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后堂,萧静坐在上首,端一杯茶盏,听京兆府众人汇报。 “一株火珊瑚足足半人多高,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结果张清风府上竟然足足有十七株,”房丰叹道,“又不摆出来,全都搁在府库里暗无天日地藏着,真不知道是何想法。” 张联也道:“金银珠宝就更不必说了,库房里根本就是从钱里淌着走!这张清风上位也不过两年,竟然笼得如此巨大财富,实在令人说不出话来。” 庆慈站在一旁,听得大开眼界。张清风同他前女婿马世俊比起来,果然更胜一筹。本来她还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看了不少病人,挣了不少银子,可跟这些个当官的一比,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静一面听着众人讨论,一面去瞧庆慈神色,见她目光灿灿,哪里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眼底浮起一丝极快的笑意,将手中茶盏搁下。 众人立刻停了话语,转头看过来。 姚千同捋着山羊胡子,问:“王爷,事到如今,敢问那具骸骨要如何处置?” 都说那骸骨是珍老太妃,但也是基于推测,确确实实能一锤子钉死的证据至今没有。若她是,那么照理说,先帝的妃子还是得安置回皇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弄错了,这具骸骨并非真正的珍老太妃,那谁也不敢担下这个责任。 萧静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道:“历来倒还从未有过皇室成员二次安葬皇陵的例子。” 入土皇陵不是小事,一点一滴都有该走的规矩,半点错不得。礼部那边也在探讨,若到最后真是要二次入土皇陵,到底该走什么样的流程。 他话音一落,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道脆轻的声音从外传来:“既然如此,便请小皇叔将那具骸骨交给和悦吧!” 萧鸾来了? 庆慈眼里立刻露出笑意,自从中秋宫宴之后,这些时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萧鸾了,听到脚步声近,她忙起身跟着众人一同迎接。 只见萧鸾着一身绣了孔雀纹样的灰蓝色曳地宫裙,走了进来。几日不见,萧鸾好像又窜起了个子,面容也愈发明艳动人,但人又瘦了一些,下巴尖娇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显得无辜天真。她身上那身衣裙样式低调,颜色也灰黯,可被她明艳的面容一衬,更显得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众人看在眼里,无不感叹大魏这位公主,小小年纪便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若是长大了可还得了。 萧静沉稳坐在上首,上下扫了眼萧鸾,率先开了口:“和悦方才何意?你要如何安置那骸骨?” “和悦见过小皇叔!”萧鸾冲萧静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这才道,“珍老太妃本来便是和悦的亲祖母,和悦请求小皇叔允许和悦将珍老太妃的骸骨带到江南筠州老家安葬。” 萧静蹙眉:“去筠州安葬?” 萧鸾点点头:“阿鸾此前都准备好了,珍老太妃的骸骨到了筠州便可立即入土为安。筠州亦是她老人家的故乡,落叶归根,身边又有家人相伴,想来珍老太妃在天之灵亦能安息了。” 众人一听,这算是皇家的家事,无人有资格插嘴,便都不吭声。 萧静与庆慈幽幽对视一眼,两人清楚萧鸾究竟何意——她这是想将珍老太妃同此前修筑的前太子前太子妃的衣冠冢一同安葬。 庆慈见萧静还在盯着自己,反应过来萧静这是在问自己意见?她心中觉得奇怪,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发表意见,但心里却又隐隐觉得萧静这举动像是给自己递了杯暖茶,一瞬间令她心头舒畅。 想来若是珍老太妃也是乐意同自己儿子儿媳葬在一起。与其葬入皇陵担忧这骸骨身份属实与否,倒不如了了萧鸾的心愿。庆慈思及此,便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萧静敛了眼神,似乎也沉思了一下,才对萧鸾道:“此事本王无异议,不过你还需得征得皇上同意才行。” 萧鸾面上浮起激动之色,忽而又闷咳了两声,这才又行了个大礼:“和悦先行谢过小皇叔和……” 和谁没说完,但萧鸾起身,率先笑意盈盈看向庆慈,眼神意味深长。 这是被发现刚刚二人的眼神交流了?庆慈冲萧鸾不好意思笑了笑,感觉热气顺着脊梁骨慢慢爬上后脖颈。 “明日召南国师便到,京兆府务必做好迎接事宜。本王明日拨一队金鳞甲与你,若有棘手突发事件,便着金鳞甲来寻本王。”萧静起身,对姚千同嘱咐道。 姚千同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微臣多谢王爷体恤!” 萧静领着萧鸾和庆慈出了京兆府,萧鸾忽然道:“小皇叔,和悦能借庆神医一步说话吗?” 萧静看她:“有话不能当着本王面说?” 萧鸾嘻嘻一笑:“女儿家的话,小皇叔还是不要听吧?” 萧静看了看一旁抿唇笑的庆慈,只道:“在马车上等你。” 庆慈点点头,见他上了马车,转身对萧鸾:“不知公主找我何事?” 萧鸾亲密无间地抱拽着她的手,撒娇道:“庆神医同阿鸾也马车上说话。” 庆慈还是头次听萧鸾亲密自称“阿鸾”,带了些晚辈的亲密意味,再联想到刚刚后堂她起身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庆慈心里腹诽,萧鸾这孩子真真鬼机灵,自己和萧静的事情并没有对外人言说,怎么这孩子对待自己就忽然从往日的客气变成了眼下这般亲密。 