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她有什么好试探的?庆慈眨眨眼,觉得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只听萧静又道:“你当时拽着本王便要下船……你是如何猜得那船有问题的?” “倒不是猜到船有问题,是我猜得甲七有点古怪,”庆慈一本正经道,“昨日我与王爷不过是友人相约泛舟,偏偏甲七话里话外将我和王爷做成一对,说得好像是王爷打算同我私会定终身似的……”又自嘲一笑,补了句,“还说带上和悦会让王爷和我不自在……真是笑话,王爷同公主亲如父女,怎么可能视公主为累赘呢?” 友人相约、亲如父女……萧静看她,张了张口又慢慢闭上了。在这丫头眼里,他北疆王的形象便是会邀异性友人中秋泛舟的长辈不成? 萧静实在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到了一定境界。 庆慈又解释道:“后来我便故意说,王爷答应了晚上还要带我去鹊池玩,彼时便不想去明月池了,甲七一听,脸色便暗暗焦急了起来,笃定说王爷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今日不会再出宫。”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琢磨便十分不对——萧鸾说每年中秋宫宴都会早早结束,萧静又有自己的府邸,大魏历来也没有亲王中秋还要留宿宫内的规矩。甲七他怎就如此笃定,萧静萧鸾不会同自己一起去往城南鹊池呢? 时间明明是够用的。 庆慈道:“甲七似在笃定今日王爷定会因事被绊在了宫里。我想,能真正绊住王爷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 萧静问:“所以既然已怀疑甲七,为何还要跟他走?” 庆慈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而已。那时真没有将甲七认定为奸细,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会我只想着尽快找到王爷。” 也是甲七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让庆慈忽然确定这画舫里定有埋伏。可她没想到的是,甲七竟然敢在画舫上存放炸药。 甲七到底是哪方的人,就当真不顾及主仆之情,狠心除掉萧静才能算完? 昨日那爆炸巨响和火光一瞬间腾起,火药的味道盈满湖面,庆慈对这些记忆依然历历在目。若不是二人幸运,落入水中后便摸到一块船板,不然一旦沉入水中,又陷入昏迷,二人谁都是必死无疑。 “王爷觉得,甲七会是谁的人?”庆慈问,“会是张家的吗?” 萧静摇摇头:“这需得从头调查。” 庆慈哦了一声,又好奇道:“王爷,金鳞甲如何挑选的?甲七他是如何被选进金鳞甲的?” “除了甲四,金鳞甲均是本王在北疆之时,从军队里一步步选拔来的。他们跟着本王多次出生入死。甲七更是第一个从普通士兵升入金鳞甲卫的,”萧静眼神落在虚空一处,回忆道,“曾有一仗,他孤身一人生擒敌军三十多人,且连夜烧了对方两处粮草仓库,勇毅果敢,确实一位人才。” 庆慈了然。确实,任谁也很难去怀疑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人。 “王爷,燕然去哪了?”她问,“为何自昨日起,便没有见到燕侍卫?” “可还记得百胜楼查获得那些生铁?”萧静道,“赵迦前夜来报,存放在巡捕营库房里的生铁被盗,本王派燕然去查了。” 生铁存放在巡捕营本身便是件极少数人知晓的事情,谁人胆子这样大,敢直接去巡捕营偷盗? “能查出什么来吗?” 萧静哂笑:“对方昨日都送本王如此大礼了,燕然查出查不出,本王都会让他查出。” 这话便是明明白白要讹诈了……庆慈嘻嘻一笑,道:“王爷,咱俩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过两天了,我请王爷过府,与王爷好好喝两杯,驱驱霉运。” 萧静颔首,盯着她的笑脸,眉眼轻松下来:“好。” “那么眼下王爷有何打算?”庆慈托腮,不解望向萧静。昨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朝廷内外都在盯着北疆王府的后续动作。而真正的凶手一击未中,很难不保证对方会卷土重来。 萧静沉吟片刻,道:“本王负伤,不便摄政,需得静养一段时间才可回归朝堂。摄政一事会交给内阁接管。不过本王的议事权则交由内阁王昆玉王大人全权代理。” 摄政一事交还内阁?那张清风和太后一行不得乐疯了?庆慈有些愕然,随即又问:“王昆玉?这位大人又是哪位?” 萧静微微一笑:“王昆玉纵横朝廷四十年,光是吏部尚书便做了足足十五年,他资历深厚,心思深沉,若是两年前没有张清风替先皇挨得那一刀,内阁大学士第一人便应该是他王昆玉才对。” 如此说来,张清风和王昆玉的关系应该不怎么融洽才对,庆慈一点就透:“王爷想用王昆玉牵制和打压张清风?” 萧静忽然挑眉,向来豁然的眸色里沾染了一丝阴鸷:“早在江南道之前,本王便给过张清风机会。既然他不懂收手,那么本王便再替他剁一剁多余的爪子好了。”
