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着急,张口就道,“扶风你快帮我……” 话没说完,人就呆在了原地。 她才想起来,顾扶风这次走了好久了,大概已经有四个月都没回来过了。 她默默收拾完书桌,重新坐下来,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她想起以前她忙事情的时候,顾扶风就坐在一旁跟她闲扯,还老说些玩笑话故意逗她。她本来手边就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儿,忙都忙不过来,他还老要跟她聊些有的没的,烦得她脑壳疼。 有好几回她在写公案,他在一旁插科打诨,讲些拂晓在各国传回的见闻趣事,害得她不小心写了几回错字。 偏偏这人还是个混不吝,你骂他打他他都不走,死皮赖脸地非要杵在你眼窝子里,她也拿他实在没办法。 可有的时候他又很安静。 她读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喝茶。她嘴唇一动,就有热茶送到面前。她想拭汗,就有帕子递到她手边。她一伸手去拿笔,就见墨都已经给她磨好了。 她有时候觉得,这个人就像是她的眼睛,是她的手。她想做什么,她在想什么,他仿佛都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她在桌前胡思乱想着,等她察觉过来时,发现她面前的纸上已经写了三个字—— 顾扶风。 “这,这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你,你瞎想什么?”卿如许嘴硬道。 “是么?”顾扶风眨眨眼,“那你说说,你没事儿写我名字干嘛?” “我……我那是……”卿如许转了转眼睛,“……要写信骂你!所以,所以只是写了你的名字,就被别的事情给打断了。” 谎倒是编得挺圆。 顾扶风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故作疑惑道,“那为什么你要把我的名字写在纸的正中央,而不是写在页首呢?” “那……那自然是因为我要写的句子不长,写在正中间就够了。” “这样啊。”顾扶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字儿看上去半点儿不见潦草,字迹工整,我觉得倒像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出来的呢?” 跟这只小狐狸斗,绝对不能心急。 手里筹码再多,也不能一股脑儿摊到她面前去,不然她靠她那聪明的小脑瓜,决计一巴掌给你全打翻了,让你一盘好棋瞬间全废。 所以拿着了筹码,就得一点一点儿地给她放套子,让她以为自己是在见招拆招。可拆着拆着,她就把自己的后路给拆没了。她一个不留神钻进了你的套子里,你才能把她那条小狐狸尾巴给逮住了。 “那是因为……”卿如许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她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才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吧。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一拍脑门,“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中午那顿药还没吃,我先回屋吃个药,待会来找你啊。”说罢人就拔腿往门外跑。 顾扶风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他一个闪身,下一瞬就飘到了门口,挡住了卿如许的去路。 “还吃什么啊?你忘了你中午那副药还是我特地送去你房间,亲眼看着你把药喝完的?”顾扶风两手抱臂,笑呵呵地道。 卿如许自然看出来顾扶风是故意作弄她,只是她此时理亏,只想赶紧离开顾扶风的视线,便不讲道理起来,“你管我?我爱吃几副吃几副,我想多吃一副好得快不行么?” 啧啧,身为一个大夫,连“多吃一副好得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来真是逼急了。 顾扶风也不敢把她真惹怒了,点头道,“行行行。只是这说好的交易,我的信笺你已经看了,堂堂卿大人,总不会要反悔吧?” 卿如许见他终于不提她写他名字的事,转而去聊给承奕写信的事儿,她也赶紧调了话头,生怕他再提旧事,“不反悔,不就是说信的事么?你想知道我信里写了什么?” 顾扶风点头,听得认真。 可这事儿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也不知道顾扶风为什么非对这信耿耿于怀。 “我是给他写了信,可里面真没写什么。他一个皇子,我能给他写什么?” 顾扶风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摆出一副她若不说清楚了,就不肯放她走的架势。 卿如许叹了口气,只好细细解释道,“先前我要跟他嘱咐的都已经嘱咐过了,可左右他要启程了,我在病中又不能相送,可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这才写了信笺给他。因为也没什么正事好聊的,就只好写了些废话。” “废话?”顾扶风挑挑眉,“什么样的废话?” “就是……”卿如许回忆了下,“……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天寒加衣之类的。” 卿如许想着这些说来都是些没意思的,顾扶风听完势必觉得兴趣索然。 不过左右他俩交换的信息,都跟预想的不一样,没什么太大意义,也就扯平了。 可谁知顾扶风却皱了眉头,不高兴地道,“你跟他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天寒加衣’?” 卿如许不知其所以然,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人跟人没话说的时候,不就是说这些废话么? 