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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萧静忽然往她碗盘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吃吧，逝者已逝，能替薛将军代尝滋味，亦是好事一桩。” 庆慈觉得眼眶莫名一热，连忙伸筷子将那一块鱼肉吃了。她慢慢品了品，重新笑出一对浅浅梨涡：“薛将军品味不错，这鱼确实很好吃。” 餐桌上，一起用餐的萧鸾和刘澎年，将二人互动均看在眼里。一个抿嘴偷笑，一个沉默不语。 各自心思暗藏。 吃完晚饭，庆慈独自去了驿站后院。她依稀记得，秦增的马厩便在那里。 果然，秦增这个马痴，夜深了还在给马儿打理马厩。 “秦增。” 秦增看清来人，木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姑娘。” “秦增，有一事，我想问你，薛将军去世之前，客栈住宿的人里，有没有人来你这马厩同你闲谈？或者说在这徘徊出现过？特别是你不认识的，从未见过的陌生住客。” 秦增仔细回忆了下，道：“还真有一位，就是薛将军出事前一日下午，小的在后院遛马时候，他打从一旁走过，夸小的马儿养得好，肯定跑得快。” 庆慈眼睛一亮：“那人长什么样？” 秦增摇摇头：“非常普通的面相，没有任何能记得住的地方，姑娘现在问小的，小的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人何时离开驿站的？” 秦增还是摇头：“小的只在马厩，客人何时来何时走，小的都不知道，”他困惑道，“驿站又发生何事了吗？” 庆慈笑笑：“没有，我就是问问，”她忽然又问，“那日王爷与你说他在北疆也曾有过一匹喜爱的马儿……你还记得么？” 秦增立刻点头：“记得，王爷说马儿很好。” “你觉得……王爷说那话时的表情如何？” 秦增想也没想，道：“难过的。” “难过的？” 秦增道：“王爷的那匹马儿应该不在了，小的看得出来，王爷是难过的。” 庆慈慢慢点点头：“这样啊——” 告别秦增，庆慈沿着驿站后院慢慢走着，心里好像有很多事情搅在一起，又觉得其实都不必太纠缠，反正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渐渐明了。 走了几圈，身上出了汗，庆慈顿住脚步，打转回房。 刚走到客栈后门处，视线一抬，看见刘澎年提着什么，独自走下驿站楼梯。他侧脸肃穆郑重，是庆慈从未见过的表情。 庆慈下意识一闪，躲在了一棵树后。 她远远看着刘澎年走到驿站后方，寻了个无草的空地，又左看右看，似乎选了个避风的角度，掏出火折子，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一旁，又捡起来，一张张点燃了。 火光一起，影影绰绰，庆慈看着刘澎年又将手中酒壶里的酒慢慢浇在一旁，这才明白，刘澎年点燃的不是别的，正是烧给死人的纸钱。 原来刘世伯也认识薛忠明将军么？ 相处这么久，从头到尾也没听他提过。 一位老御医，一位老将军，二人年轻的时候应该一同经历过一些故事吧？ 庆慈默默看了一会，慢慢转过身，她轻轻靠在树干，昂头看向灰蓝的夜空。 下过雨的江南，空气里还有湿润的气息和草木的味道。 星河黯淡，但月光依旧如水般温柔。 庆慈慢慢垂下眼睫。 不管是王爷、还是刘澎年，又或者是自己…… 这世间，人人都有不愿轻易吐露的故事啊。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结束~ 📖 第三卷 ：波澜再现 📖
第73章 回京 ◎北疆王殿下回京了？◎ 京城的秋来得急切, 几场雨后，早晚已经有了舒爽的凉意。 这是一年中京城最舒适的时节，城南的山上大片野枫叶转红，层层叠叠、深深浅浅, 远远望去像是着了山火。 山中官道上, 渐渐驶来一队马车。前后均有身着黑甲的侍卫骑马护行，行色匆匆, 却又从容, 一副生人勿近的威压。 队伍庞大而齐整, 行速很快，转眼车队便驶远了。 官道旁摆卖茶水的摊子上, 刚刚行注目礼的众人这才缓和了神色，纷纷低声议论道—— “刚刚那些马车，是北疆王殿下回京了？” “没错，前面那些骑马的, 看到没？那可是北疆王府的金鳞甲！” “老天爷, 我说怎么看着气势这么吓人……” “听说了吗？王爷这个夏天在江南道那边动作可不小哟！” “那可是咱们大魏的常胜将军北疆王，自然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惊人。” “据说昌国公府的公子也……”有人在脖子底下比划了下。 很快有人呸一声, 骂道：“活该，谁让那些人平素鱼肉百姓, 贪污腐败！” 其余人立刻附和：“就是！就是！” “可惜没见着王爷长啥样……”一个十几岁男孩插嘴道。 男孩他爹立马拍他的脑袋：“嚯，你小子可真敢说啊！” “嘶——爹, 能不能别打头啊！” …… 越往京城走, 百姓对金鳞甲的熟悉度越高, 车队还未到王府, 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北疆王殿下从江南道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了, 做什么这样张扬？”成双嘴里嘟囔了两句，直到身前人转过身来。 “成双，慎言！”那人正是张清风，他面容和善，蹙眉斥责下人的模样看着也是谆谆教诲般的良善。 成双噘嘴道：“老爷，您真的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教北疆王欺负。” 张清风似乎不以为意：“去，问问大小姐今日如何？” 成双领命去了，唤了个小丫鬟去打听，没一会，小丫鬟回来了，怯怯道：“大小姐还是不愿意好好吃饭，今天又砸了一个描金双耳瓶。” 