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萧胤忽然停住脚步,回望朝星殿。夜色朦胧,朝星殿内烛火也似擦了层雾,萧鸾正抬脚跨进大殿,粉色身影倏忽消失在门边。 福公公见萧胤眼神复杂,不解提醒道:“皇上……皇上?” 萧胤回眸,低声道:“福公公,着人去查一查,最近有没有人出入过皇陵。” 福公公微微一怔,立刻心中反应过来些什么。 “是,奴才遵命。” 翌日,早朝。 关于昨日明月池画舫爆炸一案的折子便雪花似的飞来,有人要求严查、有人问询北疆王病情,也有人质问宫内保卫漏洞……萧胤大概翻了翻,微微挑眉——这么多折子,竟然没有一张出自张党一派的。 张清风站在殿下人群最前排,面无表情。他生得儒雅文气,面无表情倒也周正端方,昨晚灯火下那个面容扭曲的人似乎是个假象。 听到上方小皇帝说“北疆王并无大碍,此事朕已着人调查,诸位爱卿恪守本分,便是对朕以及北疆王最大的支持”时,张清风微垂双目,心中略略遗憾——常鹤伦这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昨日未曾一击即中不说,还白白浪费了甲七这个暗桩。 这么些年,金鳞甲铁板一块,他想安插进人难如登天。常鹤伦倒好,培养了多年的暗桩,说暴露便暴露了,实在是可惜了极了。 不过,这个常鹤伦,如此反常行事,莫不是真的是忧惧召南国师的到来?比起被抓……姓常的似乎更害怕真正的身份被暴露? 张清风脑中思绪展开,冷不丁被身旁人碰了碰。 “张大人,皇上问您召南国国师来京的准备事宜……”那人小声提醒道。 张清风一凛,抬眸见萧胤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忙低头肃清自己神态,恭谨道:“回皇上,京中各处已经准备妥当,届时国师下榻的驿馆也已经提前布置完毕,目前还有一些规格的细节需要商榷。不过皇上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萧胤沉吟道:“辛苦张大人。” 张清风头垂得更低,拱手,无比恭敬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萧胤盯着张清风卑微谄媚的身姿,有些出神——小皇叔也爱说这话,但他永远不会这样垂头,他会永远直视自己的眼睛,带着长辈的郑重和对自己的赞许。 萧胤唇边勾起冷笑,忽然觉得无趣:“行了,无事便退朝吧。” 张清风察觉座上之人态度的细微变化,微微抿唇:“是,皇上慢走。” 群臣跪拜下,萧胤大袖一甩,疾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朝星殿内。 庆慈撑着酸痛的身体,从床榻间幽幽转醒。她盯着高大的床帐子愣了愣,忽然爬了起来:“王爷!” 一旁人连忙按住她的手:“贵人别怕,王爷好好的。” 庆慈渐渐止了心中慌乱,看向眼前人,是个面生的宫女。 那宫女见她视线渐渐清明,笑了起来:“贵人终于又醒了。” 庆慈微微点点头,脑子里的记忆一点一滴汇聚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四周,问:“王爷呢?” 宫女道:“王爷在隔壁殿里,早上高热刚退,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刘太医说马上就会醒来。” 庆慈一掀被褥,下了床,浑身的骨头像是被重组一般。宫女连忙上前扶她。 “贵人刚醒,缓缓再下床不迟啊。” 庆慈轻轻拨开她的手,执着道:“我要去看王爷。” 踉踉跄跄来到隔殿,庆慈一进去便看到萧静安静地躺在榻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连往日里红润的唇色都是灰白一片。 庆慈心被扎似的刺了一下,顾不得头痛身疼,奔到榻边,从被下拉出萧静的手臂,立刻给他把脉。 半晌,她焦急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脚一软,瘫坐在了榻边。 还好还好,万幸萧静平日里身体强健,落水时候水面缓冲了身体承受的爆炸力度,早秋夜间的湖水也尚不算难捱。 庆慈怔怔望着萧静的脸,想到昨日爆炸那一刻,对方想也未想,便将自己紧抱护在胸口的场景,不由眼睛一酸,落下泪来。 一旁宫女见她哭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抬脸一看,却见皇上不知何时站在殿外,看向此处。 宫女吓一跳,忙要行礼。 只见门外皇帝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勾了勾手指。宫女心领神会,看一眼哭得无知无觉的庆慈,悄悄退了出来。 萧胤也在望着殿内哭得伤心的庆慈,问宫女:“她醒来说什么了?” 宫女道:“贵人就一醒来问王爷如何,然后便非要来看王爷……贵人替王爷把了脉后,瞧着似乎放下心来……之后就开始哭,可能贵人想起昨日爆炸,有些后怕。” 萧胤颔首,又摆摆手,宫女见状连忙又拜后退下了。 萧胤站在门外,安静地看了会哭泣的庆慈,又看了看榻上无知无觉的萧静。昨日刘太医说,两人被找到之时,手都是紧紧握在一处的,特别是小皇叔,劲儿特别大,刘太医废了点力气才将二人的手分开。 萧胤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作为旁观者的暖意。 这样想着,萧胤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后花园爬假山的无忧年岁。他心中一边觉得自己这想法幼稚,一边不由扭头去看——一轮火红朝阳正从空中升起,远处明月池被日光映照得波光粼粼,刺目明亮。 耀眼阳光下,有人穿了华贵衣衫,被宫人们簇拥着走来。 萧胤眯着眼,认出是萧鸾。 对方笑意盈盈地从远处荫木道穿行而来,远远见了自己,便孩子气地抬手晃了晃。 “皇兄,和悦又来啦!小皇叔醒了吗?” 萧胤盯着萧鸾与自己有些相象的脸,心中感慨,母后的话倒也没错——血脉确实有其神奇的地方,那便是——只要你真心待过我,我心甘情愿百倍偿还于你。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来得正好,小皇叔马上就要醒了。”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和萧鸾都是好孩子。
