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想了想,小声道:“依照您方才的描述,再加上小人的检查和经验,公主怕是……得了失忆症。” “失,失什么?”裴肆蹙眉,十分不解。 孙太医忙道:“简单说,就是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事,也忘记了过去认识的人。小人行医数十年,遇到不少这样的例子,通、通常……”孙太医胆怯地看向掌印,“通常是病人在受了很大的刺激,或、或者头部受了重击,才,才会得。” 裴肆不太相信,冷笑:“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 孙太医抹了下额上的冷汗:“这怕是只有公主自己知道了。” 裴肆品咂着孙太医的话,“失忆症,忘记过去了?”他精准地掐住重点,忙问:“那她要是真得了失忆症,会不会治好?” “这……”孙太医咽了口唾沫:“每个人的病情不同。有些人过一两个时辰就好了,有些人一两个月,有些人一辈子都记不起……若是要治疗,一方面用针灸和药,另一方面可以寻个与公主相熟的人,陪伴在她身侧,与她讲过去的事,刺激她的记忆,她或许能记起。” 裴肆只听见那句“有些人一辈子都记不起”……他沉吟了片刻,不屑笑道:“如今正逢征战,药草珍贵,就不必用在她这种卑贱之人身上了。” 说着,裴肆看向玉兰,冷冷道:“我很怀疑她是装的。你从现在起,盯着她,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全都要记下来。”
第184章 屋里很热,他的耳根子和心更热 : 两日后 夜色寂静,蒹葭阁里灯火通明。 偏殿清冷得很,案上供着尊檀木菩萨,金炉里的香燃了一半。 裴肆这会子坐在交椅上,他穿了身暗紫色夹纱圆领直裰,大抵最近的军务朝政太多,面上稍有几分疲色。 他端起香茶,喝了一小口,看了眼不远处跪着的玉兰,淡漠问:“她这两天怎样?” 玉兰双臂交叠,恭敬回:“憨吃憨睡,说话行事纵情任性,看起来像个市井小孩儿。” 裴肆抬眸:“你觉得她真失忆了,还是假装的。” “应该……”玉兰思考了片刻:“是真得了失忆症。” 裴肆还是有些怀疑,“她这两日都做什么了?有没有什么异常?” 玉兰掩唇笑:“她想法设法同我们说话,可没人理她,她就去和那两只猫玩。昨儿和大猫一起孤立小猫,今早上又和小猫好了,走走步步都要抱着,完全不理大猫了。下午的时候,她居然和两只猫打了一架,与两只猫同时绝交了。” 裴肆刚喝了口茶,听见这话顿时被呛住了,弯腰猛咳,脸都咳红了,他失笑:“她是傻子吗?和猫置什么气。还有呢,她还做什么蠢事了。” 玉兰手指朝背后捅了捅,不太敢说:“她和猫打架打输了,心情不好,就把您亲手栽种的那几株名品牡丹全给拔了。” “啊?”裴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冷哼:“粗俗。可惜我那几株牡丹,落入了牛口里。唉,被糟践了。” 虽然嘴上骂,他还是饶有兴致地问,“你们不和她说话,她没生气?” “掌印您真是料事如神,她生了大气了。” 裴肆一脸“报复”的兴奋,身子前倾,整日的疲倦顿时一扫而光,催促:“快给我讲讲。” 玉兰抿唇笑:“她想法设法逗奴婢们说话,无非是想问她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她一开始以为蒹葭阁的都是哑巴,后来发现大家背着她悄悄说话,她顿时恼了。哎呦,真是个坏脾气,摔盘子砸碗的,甚至捉弄大家,往粥里搁了半罐盐、十几勺糖,命令大家吃,又叫大家赤脚走鹅卵石小路,她就是要看看,谁能忍住不喊叫。” 裴肆摇头笑:“跟个市井顽童似的,又嚣张的像公主。”他问:“那你们说话了么?” 玉兰发现掌印好像特别喜欢听这种琐碎小事,眼神谄媚:“您事先过就已经下命令了,奴婢们都不敢。这不,公主又恼了,她一气之下,给我们每个人都取了外号。” “哦?”裴肆从盘中拈起枚桃酥吃,饶有兴致地问:“都给谁取了?取了什么?” 玉兰佯装委屈,撇撇嘴:“殿下叫奴婢‘爱翻白眼珠子的跟屁虫’,叫小德子‘放连环屁的瘦竹竿子’。” “那她有没有给本督取?”裴肆竟有些期待,其实她取的这些外号还挺有趣儿。 玉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咬住下唇:“取是取了,但奴婢不敢说。” 裴肆知道那小贱人肯定取笑他了,他慢悠悠地嚼桃酥,“但说无妨,本督不会生气。” 玉兰小心翼翼地睨向掌印,咽了口唾沫:“她,她叫您,叫您‘脸比茅坑石头更臭的无桃白毛怪’……” “什么!”裴肆被桃酥噎住了,手捂住脖子猛咳,连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去。他脸先是气成了猪肝色,后头恨得胀紫了,一把拂去满桌的茶点杯子,蹭地起身,剜了眼玉兰,呵斥:“再让本督听见你说这种污言秽语,定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这话,裴肆甩了下袖子,闷头往正殿去了。 玉兰吓得心惊肉跳的,手捂住胸口,哭得委屈,小声抱怨了句:“是你要听的,听完了又不高兴,还怪上了我。” …… 这边。 裴肆用怒发冲冠形容都不为过了,双眼怨毒,大步往灯火通明的上房走。他都想好了怎么惩治她,嘴这么贱,必得拿针缝起来,他这次可不会再心软了。 裴肆一把推开门,看见眼前景象,顿时愣住。 她,她穿了纯白色的肚兜和短至大腿根的亵裤,正趴在地上,学小猫伸懒腰的动作,双臂前伸,腰肢下沉,娇臀朝后前方翘,喵呜喵呜的叫着,黑发如瀑布般从她身侧泻下,在地毯上堆积成一滩。 裴肆惊得口半张开。 屋里很热,他的耳根子和心更热,冲外头守着的阿余和太监们喝:“都滚远些!”他立马关上门,冲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喝:“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猫啊。” 