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段在姑丈身上百试百灵,自私的人一惯趋利避害,不会冒着沾染病气的危险,理会她。 地上冰凉,冷却不了她的焦躁。白芷竖耳细听,直到沈煜没了动静,才缓了一口气,她期盼着沈煜下令由心腹代劳,旁人忌惮老祖宗,必定不会对她乱来。 一举两得,沈煜何乐不为呢。 忽而,手腕在下一瞬被一把薅起,她生怕被察觉是装晕,只能把惊叫闷在喉中。 温热的触感清晰可辨,那是沈煜的手,原来他不曾停下,而是悄无声息靠了过来。 他的指腹落在了腕处,白芷有些发慌,她唯恐下一刻沈煜会折断她的手臂,惩罚她的“晕厥”。 此念刚起,白芷就觉指腹向下挪了三寸,狠狠一按,她酸痛极了,憋得满脸是泪,只好“醒来”。 “厂公恕罪,我怎地倒在地上了……”她睁开无辜的眸,摆出一副懵然不知的模样。 “娘娘莫惊慌,都门穴催人清醒,臣已为您把了脉,既然未感风寒,还是收起这些小把戏吧。” 这人竟通医理,白芷哑口无言,被他扶起锁在身侧,她只能配合他的动作,提裙迈步,直至挪进轿撵里。 待她坐好,一众人很快到了仪贞门。 身上的伤仍在作痛,白芷提群下轿,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再度滑倒引沈煜不满。 验身房再无旁人跟进,白芷心有余悸地瞧了眼案台,彼时的迷香已不见痕迹,摊开的名册录只记到了她的姓氏出身。 再往下看,竟是各处都要细查,她不觉面色一白。这是要把花朵般的女儿,一层层剥给人家看。 白芷正拢着衣襟,但见沈煜已寻来了量尺,道:“娘娘若肯自己来,臣便不动手了。” 那把尺子被他拿捏在手,贴近她脸颊比划,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像衡量一个花瓶的尺寸。 “厂公的吩咐白芷自然遵从,只是外面太冷,我这手脚早僵了,请您容我再暖一暖。”她还是寻了一个借口,身子微颤,是真的冷,亦是真的怕。 烛光给她的双颊镀了一层暖光,瞧上去楚楚可怜,白芷并不指望沈煜能放过她,她只是想替自己争取片刻来鼓起勇气。 接下来,她要做最坏的打算,并承受住他的一切举动。 沈煜表情凝重了几分,道:“娘娘方才倒地是该冷,不如臣为娘娘准备药浴,既能暖身,又对伤口有好处。” 他言辞恳切,倒真像是为她担忧。若非他即刻露出了狡黠的笑,白芷亦险些被他骗过,这只狐狸祖宗忒坏,一面报复她方才装晕,一面嘲笑她演技拙劣。 可气,她这是被人小看了!白芷脸色难堪,若想翻身,她必须也熬成狐狸祖宗,直到能骗过沈煜的眼睛。 不多时,内侍们已将药浴之物安置妥当,一众人行礼,又退了出去。 浴盆散发出阵阵药草香气,晃动的水面生起波纹,圈圈荡开,似她起伏的心绪,沈煜已不再催促,径直朝她大步紧逼。 他眸光锋利,白芷本能地连连撤步,直到撞上硬物,才知已无路可退,竟被逼到浴桶旁。 这人仗着身形高大,把她轻易堵在角落,白芷看出他已失了耐性,唯恐他发落,只好抢在他开口前,道:“厂公,我暖和多了,这便沐浴吧。” 声音中有难藏的颤抖,像浴桶中的水,伸手一碰,便激起层层涟漪。 “娘娘既然觉得手脚僵了,不便自己动手,那臣伺候娘娘更衣。” 沈煜语气凉薄,说罢,两手已探向她的耳廓。 哦,他要拆耳铛。 白芷没胆子再惹他,默默偏过头,怕自己痛苦的表情被他瞧去。这人的手像有长了倒刺,落在哪处,哪处就似针扎般的痛。 白芷面色窘迫,紧闭起唇瓣,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咬他一口。 很快,钗環悉数卸去,宽大的宫装没了约束,松垮垂下,像遮掩着花蕊的瓣。 白芷打量着沈煜的神情,他阴森的模样像阎罗鬼煞,实在骇人,她很怕他会突然发狠,去扼她的脖颈。时日还长,总不能次次都羞于脸面,惹他恼怒。 士为节死,说到底是为了脸面。可脸面于她不是果腹的粮,不是避寒的衣,反成了一道枷锁,她一介求生小人物,只能丢下“节”了。 沈煜又空出手,准备继续。 白芷面色红艳,如微醉一般,但她没再避开,甚至抬起了手臂,这样的举动终于让沈煜收敛了寒意,白芷暗自松气,这人的喜怒哀乐,时刻牵ʟᴇxɪ绊着她。 有了她的配合,他手上动作更加行云流水,沈煜不由叹了句:“盈盈一握若无骨,说的便是娘娘了。” 因离得近,沈煜的声音很轻,像芦苇悠悠荡荡,不经意触轻挠脚心。她心中窘迫,面上却不显,以笑应承。 窗缝渗进凉风,撩动着她的衣料,风拂过肌肤触觉竟像他的轻抚,白芷打了个激灵,身子吃不住力,向后倾斜。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神色张皇,竟不慎跌进浴盆,长发如瀑浸在水中,狼狈难掩媚骨。 这次她当真是无心的,可接连摔倒,沈煜还肯轻饶吗? 白芷慌张到寻不出托辞,她只能笨拙地哀求沈煜宽恕,越怕声音越小,用余光悄悄打量他的表情。 沈煜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他勾了勾嘴角,那笑意浅浅的,似白芷身侧的水波,一圈大过一圈,从唇边到脸颊,再延伸至眼底。 与之前阴嗖嗖的笑不同,此刻,他是真的在笑了。