第97章 赋闲 ◎笑两个情痴◎ 北疆王于宫内明月池画舫上遭遇爆炸, 当晚幸运捡回一条命,但除了皇上和公主,事发后谁都没机会再见到北疆王本人。即便小皇帝第二日早朝便说北疆王并无大碍,但随着时日增加, 北疆王迟迟不露面, 渐渐朝中有人开始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直到十日后的早朝,小皇帝当众宣读了北疆王的折子, 言明萧静是日起卸任摄政大权, 并告假一月, 期间北疆王府的议事权将由王昆玉全权代理之时,殿下臣子们当场怔然, 半天无人出声一句。 包括张清风本人。 萧静交回摄政权力、王昆玉代理北疆王府,一时之间,说不清这两个消息,哪个更为令张党一派措手不及了。 首先, 以张清风为首的内阁一直不满亲王摄政, 但因为萧静的赫赫战功,而不得动其分毫。眼下主动交权等同示弱, 若非身不得已, 萧静怎么会如此? 于是,北疆王殿下受伤不轻、元气大伤的消息如同长了腿脚般, 没两日在朝中内外传了个遍。 只能有这一个理由了,否则照北疆王以往说一不二的性子, 怎么能同意把手中大权大移交出去? 北疆王若是出了事, 朝中上下便必须得唯内阁行事了。众人心中掂量各自立场, 同时目光全都注视在了王昆玉身上。 冷不丁窜出来一个王昆玉, 结结实实给朝中诸臣吃了一惊——王昆玉够厉害, 一声不吭就踏上了北疆王的这艘大船。 实在是往日里北疆王与内阁第一大学士张清风不冷不热的关系摆在那里,俩人同为小皇帝长辈,不顶对是日常,也是正常。因此这两年,内阁在张清风的主持下,无成员明面上与北疆王府走得近过。 众人感慨——王昆玉与北疆王之间,莫非达成了什么不可说的协作不成? 虽然目前王昆玉代理北疆王议事权的期限只有短短一个月,但照这瞬息万变的形势……往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不过,提到王昆玉,满朝群臣谁都得暗叹一声——这个老狐狸属乌龟的,真是够能忍的啊! 做文官,内阁大学士便是做到了头,王昆玉熬了半辈子,眼见着距离成为内阁大学士仅仅一步之遥,谁知一朝前太子谋逆,一直默默无闻的张清风跳出来为先皇挡了一刀,先皇临死前得知二皇子还有个萧胤死里逃生,他的血脉还得以留存,一个激动直接亲点张清风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家’亲戚恩人做了内阁大学士第一人。 先皇不想皇位落在北疆王身上的意思,可不要太明显。 据说当日是先帝吐血要求北疆王点头,北疆王不能拒绝,只能主动退步,要求摄政。 先帝不放心北疆王,北疆王不放心外戚——真是好一个循环。 两年前张清风空降内阁,群臣还在私下感慨任你王昆玉半辈子兢兢业业,六部尚书做过三部,业绩光鲜,履历辉煌,又能如何?不是依然抵抗不过帝王亲命?特别张清风任第一大学士还是先皇的遗命,又因为萧胤登位,一跃成了国舅爷,王昆玉再德高望重也得乖乖让位,真是时也命也。 时间久了,所有人都以为王昆玉在内阁混到致仕,博一个清名便好,谁知老骥伏枥,王昆玉人老心不老,两年前的退让不过是一招以退为进——张清风这两年只顾着和北疆王府周旋,巩固自己的位置,哪承想治下的内阁竟然不声不响窝着一位萧静心腹。 这可比在金鳞甲里安插棋子更为要命,毕竟甲七是只能背地里来的小角色,王昆玉可是根基深厚,人脉宽广,手段了得的官场老手。 所有人回过神来,均深刻知道怕是京城官场不久也要掀起惊涛骇浪了——王昆玉总不会凭白得到北疆王的信任和合作,他的手中会不会有张清风的把柄,可就难说喽。 一时间,人人颇自危。想站队张清风的墙头爬到一半,幡然醒悟这点,卡在半路不上不下,倒是出尽洋相,也把张清风气个半死。 连张清风自己回神后,都有些后怕,他日后若是栽在萧静手里还算死得其所,若是栽在王昆玉手上,那可就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北疆王交权后,依然没有出门。张清风警惕了几日,但王昆玉倒是如常,没什么额外动静。而江南道秋粮征收,由于萧静回江南道上缴国库的那批巨额抄家银子填补了亏空,今年总算是能撸一个平账。 京中一片祥和忙碌,只待不日后召南国国师到访。 大魏朝与召南国国师有过交集的便是北疆王萧静,后者一直闭门不出,所有人这几日都在私下议论——北疆王殿下伤势到底多重? 有好心人士专门跑到无恙阁蹲点,发现无恙阁的东家、那位药王谷来的女神医,亦是每日乘坐北疆王府的马车出入,医箱不离手,回回神色郑重。 北疆王殿下……莫不是快要不行了? 而被传快要不行了的北疆王,这几日在府中过起了隐士生活。中秋一过,京城早晚天气愈发凉了,红柳一早命人撤了门上夏用竹帘,又统一给府中各房各处的椅榻都垫了薄垫。 萧静着一身灰色家服,坐在书房窗下看书。今日天气不错,窗外鸟啼欢快,他赋闲在家的这几日,倒是渐渐生出‘真正卸权该多轻松’的感慨来。 红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姑娘今日想吃点什么……” 庆慈答道:“想吃鹅肉。” 红柳声音又近了些:“奴婢还真不知道姑娘喜欢吃鹅肉。” 庆慈接话道:“昨日有老农挑着大鹅来医馆门口卖,我不过凑上去瞧热闹,那大鹅凶巴巴地冲我叫唤,还差点咬到我的手……” 萧静静静听着院中二人脚步渐近,他眉眼浮起一丝笑意,又压了下去。 红柳声音终在门外响起:“王爷,庆姑娘来了。” “进来。” 庆慈闻言,提着医箱进了书房。她将医箱搁在桌上,对萧静一拜:“见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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