上了马车,门帘一放,庆慈道:“公主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同我说?” 萧鸾却伸出胳膊,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庆神医帮阿鸾把把脉吧。” 庆慈一怔。她听萧静说过,萧鸾最不耐烦大夫们给她把脉看诊。这会她却主动伸出胳膊让自己瞧,实在反常。 庆慈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触在了萧鸾的手腕处,沉了沉心思,顺口问道:“公主怎么又愿意瞧病了……” 可她话没说完,眼神就变了,且一时忘记遮掩惊愕。萧鸾的脉象竟然如此凶蛮,像是一位即将终了性命的人却进补了大补汤药,外强中干的厉害。 萧鸾目不转睛盯着庆慈的神色,见她露出愕然之色,慢慢叹了一口气。 “哎——不瞒庆神医,昨夜阿鸾起身喝水,水没喝成,好端端地却吐了半碗血,可把阿鸾吓坏了。” 她语气倒是轻松,抬眸见庆慈瞧着自己的目光复杂,释然笑了笑,乌黑长睫慢慢垂了下来,嘟起嘴喃喃自语道:“哎,早知祖母也要去筠州安葬,阿鸾当时便再多修一个坟就好了。” 庆慈心头一跳。 再多修一个坟…… 珍老太妃到了筠州便能立刻入土为安…… 难道……萧鸾当日在筠州为前太子和前太子妃修坟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修了一个不成? 庆慈心中苦涩,喉头一哽:“公主,你……” 萧鸾却抬起明艳小脸,冲她一笑:“庆神医能不能快一些同小皇叔成亲啊?阿鸾真担心自己等不到了呢。” 作者有话说: 消停了一天要通知核算,现在就下楼排队,先放出来一些,今日还得迟一会更新,抱歉抱歉~ 呜呜呜呜我的阿鸾……
第113章 欢喜 ◎今冬下了雪的京城一定很美◎ 萧静在马车里等了一会。 大街上人声喧哗, 他静坐在位子上,隔着车厢听远处商贩吆喝声。一位卖蜜饯的小贩声音最响,卖力的吆喝隐隐传至耳畔—— “杏子、蜜枣、桃子、冬瓜以及山楂条,五样什锦口儿都给客人您来一点尝尝?” 萧静倒是多年没吃过这类甜掉牙的东西了, 虽然阖着眼, 但心中第一反应倒是庆慈一定喜欢吃。 他想唤燕然,打算让对方去买上一包。面前马车门帘倒是从外面撩开, 庆慈抿着唇, 爬上了车厢。 没料到会这样快, 门帘关闭的空隙,萧静看清萧鸾的马车已不在原地, 便问:“和悦走了?” 庆慈不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 萧静瞥她一眼,顷刻发现她的不对劲。他长臂一伸,将人往自己身边一带, 庆慈似乎吓了一跳, 但是鼻尖闻到了萧静衣袍上熟悉的熏香,很快就放松下来, 乖乖靠在了他身上。 以为庆慈会推开, 谁知这丫头伸手,顺势反而将他紧紧抱住了, 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口。 萧静没料到庆慈这般主动,心头本该有的喜悦却消散干净。 “出什么事了?”萧静捧起庆慈的小脸, 这才看清对方眼角微红, 他用大拇指轻轻揉了揉, 低声问, “怎的哭了?” 庆慈只觉得胸臆里句句难过, 可全都哽在喉头,说不话出。她偏头,轻轻甩开萧静的手,再度将脸埋在他的衣襟处。 “我没哭。” 萧静垂眸,只看到她乌黑浓密的发顶。 又听闷闷的声音低喃着从他胸前传来:“王爷让我抱一会……” 知道撒娇,萧静放下心来。他摸摸她的发顶,干脆靠在了坐塌椅背上,一只长腿支起,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又掐着庆慈的腰,一把将人抱到了腿上,双臂张开,将人稳稳揽住。 庆慈双手便从他腰上,变成了环抱住他的脖颈。 两人高度一致,甚至庆慈因为坐在萧静腿上,还比萧静略高了一点。 这下她微微垂眸看向萧静,萧静正心疼看她。 “和悦同你说什么了,竟然惹得你成了这般模样?”萧静见庆慈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神不由带了一丝轻松的笑,引导她道,“同本王说说?和悦若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出气。” 谁知庆慈嘴角一撇,眼瞅着又要哭出来。 萧静本来还觉得事情不大,见她委屈成这样,心里晃过一丝讶然,眉头蹙起:“到底怎么了?” 庆慈抬手打了他胸口一下,哽了哽,道:“有王爷这样当叔叔的吗?阿鸾那么懂事,王爷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她……” 萧静无奈笑了。 偏袒反而没讨到好,这倒难做了。 “和悦同你到底说了什么?”他捏捏庆慈的脸。 庆慈眼角已经再度浮起一层水汽,黯然道:“公主问我……何时同王爷成亲?” 萧静眉梢微挑,盯紧她的表情。 “所以你便哭了?” “我是觉得自己无用,”庆慈俯下身去,乖乖侧趴在萧静肩头,低声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医术高明,整个药王谷除了我师父,谁也比不了我。可公主的病,我竟然束手无策……” 原来是为萧鸾的病难过。 萧静心头怜惜,抬手轻轻抚了抚怀中人的发丝,道:“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庆慈枕着他宽厚的肩膀,没说话,半晌,才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就是想为公主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她低喃道。 萧静手指已经顺着发丝摸到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玩笑似地提醒她:“和悦不是提议你嫁给本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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