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么了?”松酿见父亲这般,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背。 松老板扯了扯嘴角,露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笑容,沙哑着嗓音,有点心酸道: “爹这是高兴得,高兴得......” 松酿这才放下心,抬步朝大理寺卿走去,不解地问:“昨天你们还说,若没证据就要定我们的罪,今儿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大理寺卿屏退手下,将松酿带到一僻静处,四下看了看,见没人跟过来方才开口。 “这是尚书大人的意思,他决定不再追究遇仙楼的责任。” 松酿诧异地瞪大眼睛,讷讷地问:“为什么?整件事不就是他一手策划?如今就要事成,他怎会突然对我们手下留情?” 大理寺卿瞟她一眼,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念及兄弟之谊,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除了槐卿,谁有那个本事让尚书大人回心转意。他为了你甘愿放弃自己在汴京的一切。 楚家就他一根独苗,他若是去了西北边境有个什么闪失,尚书大人不得抱憾终身。 虎毒尚不食子,为了槐卿,他不得不退步。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当真是妙!” 松酿心中一暖,嘴角不由地翘起,想起那个让她相信他的少年,生出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突然很想楚槐卿,转身便跑,头也不回地嚷嚷道: “多谢大人帮忙解惑。” 大理寺卿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这槐卿的眼光当真是......与众不同!” 松酿一路狂奔,刚出酒楼便见她心心念念之人正缓步走来。 少女唇边扬起笑容,待他走近,踮起脚尖环住男人的脖颈。 楚槐卿下意识伸手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眼神澄澈,唇边带笑,似十里春风,似陌上花开。 “我刚想去找你......” 少女抵着他的脖颈,声音轻颤,温柔得一塌糊涂。 男人紧了紧手指,眉眼低垂,和煦地牵起嘴角:“我这不就来了。” 松酿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身上缭绕的松香,心慢慢地安静,抬眼望向少年,目光似初晨荷叶上的露珠,干净得一尘不染。 “据说某人为了我,打算离家出走?” 楚槐卿捻起少女鬓边的一撮长发,拿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道: “不离家出走,怎么能让父亲妥协。”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打趣道:“若是你父亲最终还是不肯放过我,那你该怎么办?” 男人笑了笑,抵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后颈,重重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如果父亲不在乎我这个儿子,那我也没有留在这个家里的必要。” “为了我,与家里闹僵,值得吗?” 男人一愣,随即吻上少女的发,语气轻柔却坚定:“甘之如饴。”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楚槐卿便被官家诏了去。 松酿见他不舍,忍不住劝道:“快去吧,你父亲能妥协,估计少不了官家助力,替我好好谢谢他。” 楚槐卿点头,跟着太监匆匆离去。 松酿抬头望了眼天,夕阳西下,余霞散落,凝成整片绮丽的绸缎,美不胜收。 她调转方向,抬步正准备回酒楼,便被一丫鬟模样的女子拦住,说是她家姑娘有请。 松酿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趾高气扬的小丫鬟,满身都是上好的丝绸布料,配饰讲究,容色较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你家姑娘是谁?” 小丫鬟不屑地撇了撇嘴,抬高音调,言语跋扈:“去了你就知道了,废什么话。” 松酿冷哼一声,双手抱拳置于胸前,眯着眼将她望着,冷冷道:“既不是诚意邀请,那怒不奉陪。” 说罢转身就走,不给小丫鬟任何还嘴的余地。 小丫鬟见状,有些慌了神,赶忙将她拦住,知她不是个好欺负的,放低姿态,语气恭敬起来: “我家姑娘姓韩,想必你该知道是谁,请吧。” 松酿拧着眉细细思索片刻,随即轻笑,原来是她。 楚槐卿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消息倒是灵通。既然她自己找上门,她也不介意会一会她。 “带路吧。” 小丫鬟见她终于松口,暗暗松了口气,赶忙带着她走向不远处的茶楼。 不一会儿,两人便抵达了雅间,隔着山水屏风,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环翠,你去门口候着。”里面的女子缓缓道。 小丫鬟应声退下,留下松酿一人对着那道精致的屏风微微出神。 屏风上的画应当是出自米芾的《云山烟树图》。 “你可知我是谁?” 女子平静地问,声音宛转悠扬,不疾不徐,让人只觉她端庄大方。 松酿正细细琢磨着屏风上的画,被突然一问,有些懵:“啊?哦!你是韩景天,韩太傅之女。” 女子笑笑,轻启双唇,柔声接道:“我还是二郎的青梅竹马,这点你怎的不说?” 松酿哑然,不知这韩家姑娘到底想说什么,是来谴责她夺了他的夫婿,还是...... 她向来是个直肠子,着实不善应对高门大户的弯弯绕绕。 “韩姑娘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咱们不如开门见山,何必转弯抹角打哑谜。” 女子抿了口茶,牵起嘴角,笑意盈盈地站起身,声音婉转。 “倒是个爽快之人,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我自小爱慕二郎,若不是你的出现,他会按照父辈的希望娶我,我们两个会幸福得在一起。 