收拾你,今儿还留你一起用晚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给我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对你倒是信任,今日给你了管辖命妇案件的职权,只怕以后都要让你去做他的刀了。” 她可没给宁帝灌什么迷魂汤,左右宁帝还是记着她当初投诚时说的话话——她是一介孤臣,愿做陛下的刀。 不过宁帝敲打皇后一系对她来说也是好事,这就代表许朝阳她不是动不得的。待他日寻着机会,她定要收拾了那许朝阳。 到了拦玉楼,俩人为了避嫌,一前一后入了包间儿。毕竟是赔罪宴,卿如许便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卿如许夹了一块儿玉娆酥塞进嘴里,边吃边道,“殿下,你方才给我的信笺,真的是澄妃娘娘留给你的?” 方才俩人入拦玉楼前,承奕突然说有事要请她帮忙,便拿出一封信笺来。那信笺上字迹清秀,是澄妃留下的遗书。 承奕看了她一眼,见她嘴里还塞着食物,瞪了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他正襟危坐,用起膳来端得是矜贵优雅。 卿如许知道他们这些皇子自小儿就被宫里铁打的规矩圈着长大的。寅时便要去书房温习功课,卯时听夫子讲学,辰时宁帝要过来查考功课和训诫,巳时进膳,午时也不能休憩,还要继续读书,下午又要重复上午的安排,只是课业会换成骑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皇子们却只有五日休沐,连除夕都不能休歇,可比他们这些官员还要辛苦得多。 一个大活人,从五六岁起开始过上这种日子,那站卧起居的规矩都已经浸到骨子里了,半刻也放松不得。 卿如许只好默默吃饭,一边在脑子里过着承奕那封信笺里的内容。 澄妃并未直接把遗书给到承奕,而是把信笺藏在了玉瓶,埋在了园子里。这代表这封信笺的内容实属机要。 信笺中文字不多,大多是在说对承奕的愧疚与不舍,可末了却提到了她的一桩未解心事,先是说她有愧于一个叫绿筠的人,又言要承奕替她寻人。 “……贰肆柒陆,舞镜雏鸾。可怜翟鸟,颈边红桑。” 这话晦涩难懂,实难勘悟。 卿如许想了想,关于“舞镜”,她倒是知道一个典故。 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孤鸾三年不鸣,临镜后以为见到同类,便慨然悲鸣,展翅奋飞而死。 可青鸾舞镜,是因没有同类而感孤独。可“舞镜雏鸾”,却是为何? 不过既然澄妃言明是寻人,那么这句话必然是关于要寻之人的信息了。只看用词之旖旎,想来寻的应当是个女子。又是“雏鸾”又是“翟鸟”的,可能这人对澄妃来说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卿如许咽下一口吃食,转头就去问承奕,“殿下,您不会……还有个妹妹吧?” 她以为承奕又要瞪眼,谁知承奕只是搁下筷子,朝她正色道,“若非我日日同母妃处在一处,也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妹妹了。” 看来不是澄妃的孩子。 “那这位绿筠到底是何人?娘娘既然对她有愧,就代表有可能她要寻的是这个人的孩子?” 为了这事儿,承奕已经把先前跟着澄妃的那一批宫人都问了个遍,后来听得一个老嬷嬷说听这名字觉得耳熟,这才摸着线索。 “我去内务府调了档案,发现这个绿筠先前是伺候我母妃的一名婢女,后来她年纪大了,母亲便将她放出宫去了。可如今要找起来,大海捞针一般。”承奕十分头疼此事,可这是她母亲的遗愿,他必得尽力而为。 卿如许安慰道,“殿下也莫要太心急了,澄妃娘娘既然能把这事儿藏了这么些年,想来事情虽然重要却并不紧急,兴许娘娘只是想让殿下帮她确认这个孩子的安危罢了。她既留了信儿,定然还有其他线索。咱们再琢磨琢磨,总能找到的。” 她言之有理,承奕也便点了点头。 卿如许见一桌子的菜,承奕都还没怎么动就撂了筷子,颇为浪费。她便亲自夹起一块金丝酥,“殿下尝尝这个,这是拦玉楼的招牌。” 