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地进食,谁也没再啃声。 窗外,雨势渐小,房檐上的积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个不停。 雨声淅淅沥沥,刚好隐去了有些尴尬的氛围。远处,雾霭阑珊,一片朦胧。 饭毕,楚槐卿站起身准备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松酿见状,赶忙劝道:“你去处理公务吧,这些我来做就行。” 男人拿着筷箸的手一滞,目光沉沉:“你这般殷勤,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范中?” 少女笑容僵在脸上,眉眼低垂,眼神怅然,喃喃道:“你就当我是为了心安吧。” “别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原谅你的背叛。” 男人冷冷地看着少女,面无表情地撂下手中的筷箸,转身往桌案前走。 然而,走到一半,腹部一阵剧痛,他猝不及防,整个人骤然缩紧,向前踉跄倒去。 少女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及收拾桌面,冲到男人身边跪下,急切切问道:“你怎么了!” 男人惨淡一笑,从少女惊慌失措的神情中寻到了丝丝安慰。 “无碍,不过是旧伤,一遇到下雨天就会疼痛难忍,天晴就没事了。” 松酿蹙紧眉头,眼神关切地望着一脸痛苦的男人,轻声问道:“可是之前我们被刺客追杀那次,留下的伤?” 男人点点头,忍不住闷哼一声,面上却强忍着,不想让少女看出自己的脆弱。 “那我扶你到榻上休息。” 少女说罢,将少年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咬紧牙关,一鼓作气,费力将男人拽起身。 楚槐卿疼得浑身无力,满身冷汗,面如纸色,想要拒绝,让松酿去唤溪边,却又贪念她的关怀。 若是生病能得到她的呵护照顾,他不介意多痛几次! 少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楚槐卿从地上挪到了榻上。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我就在门口。” 少女替男人脱掉长靴,盖好被子,就要离开。 男人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急急抓少女的手腕,语气无力却又坚定:“别走!” 松酿扭过头,恰好看见少年黑白分明又带着丝丝希冀的眸子,心中莫名酸楚,听话地在塌前坐下,柔声道: “我不走,你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男人这才闭上眼,仍固执地紧攥少女白皙的柔夷,眉头微蹙,似隆起的山丘,绵延千里,亘古不绝。 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响起。 男人眉眼紧闭,面容隐隐泛着忧愁,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不能彻底放松。 这三年,他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做到权倾朝野的宰相,在世人眼中是何其风光! 可这背后的心酸苦楚又有几人了解? 确认男人彻底睡熟后,松酿方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悄悄推门出去,生怕扰了少年休息。 却不知门掩上的刹那,榻上之人忽然睁开眼,一双眸子比墨还黑,称得那张脸越发惨白。 男人捏紧被褥,疼得蜷缩成一团,却咬着牙不发一声,不想被人察觉。 松酿刚走到回廊,便见溪边正双手环抱于胸前,立在檐下听雨。 面容被雨雾笼罩着,看不太真切。 “松姑娘,郎君可是旧伤复发了?” 少女点点头,眼底的担忧一览无遗。 溪边见状,只觉她心中还有郎君,可思及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以及郎君为她辗转反侧的那些日子,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些许抱怨。 “小人可否问姑娘一句,心中到底有没有郎君?” 松酿垂下眼帘,望着廊外的毛毛细雨,无声叹气,幽幽道:“并不是有了喜欢,便能长相厮守。” 溪边瞟她一眼,不解地抿紧嘴唇,她这话是何意? “你可知这三年,郎君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以前的他活得肆意潇洒,意气风发,从不曾消沉落寞...... 可自从你不告而别后,他便从未笑过、哭过,整个人就像个木偶,每天按部就班地上朝、下朝。 他将所有的苦都压在心底,一心投身于国事,这才将对你的思念淡化。 可在夜深人静时分,他总是彻夜难眠,整宿整宿地批奏章,直到把自己累倒。 他不说,可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用忙碌麻木自己,这样才能不去想你。 郎君对你情深至此,你为何不能真心对他?” 松酿哑然,眼尾一热,竟不知她当初伤他伤得如此深! 少女声音哽咽,盯着溪边认真道: “并非我不想真心待他,只是我不能。好好照顾他,我去给他熬点驱寒的汤药。” 松酿说罢,不待溪边反应,便自顾自往灶房走,脚步透着些许慌乱。 溪边望着少女雯华若锦的身姿,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听她这般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且看她的神情,也不像做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宁愿痛苦也要将心爱之人推远? “她说了什么?” 男人捂着下腹,脚步虚浮,扶着廊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溪边身后。 溪边一惊,回首望着楚槐卿。 没想到郎君在受伤之际亦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他的身,思及此,他不禁汗颜于自己的功夫。 