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指了指他身后半干的临摹画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声音清脆。 “范伯伯,那是什么?” 他看见,对他一向严厉板正的父亲此刻蹲下身,笑眯眯地对女孩答道:“这是你范中哥哥作的画。” 他骇然,惊觉原来父亲也有如此慈眉善目的一面,只是从未对他展现。 “我也想作画,你可以教我吗?”女孩摇着父亲的衣袖,瞪大眼睛,嘟起小嘴撒娇道。 父亲为难地看她一眼,没有立即答应。范家祖训,绘画技艺绝不外传,只能传授给范式子弟。 “好不好嘛?好不好?” 女孩见父亲没有答应,眼中划过一丝委屈,继续抻那方衣角,娇滴滴地乞求道。 一向粗狂不羁的父亲被她磨没了脾气,只好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范伯伯和你爹爹还有事,让哥哥教你,如何?” 当时的他吓得不轻,看着父亲连连摆手。奈何父亲只想自己脱身,根本不在乎他乐不乐意。 女孩扭头看他一眼,笑得比蜜糖还甜,看得他一阵恍惚。 “好呀。” 得到了肯定回答,父亲立即将女孩拉到他面前,抓起女孩的手塞到他手心,面色严肃,语气强硬。 “好好照顾松酿妹妹,还有,今天的任务务必完成,否则不许吃饭。” 说罢,看向女孩,面色陡然间变得温和,摸了摸女孩圆溜溜的小脑袋,这才大步离去。 范中无奈地盯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匆匆收回自己的手,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 “你自己去玩吧?我要作画了。” 女孩愣愣地盯着他,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不知为何,他只觉那笑颇具深意。 当时的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后来他才知道,这幅乖巧模样下是怎么一颗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心。 “那好吧,哥哥加油,不然晚上该吃不上饭了。” “......”
第70章 他哑然,盯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脸,抽了抽嘴角。 这个时候,她倒是不傻! 女孩听话地去了庭院,他咬着笔继续一遍遍临摹父亲的《雪景寒林图》,只觉昏昏沉沉,活着实在无趣。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宅院的寂静,将他猛地惊醒。 他冲出房门,四处寻找着女孩的身影,生怕她出事。若她出事,自己也要吃不爱了兜着走! “松酿?松酿?” “我在这!” 草丛里忽的冒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浓密黑亮的发辫此时缭乱地散落在白嫩的脖颈处,上面还零星沾着几片树叶和草屑。 他看着一脸狼狈的女孩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不解地问:“你这是......” 少女拍拍了衣摆上的草屑,理了理发丝,尴尬地一笑,指着一旁的槐树讪讪道: “我看那里有个鸟窝,就想着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鸟蛋。” 他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确见离地三四米处的枝丫上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鸟窝。 他望着鸟窝看了一会儿,耳边响起她刚刚那声尖叫,碍于女孩的颜面,不好意思笑出声,压抑着声音里的笑意,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女孩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只是捂着自己的屁股轻皱眉头,龇牙咧嘴,时不时□□两下——“嘶”。 那个时候他隐隐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与其他闺阁中的女子截然不同。 毕竟大家闺秀不会去爬树掏鸟蛋,更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后一滴眼泪都不掉,更不会如此捂着自己的屁股丝毫不在意他的眼光。 思及往日种种,范中只觉有了她的生活才开始五彩缤纷。 女孩从不畏惧父亲的威严,犯错了也惯会用一副乖巧可爱、楚楚可怜的模样骗取长辈的心疼。 而他每次都因为不会甜言蜜语、耍宝卖乖,成为那个代她受罚的替罪羊。 虽然因此挨了父亲不少打骂,但女孩的到来给他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乐趣。 她带着他去斗蛐蛐,带着他上树掏鸟蛋,带着他去湖边捞鱼...... 那些快乐的记忆都与她有关,可如今,她却如此决绝地想要撇清两人的关系,只因那个叫楚怀的男人!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他率先缴械投降。 松酿看他一眼,犹豫了几秒,方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范中望着那道愈渐窈窕的背影,眸子越发幽深,呈满不甘。他不甘心,凭什么他比不上楚怀! 松酿回到酒楼时,大碗和楚槐卿都已在那。 楚槐卿见她面容憔悴,赶忙迎上去扶她,柔声道:“没事吧?” 松酿看着他笑了笑,缓缓摇头。大碗见她回来,赶忙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知松酿。 “打探到了,城门附近的兄弟说,前天晚上,一辆写有楚府标志的马车趁着半夜匆匆出了城。我猜十有八九里面是你们要找的人。” 松酿一喜,望着大碗着急问道:“那马车去了何处?可能追踪到?” 大碗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语气满怀歉意: “这个......虽然我城外也有兄弟,但来来往往的马车实在太多,外加又是两天前的事情,追查起来比较麻烦。” 松酿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不甘心就此放弃,固执地问道:“那最快多久能找到?” 