春愿一脸的天真无邪,关在这里好无聊,没人和她说话,她只有想法子玩耍。 她不偏心,分别摸了摸大猫和小猫,然后往前爬,爬到裴肆跟前,学猫撒娇的样子,用头去蹭男人的腿,仰头,喵~喵~地叫。 “你……” 裴肆方才堆积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他承认,面对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他心神荡漾了。 忽地,他记起之前被她欺骗,她最擅长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引诱谋害人。 她一定是装的! 裴肆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微微俯身,手“配合”地抚着女人的头发,冷笑:“怎么,你觉得这招对本督有用?”谁知就在此时,他看见,这女人脸蹭了下他的手,竟,竟还舔了下,喵呜地叫。 裴肆再次愣住,手上那凉凉软软的触感,是真实的。 他啐了口,骗就被骗吧,反正提防着些,他也不吃亏。 想到此,裴肆半跪下,一把抱住她,疯狂去地吻她的肩膀、脖子还有脸,谁知,她忽然推开他。 “怎么了?”裴肆不愿停下,眼神迷离,又要去吻她。 “喵呜~”春愿往后躲,双手成乞讨状,大眼睛无辜地看无桃白毛怪。 “你要什么?”裴肆难得语气温柔。 “吃的呀。”春愿下巴朝不远处的大猫小猫努了努,笑的天真又无邪,“它俩跟我讨吃的时候,就会蹭舔我的手。我今天打架打输了,它们惩罚我扮猫,喵呜,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我要吃鱼。” “哦,鱼,鱼。”裴肆急忙环视了圈屋里,目光落在桌上的枣泥糕上,竟不知不觉地配合她,笑着问:“现在没有鱼,给你点心吃行不?” “不行!我生气了!” 春愿扭头就走,她朝“窝”爬去。说是窝,其实就是用被子堆成的。女人不满的喵呜了几声,像猫似的,蜷躺进“窝”里,甚至还学猫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裴肆跟过去,席地而坐,爱怜地轻抚着这只“猫”,俯身安慰:“我给忙忘了,下次来肯定给你带鱼,好不好?” 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做很可笑幼稚,甚至很蠢,他把自己的这种行为归结为——应付诡计多端贱人的将计就计。 裴肆指尖划过她缎子般光滑的后背,她身上的鞭伤还未完全痊愈,依旧能看到淡粉色的痕迹,笑着问:“这两天做什么了?” “等你啊。” 裴肆不解:“等我?” “嗯。” 春愿坐起来,直面他,掰着指头数:“我从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吃饭等、洗澡等、睡觉也等,你总是不来。” “等我做什么呀?”裴肆眼里的欣喜大过怨恨。 春愿撇撇嘴,看向外面,“这里的人都是哑巴。”她定定地看着裴肆,“只有你会说话,你告诉我,我是谁?为什么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裴肆心动,她,她居然在等他? 他手指隔着单薄的衣料,逗弄着那小小豆粒,“告诉你可以,但你得陪我去床上躺会儿。” 春愿挥开他的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不问了。”她困得打了个哈切,“我的惩罚做完啦,现在已经不是猫了,太晚了,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 裴肆忽然说:“你叫莺歌,是我的妻子。” “嗯?”春愿惊住,她叫莺歌?这两日她一直在试图找回记忆,她发现自己对那两只猫有特殊的感觉,似乎以前就养过般,接触起来很亲昵,甚至嘴里脱口而出个奇怪的名字“小耗子”。 再譬如,玉兰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就很讨厌。 按理说,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应该有熟悉的感觉,可为何这么陌生。 春愿接着问:“那我到底为什么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裴肆不管她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就是要作践她,“咱们成婚后,你恼怒我政事繁多,经常不归家,便暗中和一个肮脏卑贱的马奴私通苟且,你还怀了那个马奴的孩子。你害怕事情败露,于是和马奴携带家中财款私奔。 谁知,那个贱奴是个心黑手狠的,他沉迷于酒色赌博,很快就将你的金银首饰输光,他为了还赌债,打掉你的孩子,把你卖进青楼做妓.女,逼迫你每日至少接二十个客人。” 他手指轻抚着她胳膊上的鞭痕,“你如果不听话,就会被鸨母和马奴打骂。后来,我找到了你。你见到我后,悔不当初,愤恨之下撞墙自尽,但老天或许要给你个向我赎罪的机会,你活下来了,却失去了记忆。” 春愿听完这话,顿时呆住,后脊背直发寒。 她以前竟是这样的人? 这么自轻自贱?这么坏? 裴肆很满意她这般痛苦又不可置信的反应,凑过去,环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轻吻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蛊惑:“莺歌,我不恨你,我还像以前那样喜欢你。现在只想你尽快忘记那个马奴,和我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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