顾扶风盯着卿如许的脸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话是能随便跟人说的?” “啊?”卿如许一脸懵懵然。 “我发现你这官场混的,怎么越来越会跟人套近乎了呢?”顾扶风斜着眼睛,不满地道。 卿如许想了想,可能……是有点太油嘴滑舌了。 承奕一贯觉得她巧言令色,句句敷衍,估计看到她的信,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她怎么写的时候就没想到这茬呢? 先前承奕拐弯抹角地说她,她也没上心,可今天连顾扶风都这么说她,那……好像是不能再这样了。 卿如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道,“这……这不是没话找话么?这官场里的人,一个个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我也就习惯说些场面话了。” 她……这是在装糊涂? 半晌,顾扶风才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垂着脑袋凑近她,低声道,“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跟承奕说这些废话?” 若是平时他说这话,她肯定要发脾气,嫌他管得多。可此时顾扶风语气软软的,好商好量的。 她心头一软,就点了点头,“好吧。” 听得她这么快就答应了,顾扶风展颜一笑。 卿如许抬眼瞧了瞧他,见他笑得很是开怀,她颇为无奈。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成天跟她闹脾气,小孩儿似的。上回她替承奕挡箭的事儿他就忘不了了么,就这么担心她再去招惹人家,把自己置于险境,枉顾跟他之间的约定? 思及方才被他调笑,她只觉得他现在十分欠抽,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小心眼——” 顾扶风笑呵呵地连连点头,“我是,我是。” “幼稚——” 顾扶风又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 “没皮没脸——” 顾扶风照单全收,头点得更猛了,表示说得真是太对了。 左右她也答应了,她要骂什么都随她骂吧。 卿如许被他这副吊儿郎当、讪皮讪脸的样子逗得也不由地噗嗤一笑,又抬手去打他。 “主……主子。” 阿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见得卿如许,目光微微躲闪,只是看着顾扶风,似乎有话要说。 卿如许目光垂落,见得阿争手上拿着一封信,她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信是谁寄来的。 “你们去聊你们的吧,我还有点公文没处理完,我先忙了。”她说罢,就自行回身去桌边了。 “别伏案太久,不然头疼了,又该睡不好了。”顾扶风不多语,嘱咐了一句,从就同阿争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行途中相为难 彼时承奕收了信,刚刚起身,就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朝承奕一揖道,“三殿下,您还没就寝呢?” 来人是鸿胪寺少卿芈子孚,卿如许重病后,宁帝便让他顶替卿如许出使列国。芈子孚先前出使过多国,对各国使臣的情况较为了解。 “不知芈大人找本王何事?” 芈子孚道,“三殿下,此次出行匆忙,还未同殿下商议这同列国和谈之事。眼下咱们已经在去肃慎国的路上,臣想来请教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良策说服肃慎国与我国联手?” 承奕看了看芈子孚,此人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言语和表情都似乎十分恭敬,可他那一双鹰眼却闪着锋利的光,带着几分审视。 这是要考他了? 说来自从离京后,芈子孚便对承奕这一路的做派心怀不满。明明此次出使颇为紧急,一路上该低调行事,以免他们要去肃慎的消息走漏出去,被楚离和云昭知道大宁打着同三小国联手的主意。 然而承奕却一路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吃穿用度半点不节省,客栈要住最好的,明明可以走官道,他却非要进城逛上一圈儿,看见有趣儿的事物,还要叫停车队,下车去逛一回。简直就差敲锣打鼓跟所有百姓说他就是大宁第三皇子了。 没想到这三殿下瞧着不爱说话,玩儿心却也是颇重啊。似乎早把此行的目的忘了。 “谁说我们要先去肃慎了?”承奕淡淡说道,撩起衣袍又回身坐了下来。 “不去肃慎?那……”芈子孚微微一愕,但片刻后他又笑了起来,“三殿下初次出使,可能有所不知。这肃慎国与乐野国接壤,雄常又位于云昭与南蒙之间,故而不论殿下想先去哪一国,都得先经过肃慎境内。” 这三殿下说这么外行的话,估计是连这九州诸国的地形图都没看过吧?毕竟前二十年都白活了,什么政事也不懂。若非是他两个兄弟不在,这事岂会轮得到他? 一旁的阿汝听得这话,也抬了抬眼皮,暗暗瞧了眼三皇子承奕。 可承奕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出芈子孚话语中的嘲讽。他低头见自己的衣襟有些微的褶皱,便只顾自顾自地抬手去整理衣衫。 只是承奕这一番动作,芈子孚便被有意无意地晾在了一旁。 待承奕确认衣衫一丝不苟,衣襟上也没沾到半点灰尘,他这才侧了侧脑袋,微抬下巴,“芈大人,坐。” 见承奕这做派,芈子孚也只当他是少年心性,不管人在何处,都放不下那点儿皇家的排场。他撇撇嘴,也便坐了下来。 “听说芈大人在鸿胪寺已有十四载,自平德四十年开始便负责接待所有到访我大宁的异国使团,也曾代表大宁出使列国二十余次。昔日狄戎反叛,煋赫族联合了云戈十二部族欲举兵,还是芈大人亲自出使,不惧狄戎的淫威,于威逼利诱下依然持汉节而不失,最终为大宁平定狄戎。”承奕望着篝火,淡淡话起芈子孚的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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