我父亲乃太傅,就连当今天子都是他的学生,二郎亦不例外。 他若是娶了我,我不仅会成为他的贤内助,帮他打理好内宅事物,在外,也可以帮他取到父亲的支持。 而你,你能给他什么?” 松酿不语,所有人都在问她,她能给楚槐卿什么?可他已经拥有那么多,她又能给他什么? “除了真心,我也许不能给他什么;但你们能给他的,又真是他想要的吗?” 女子嗤笑,朝松酿靠近几步,语气嘲讽: “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将功名看得更甚,也许他现在对你是一片痴情,可以后呢? 当你们的感情在茶米油盐中被渐渐磨灭,你就能保证他不会后悔? 他如此出色,却要因你蹉跎终身,你觉得.......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婚姻本就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门当户对,夫妻双方能以平等的姿态对话,否则色衰爱弛的那天,你会发现此生所追求的是多么可笑。” “......” 松酿被韩景天鞭辟入里的剖析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从不知道,原来婚姻远比她想象得复杂得多。 “可韩姑娘,依你所言,婚姻不过是家族之间的联姻,也就说,在你眼里,嫁于谁并不那么重要,你在意的也不是楚槐卿这个人。” 女子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韩景天不由地垂下眼眸,陷入沉默,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对二郎的感情。 从小父亲便常常当着他们兄妹们的面夸赞二郎,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种下了对二郎的倾慕之情。 她渴望自己像他一样优秀,一样得到父亲青睐。 可不管她如何用功读书,父亲都只会淡淡地说一句:“天儿真棒,若是男子,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那个时候,她意识到了不公,却又无可奈何。 兄长们都劝她不要把精力放在读书上,用心打扮自己找个好郎婿才是正道。 她一度陷入纠结,不知自己所坚持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直到二郎告诉她: “不必在意别人如何说,且问问你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就算不能入朝为官,多读些书,总归是有益处的。” 从那之后,她时不时会向二郎讨要些古籍孤本拿来研读,有什么不懂的就会去请教他,他也乐于解答。 两人的交往便多了起来,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美好画面。 她知兄姊们误会,想要解释却又享受于这种说不清的暧昧。 毕竟像二郎这样耀眼之人,只要靠近,就不想再离开。 “我自然在意二郎,否则今日便不会约你来此处叙话。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身份差距过大的姻缘多是以悲剧收场,历史上的案例不计其数,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松酿隔着屏风看向那道聘聘婷婷的身影,暗自感慨这太傅大人教出来的女儿果然非同一般。 寻常女子面对自己的情敌,都是分外眼红,恨不得将对方踩进土里。 而她却始终言笑晏晏,跟你讲事实摆道理,让你心生忌惮,却无法反驳。 “多谢韩姑娘的忠告,只是我相信他,亦不愿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望你见谅。” 韩景天身形一滞,回眸将松酿凝视着,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如此,那我们便各凭本事,到时候,请你不要怪我。” 松酿但笑不语,只觉她这招先礼后兵倒是用得颇为熟练。
第73章 楚槐卿随着小太监进入宫门,抬眼便瞧见了正在逗鸟的赵佶,躬身行礼道:“官家万安。” 赵佶朝他摆摆手,含笑问道:“不离家出走了?” 楚槐卿面色一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道:“多亏陛下施压,不然父亲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松家。” 赵佶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他如此做除了想成全有情人,还有自己的考量。 正如鹿叔所言,楚家如今风头太盛,若是此时槐卿再娶太傅之女,那章惇一派的大臣只怕会对他更加忌惮。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所以他才多管闲事,去做了回恶人。 “吾帮了松姑娘这么大的忙,她没有什么表示?” 楚槐卿一愣,故意装傻道:“她让我代为转达对陛下的谢意。” 赵佶轻笑出声,眸光漆黑,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喃喃道:“改天让她带师师进宫一趟,就算是对我的感谢。” “......” 楚槐卿默默瞟了一眼正在逗鸟的赵佶,本以为这么久过去,他已将李师师放下,没成想他还惦记着那个冷漠如霜的女子。 “怎么?这个要求很过分?”赵佶见他迟迟不答应,沉声道。 楚槐卿心下一惊,立即拱手答道:“臣自会想办法,让李师师进宫。” 翌日,当楚槐卿与松酿说起此事时,后者直接炸了毛似地大喊:“完了完了,要让师师去见陛下,简直比登天还难。” 楚槐卿抿着唇,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据他所知,陛下曾多次派人以各种名头去请李师师入宫一叙,但无论是何理由,都一概被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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