第96章 牵制 ◎本王便再替他剁一剁多余的爪子好了◎ 萧鸾走至台阶下, 抬脸认真看一眼萧胤,笃定笑道:“皇兄今日心情好,看来小皇叔无恙了。”说着,便要进殿去看萧静。 萧胤拽住她的衣摆, 示意她跟自己一道离开。 “与朕晚些时候再来。” 萧鸾已经看到庆慈正趴在床榻边上, 盯着萧静的脸默默流泪出神,随即会意过来, 捂嘴笑笑, 轻手轻脚又跟着萧胤走了。 朝星殿内, 庆慈只顾伤心难过,对门外的动静无知无觉。流了一会眼泪, 萧静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庆慈看在眼里,连忙抬手将面上泪痕擦干。 抬手又给萧静把了一遍脉,惊喜发现脉象愈发平稳。庆慈想了想, 握住萧静的大掌, 捏住对方虎口,轻轻揉捏起穴位。 萧静的手掌大她许多, 虎口处有拿剑磨出来的薄茧, 加上他正昏迷,连带整条胳膊都是无力往下坠, 庆慈必须得一手托着,一手按穴道, 才能使得上力气。 果然, 不到一刻钟, 庆慈感觉萧静的手重重伸弹了一下, 还未来得及反应, 她正按着穴道的右手瞬间被男人的大掌紧紧反握。 庆慈惊喜抬眸,榻上萧静已然苏醒,苍白的面色掩不住凌厉如电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王爷醒了?”庆慈开口,忍不住眼中酸意又上浮,连忙挣脱开对方的手,起身走向一旁,佯装轻松道,“正好,醒来便把这药喝了,刚好不烫了。” 她不愿让萧静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对着药碗定了定心神,这才转身。 却看到,榻上萧静正挣扎着要坐起身。 庆慈忙疾步走过去:“王爷刚醒,别急着起来,再躺躺吧?” 萧静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哑:“后背有伤,坐着好些。” 庆慈这才想起来萧静前几日的鞭伤应当还未曾痊愈,原本的心疼立刻叠加一层怜惜。她上前帮着给萧静脖颈处垫高些枕头,确认空出后背的余地,又问:“王爷身上还有别的外伤吗?” 她和萧静都已被宫人换了衣衫,此刻两人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她只瞧萧静身形,也看不出哪里不妥。 萧静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庆慈一番:“你可有受伤?” 庆慈见他眼中关切,赶紧放下药碗,转了个圈,展示给他看:“托王爷的福,我身上连个针眼大的伤口都未曾有,”说着,她朝萧静恭敬一拜,“庆慈还要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是你救本王在先,”萧静似乎淡笑了下,道,“没受伤便好。” 两人没有再说话,庆慈摸摸鼻子,将药碗端过去,小声打商量道:“王爷,咱们先喝药吧?” 萧静嗯了一声,抬手去接,胳膊一抬立刻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 庆慈立刻紧张起来:“王爷,怎么了?” 萧静抿抿唇,道:“手臂有伤。” 是了,昨日爆炸那样大,庆慈依稀还能记得被萧静整个人抱在怀中之时,二层一块窗板破空砸向两人……不用说,一定是护着自己的萧静被当场砸到了。 庆慈想也未想,伸手便摸向他的手臂,果然,上臂衣衫底下鼓起一圈布巾,应当是包扎圈起的纱布。 怜惜又叠一层愧疚,庆慈觉得自己亏欠萧静良多,不由分说便坐在了榻边,道:“那我喂王爷喝药?” 说的是问句,却是不容反驳的语气,庆慈难得在萧静面前说一不二,硬气一回,捏起汤勺便舀起褐色汤药,放下唇边微微吹了吹,便将汤勺直接怼在了萧静唇边:“我刚刚闻过了,是活血化瘀的药。这方子开得精妙,很是对症。王爷照着这个方子喝上几日,对外伤恢复大有裨益。 萧静静静听她介绍,慢慢张口,将唇边的药一勺一勺配合喝了。 “这药很苦的,”庆慈见他表情沉定,小声嘟囔道,“王爷可真能忍。” 萧静撩起眼皮,无奈看她。喝药而已,怎的将自己看成三岁孩童不成? 庆慈认真喂完最后一口,拿起一旁布巾,主动又替萧静擦拭了嘴唇,慢慢犹豫道:“王爷,甲七他……” 提到甲七,萧静眼中浮现一丝寒光。倒是他大意了,没想到竟然让人在金鳞甲里插了棋子。 甲七向来擅长追踪,暗器使得好,听力和甲四同属金鳞甲中的一等‘顺风耳’。萧静排查了王府许多人,但是丝毫未曾对身边的金鳞甲卫们起过疑心。 如今回想起来,那日在灵州万芳年府上,甲七扮刺客躲在院中大树上朝殿中射暗器,差些打中庆慈的事,或许便是甲七有意为之。 “王爷,甲七当日是真心想要我的命?”庆慈问。 萧静摇摇头:“有本王和燕然在,他注定做不到,更大的可能只是试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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