大碗拧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道出实情,最终耐不住松酿可怜兮兮的目光,讷讷道: “最快也要三天时间。” 松酿看看楚槐卿,望着垂垂老矣的父亲,心里涌起一阵悲戚。 “若是最后找不到人,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西北流放,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楚槐卿将她揽入怀中,形容温柔,漆黑的眼眸中写满坚定,似磐石,不可转移。 松酿抬头,望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焦躁不安的心一点点沉寂下来。 似小溪汇入江海,似砂砾被高山拥抱入怀,一切变得充满安全感和归属感。 “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你在京城的一切?” 少女怔怔地问,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迷惑,有不忍,有感动,有惊讶...... 各种情绪似麻线编制出她此刻难以言喻的心情。 楚槐卿攥紧她的手指,垂眸凝视着少女如雪般的肌肤、小狗般湿漉漉的眸子,声音干脆:“你在哪,我在哪!” 松酿哽咽,眼角微微一热,未曾想到楚槐卿竟愿意为她做到此种地步! 就算是她,可能也无法放弃眼前的一切,和他义无反顾地在一起。 “咳咳咳......” 松老板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实在忍不下去,轻咳提醒着两人。 大碗则干脆出声打断道:“你们注意注意场合,我们两个单身汉还在这里呢!” 松老板不乐意了,抿嘴反驳:“我是有夫人的人,和你可不一样。” 楚松二人被他们逗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既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所有人都卸下了心中的重担,该做什么做什么。 四人兵分两路,行动不便的大碗带着年迈的松老板在城内打探情况,楚松二人则按照大碗提供的信息向城外探寻。 眼瞅着愈发暗淡的天色,松老板担忧地望了眼女儿和楚槐卿,语重心长道: “不管找不找得到,明天午时都要按时回来,注意安全。” 楚松二人应下,租了辆马车准备出城。 马夫见他们这么晚还要出城,打趣道:“两位莫不是要私奔?” 楚槐卿和松酿对视一眼,默契地笑出了声。 楚槐卿倒也不否认,拍着车夫的马屁道:“您真是好眼力,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车夫得意地扬了扬眉,笑开了嘴,如菊花般绽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牙齿,驾驭着马匹缓缓向前,继续说道: “你们放心,我驾车又快又稳,只是这城内有规矩,不能太快,否则会被打七十大板,出了城我保准跑得飞快,绝不会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被拆散。” 松酿压抑着笑意,忍得整个人微微颤抖,生怕自己笑出声,露出马脚。 楚槐卿看她一眼,眼神宠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车夫聊着天。 不知不觉就出了城,多亏朝廷取消了宵禁,又鼓励商品贸易,为了往来商客便利,允许随时随地进出城门。 城外,荒郊野岭,寂静得只剩下蛙叫和蝉鸣,一声一声,规律地起伏着。 松酿按着大碗给的手绘地图给车夫指路,车夫惊讶:“你们怎么要去那里!那里最近出了人命,可瘆人了。” 松酿皱眉,心突突地跳,只觉此事来得蹊跷。 楚槐卿亦是吃了一惊,追问:“死的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车夫浑身一抖,想起那人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声音低了几分: “据说那人是大户人家的车夫,唉,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被灭了口。” 楚槐卿眉头紧锁,看着少女脸色越发暗沉,好一会儿才接着提问: “那您见过那位车夫吗?他脖子上是不是有块大大的胎记?” 车夫垂眸细细回想起那日的场景,突然高声喊道: “对对对,他脖子上有块碗大的胎记,看起来很是吓人。当时衙门中的人还说,这么大的胎记,他们还是头一次遇见。” 楚槐卿彻底失望,紧闭双眼,恨恨地一拳砸向坐榻,眸中泛着血丝,咬牙切齿道:“他竟然......” 竟然为了逼他而杀人灭口,这还是他认识的父亲吗? 松酿拍着他的背,看着他如此自责的模样,心中亦是很不好受。 若非因为自己,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现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们两个的感情而殒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如何心安? “这不是你的错......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不要把他的错误加诸在自己身上。” 楚槐卿却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双眸布满血丝,不肯原谅父亲,也不肯原谅自己。 松酿见他如此,掀开车帘冲车夫吩咐道:“老丈,我们不走了,麻烦送我们回去。” 该来的终归会来,无论逃到哪里都要面对,既如此,不如回去坦然接受。 车夫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不知他们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心劝解道: “姑娘,你可想清楚,一旦回去,你们两人......” 车夫欲言又止,不再多说,这种私奔出来的恋人他见得也不少,凡是半路回去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回去吧,我想好了。” 说罢,她握住楚槐卿的手,眸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似流星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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