点心还没到承奕碗里,就见一旁的阿汝突然上前了一步,眼睛瞧着那金丝酥,欲言又止。 “怎么了?”筷子悬在碗碟的上空,卿如许扭头问阿汝。 阿汝掖手道,“卿大人,殿下不吃甜食。” 得,殷勤又没献对地方。 “哦。” 卿如许只好悻悻地收回筷子。谁知承奕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斜眼道,“哪有送进别人碗里,又收回去的道理?” 他举著夹起那块金丝酥,看了看,轻轻咬了一口。 阿汝眼带惊奇地瞧着承奕,自打承奕六岁时吃甜食吐了一回,他就再没见过承奕碰过甜食。澄妃也嘱咐所有宫人,往后桌上不得出现甜口的食物。 卿如许觉得承奕这回倒是挺给面子的,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面对着卿如许期待的目光,承奕缓缓咽下金丝酥,擦了擦嘴,这才吐出两个字,“难吃。” 卿如许被他的回答一噎,反唇相讥道, “难吃还吃?” “偶尔也想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卿如许呵呵一笑,“殿下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承奕挑眉,“卿大人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卿如许话音一转,“那说明殿下英明,连臣这样不懂规矩的也容得下。” 不知这回马屁有没有拍对地方? 承奕道,“若是你少把心思放在给本王灌迷魂汤上,想来这顿饭用得也会更愉快些。” 卿如许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位爷就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她说得直接了,他说她没规矩;她说得动听些,他说她给他灌迷魂汤。 跟着一座内心无比瞧不上她的靠山,她啊,实在太难了。
第一百一十章 飘摇战事风波起 从南疆发出的军情公文,很快就到了长安。 楚离国趁大宁璔州疲敝,趁夜突袭,一举夺下了璔州。如此败绩,举国愤懑。 早朝之上,群情激愤,就连已然年过六旬的老将军潘厄亦含泪请旨,表明愿率军出征夺回璔州,为大宁一雪前耻。 因战功赫赫的辉月将军还需镇守南疆,而江山代有才人出,自然不能让戎马半生的老将军战死沙场。于是三位皇子立时出列,表示愿亲自领军出征,以振士气。 四皇子素有军功,若论出征,当更为稳妥。可若允了四皇子出征,他日凯旋,必在朝中声望更高,更具威胁。 宁帝斡旋再三,最终选定由四皇子承玦为主将,二皇子承瑛为副将,共同率七十万兵马挥军南下。 承玦承瑛当夜便披甲出城,奔赴战场。 如此,帝都便只剩下三皇子一人了。 群臣在忧心战况之余,又在揣测宁帝独独留下三皇子承奕究竟出于何种想法。更多的意见倾向于因为三皇子根基太弱,不足以被列入储君之列。 卿如许便安慰承奕道,“留下也有留下的好,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左右殿下您与您父皇这些年有些龃龉,现下可趁此机会好好化解。” 于是承奕便晨昏定省,日日陪在他父皇身边。卿如许偶尔也去宁帝的华乾殿,陪陛下品茶对弈,不过她基本都挑承奕不在的时候才去,以免俩人在宁帝面前撞上,被宁帝探出俩人交情的蛛丝马迹来。 才方过了半月,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又发到了长安来。因事出紧急,一路上马死换马,人死换人,这才送到了宁帝手上。 云昭国大司徒高澹宁与三大世家轩辕氏、公良氏、纳兰家族内斗,为了掌控兵权,便撺掇云昭国君,趁大宁被楚离夺下璔州,两国交战之际,来一招黄雀在后。云昭国的军队打算偷袭大宁军营,如今军队已经靠近爻山,若不是探子眼间,只怕过几日就要听得淮水失手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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