但这抹笑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白芷看出他亦未料到她会跌倒,她赶走心头的不安,才敢说道:“厂公,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您恕罪。” “既是真跌倒,臣岂敢怪您呢?娘娘快些吧,待忙完这些,臣送您回宫。” 沈煜大方的模样令她难以置信,说罢当真没再管她,自去椅子上闲坐。 白芷如蒙大赦,连忙跪下拜谢,水温适宜,她早想好好泡一泡,舒缓疲乏,不多时伤口已然没那么疼痛了,而沈煜当真没有回头。 沈煜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她这么想着,手伸出浴桶外摩挲衣物,半晌,竟是空荡荡的。白芷急忙环顾,但见悉数衣物竟被他压在手下,这人嘴上大度,实则还是没放过她。 她竟然会有一瞬为他心软,白芷羞愤极了,但既然丢下了脸面,断不能再拾起来。 她语调娇软,唤他道:“厂公,劳烦您帮我递下衣服。” 白芷只将脖颈探出来,长发贴在身上,将脖颈之下遮得严实,朦胧似出水芙蓉。水顺着她的长发嘀嗒落下,发出无规律的声响,如她慌乱的心。 横竖她心里清楚自己求的是活命,暂时演个听话的玩物,有什么可羞耻的。 对,不羞耻!她要学着做狐狸祖宗。 她强装从容,以恬淡的笑迎接沈煜。他拾了条毯子走过来,她只觉身子一晃,毯子已然裹在她身上,而他一手落在她的背脊,一手横在小腿打弯处,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娘娘这次还算乖。” 白芷的眸中已瞧不出丝毫怯懦,她只想趁他正尽兴,多为自己捞些好处,毕竟伤口还未上药。下一瞬,她主动抬手攀上了沈煜的脖颈,软语道:“厂公,待验完身,求您赐我些外敷的药膏可好?若留了疤,温柔刀可就钝了。” 这话牵扯着他们二人的利益,他很受用,自然应道:“臣先伺候娘娘上药。” 这时,忽听得门口传来内侍通传:“干爹,李秉笔朝咱们这来了!儿子先替您去应付着!” 说罢,便是疾跑声。风将门外的境况传入二三,白芷竖耳细听,人声错乱交叠,院口顿时热闹起来。 一个声音气冲冲道:“你们拦着我做甚!咱家是奉旨而来,请容嫔娘娘承福的!”
第4章 竟还有人催她死,白芷脑中白了一瞬,心跳顿时重如擂鼓。 门板难挡争执之声,为首的那人言辞激烈,像只炸毛的公鸭。 “此人便是李秉笔,也是圣上的大伴,大约是圣上打发他来看看。” 沈煜语气轻飘飘的,说罢,便要把她撂在矮椅上。 如何劝退门外的人,成了新的难题。他未露解围之意,白芷自是不肯下来,勾紧他的脖颈,央求道:“厂公,可有应对之法?” 她离他很近,鼻息温热,一张小脸早已羞红,可凑得再近,她仍探不明白他的心意,不免惶恐。 沈煜从未避开她的目光,白芷觉得他亦在探她的底,看这份“乖顺”究竟能扮到几时。 案台上的蜡烛恰好燃尽,屋内一瞬漆黑。窗扉上映出数个人影,模样狰狞。沈煜偏在此刻松了手,她身下骤空,失去了倚靠。 她觉得自己正坠入无尽深渊,明知危险逼近,却无处可逃。 喘息变得艰难,她惊恐失措,渐有溺毙之感。 忽而,一小团烛火亮起,将黑暗撕开了一个口子,白芷忙换了一口气,她看到沈煜重新燃起了烛台,可他站在阴影里,而她曝在光下。是以,她很难用眼睛看清他的心思,只听见他低声道:“臣想到一法子能救娘娘。” 黑暗藏匿不了他语气中的狡黠,白芷顿觉不安,而她的疑虑很快得到了解答。只见沈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棕色小丸,递给她道:“这是诈死药,服下后一刻便会发作。” 他当真狠心,明知她惜命,还屡次让她拿命来赌。 白芷虽屈从,事关生死,也不会全凭沈煜,她心存戒备,面上却不显,只是说:“可若圣上追查,我只怕连累了您。” “此药无可追查,等风头过去,娘娘彻底算个死人,可换个身份重新过活。” 沈煜越描摹此举的好处,白芷越觉得凶险,只好不再看他,恐被这张巧舌乱了心智。 还需寻个更妥帖的法子,她目光寻觅了许久,最终落在烛台旁的裁纸刀上。 这裁纸刀是牛角做的,质地坚硬,因用作裁纸,锋刃并不锐利,但用些力气,亦可割破皮肉。她愁眉舒展了几分,一个主意在脑中渐渐成形。 忽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思绪,应是李秉笔破口骂道:“咱家奉的可是圣上旨意!你们这些狗东西别不识抬举!” 话音未落,又是一通拳脚,守门的内侍招架不住,栽倒在地。 白芷未及反应,门已被猛得踹开,寒风呼啸扑向火盆,木炭噼啪作响,惊得她蜷缩闪避。冷气威慑十足,室内暖意消散,寒凉顺着她的手脚蔓延,直到心头。 来人面相老成,一双鼠目分明撇见了沈煜,却装没看到,一面快步进屋,一面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快伺候容嫔娘娘承福!” 说罢,才看向沈煜,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道:“老祖宗竟然在此处!这大晚上的,奴婢眼神不好只当外头是尚仪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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