张清风听罢，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成双见他脸色不好，立刻凶那小丫鬟：“行了行了，快下去，别杵在这招人烦！” 小丫鬟缩着肩膀，连忙退下了。 “老爷，大小姐心情不好情有可原，您别放心上，过个几日，自然慢慢就好了，”成双哈腰道，“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您要现在更衣吗？” 张清风慢慢睁开眼，站起身：“走吧。” 张清风进宫已经是午后，御书房外静悄悄地，福公公笑眯眯迎上来，道：“张大人来了。” “福公公，”张清风轻笑道，“敢问陛下在做什么？” 福公公嗨哟一声，低了声音，道：“还是江南道各新知州统一上的那些折子，简直是两三天一发，各个都说夏天州府受了旱灾，今秋的粮税恐怕收不上来，恳求皇上减税。” 张清风面色不变：“想来几位知州大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这样求到皇上面前。” 福公公乐呵呵道：“杂家实在不懂这些，”说完，对着御书房内捏嗓道了句，“皇上，张大人到了！” “进来。”屋内萧胤道。 福公公示意门边两个宫女掀开帘子，躬身道：“张大人，快请进吧！陛下一直等您呢！” 张清风对他点头，抬脚进了御书房，萧胤正端坐在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见张清风进来，他手里笔又写了几个字，口中随意道：“张大人来了。” 张清风顿了顿，一垂眼，恭敬行了个礼：“拜见皇上。” 萧胤写完最后两个字，终于将笔搁住，道：“舅舅不必客气，快起身坐吧。” 他将江南道的几个折子一道递了过来：“关于江南道今秋粮税的事情，舅舅怎么看？” 年轻男孩不论个头还是声线，一日有一日的增长。张清风听着萧胤的声音，忽然察觉比较以往更多一丝自然的低沉。他压下心思，接过折子，恭敬道：“臣对江南道事情不甚了解，皇上容微臣先看完这些折子。” 萧胤未置可否，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盯着张清风看折子。 他忽然道：“艺蓉表姐从江南道回来了？怎的不到宫里来？太后一直念叨表姐呢。” 张清风深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实在是微臣做父亲的失职，没想到艺蓉一去江南，婚姻生活竟然如此凄凉，那马世俊隔三差五不着家便罢，家里养着小妾，外面还养着两三外室，银钱挥霍无度，数目多到艺蓉自己都算不清楚。艺蓉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明明是当家主母也不懂如何规训下人，这一去江南才几年，就落得一身病。这不，从江南道回来就一直病着，便是想来宫里给皇上和娘娘请安也无法，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宽恕这孩子。” 萧胤笑了：“瞧舅舅说的，艺蓉表姐的身子重要，便在家好好养病吧，”又问，“可需要朕派御医去舅舅府上给艺蓉表姐瞧瞧？” 张清风连忙推辞：“陛下客气，她这是心病，慢慢看开了也就好了。如今她万幸能从马家那个火坑里脱身，已是托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福，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太医院了。” 萧胤点头，正待说话，忽然门外有人道：“不想麻烦太医院的话，本王可以给张大人推荐一名女大夫。” 御书房内二人回头，只见门帘半开，福公公脸上挂着殷勤的笑，亲自撑着。下一刻，萧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换了身新的朝服，容貌英俊，身形挺拔，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却依然浑身散发威压，令人不敢造次。 “张艺蓉算起来也得叫本王一声叔叔，本王有位朋友，是药王谷的神医，还是位姑娘，若是张大人不嫌弃，本王可以代为引荐。” 萧静说完，面对座上萧胤，一拜：“微臣从江南道回来了，特来参见皇上。” 萧胤盯着萧静，目光灼灼：“北疆王此行江南道辛苦，平身。” 萧静起了身。 张清风面带轻笑，亦上前来拜：“微臣见过北疆王殿下，多日不见，殿下愈发英气勃发。” 萧静嘴角一哂：“托张大人的福。” 书案后萧胤开了口：“北疆王刚刚所说的神医朋友，是不是上半年在京城连破奇案的那位姓庆的姑娘？” 萧静颔首：“正是。” 萧胤眨眨眼，一瞬间流露出孩童的好奇：“这位姑娘的事情，本王听京兆府尹姚千同说过，真的有那么聪慧吗？” 萧静还未说话，一旁张清风笑道：“皇上，这是必然，不然如何能同北疆王殿下过从甚密？” 萧静斜看他一眼，淡声道：“本王便当张大人是在夸奖本王了。” 竟然也没否认亲密一说，张清风瞥萧静一眼，没说话。 萧胤道：“北疆王来得正好，江南道知州们上折子请求减免粮税的事情，北疆王知道么？这江南道的田地果真旱得厉害？” 萧静沉声道：“此事为真，江南道今次大旱，一些靠近运河的州县还算好些，内陆情况严重数倍不止，例如筠州的清潭县以及淡水稀缺的个别沿海县城，基本颗粒无收。另外，屏州全境俱远离运河，州内支流又少，人口和耕地却与筠州数目不相上下，是受灾最严重的州府，”他将章鸿广和戚城骞信件里的田地大旱的内容说了，道，“粮税收缴在即，若依着以往，百姓官府俱难办，但不管是减还是免，还是要寻一个稳妥不出错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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