他上前,赶忙扶住男人的手腕,语气中透着些许责怪: “郎君,你怎的出来了?有什么事唤我便是!小人一直在外边候着。” 楚槐卿摆摆手,眼神直勾勾盯着那道俏丽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复问道:“她刚刚说了什么?” 溪边无奈,只得将刚刚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男人听罢,轻咳一声,捂着下腹身子轻颤,似乎疼痛更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男人疼得弯下腰,喃喃自语道。眉眼间闪过一丝狂喜,可转瞬间却又不见了踪迹。 喜悦稍纵即逝,覆盖而来的是无尽的悲凉,这悲凉似空气,无色无味,却又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她果然是有苦衷的!他就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可为何不管他如何追问,她就是不肯说,为何不肯相信他? 相信他即使知道真相,依然会选择站在她那边,她终究是不曾信他!不曾将自己托付给他! “郎君,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溪边眉头紧锁,望着主子这幅弱柳扶风的模样,眸中满是担忧。 男人点点头,整个人被溪边搀着回到塌前。 “你下去吧?照顾好她的婢女,别伤了她。” 溪边俯首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心中感慨郎君对这松姑娘的感情当真是深不可测,不然怎会爱屋及乌,连她的婢女都要好好看护。 可这松姑娘却不懂珍惜郎君的深情! 溪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这姑娘也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得到郎君的喜爱。” 被腹诽的松姑娘此时正忙着将药材洗净丢入锅中,待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慢炖煮。 少女蹲在药炉前,一边扇着蒲扇一边想着楚槐卿的病症。 他这阴雨天便会绞痛的症状倒是像极了得了风湿的老人,这病是慢性病,不能根除,只能喝药慢慢调理。 他现下正值壮年,阳气旺盛,若是调理得当,应当可以祛除体内的阴邪之气。 “药熬好了吗?郎君醒了,正叫你过去。” 盯着火昏昏欲睡的少女忽的被溪边惊醒,下意识应道:“好了,我马上端过去。” 溪边看她一眼,昏黄灯烛下,少女的发丝随意散落,一双大眼睛澄澈得宛如小鹿,水亮动人,也难怪郎君对她始终放不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85章 松酿拍拍脸颊,努力睁大双眼,下意识伸手去掀陶土盖子,忘记了在炉上熬制已久的药罐温度之高,早超越了皮肤所能承受的极限。 “啊!” 少女低呼一声,白皙的手指刹那被烫得通红。 她赶忙找来冷水冲泡,疼得眉头紧蹙。 思及楚槐卿还在等自己,她匆匆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赶忙将汤药倒入白瓷碗中,朝主卧走去。 “你醒了?还疼吗?” 少女将药放在塌前的案几上,望着少年薄如蝉翼的唇,轻声问道。 男人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蚕丝被褥,有气无力道:“无碍。” “干什么去了?” 男人盯着少女柔和的面容,心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我去熬了点药,有助于你的病,你试试?” 少女将白瓷碗端起,用白玉勺子将药汤舀起吹了吹,待药汤不烫方才递给榻上之人。 楚槐卿盯着少女一丝不苟、娴静温柔的面容,有些晃神。 三年过去,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这个温柔体贴的少妇。 可惜,她这些改变皆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男人目光一沉,面上染上一丝冰冷,面无表情伸手去接。 目光触及白瓷碗底部,才发觉少女原本白皙光洁的手指,现下却一片红肿,还附着着几个小水泡。 “你的手怎么了?” 男人拉过少女的柔夷,细细打量,眉眼低垂,隐去里面涌动着的关切。 少女面色一窘,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烫到了,你先把药喝了,凉了就没用了。”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见她态度坚绝,不假思索地仰头将药灌了进去,喝完,立即喊道: “溪边,去把烫伤药拿来。” “不用,我自己处理就行。” 少女面上一热,眼底汹涌着不可名状的情绪,挣扎着起身要走,却被男人猛地一拽,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溪边一只脚刚刚迈入主屋门槛,眼见这幕,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一条腿僵在空中,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男人朝他瞟了一眼,按住松酿的后背,吩咐道: “把药放在桌上,就下去吧,今晚不用你守夜。” 溪边一惊,低垂的眉眼忍不住上掀了掀,嘴角上扬,暗暗压住内心的躁动,恭敬答道:“是!” 这郎君终于想通,要对松姑娘下手了! 待溪边退下,楚槐卿方才放开怀中温软的少女。 虽然心有不舍,但顾及她手上的伤,便也不得不作罢。 他掀开被褥站起身,徐徐走到梨花木圆桌旁,用那双修长的手指打开青色瓷瓶,冲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少女愣了愣,摆摆手,刚想拒绝,便见男人面色一沉,威胁道: “既然你不想治伤,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坐在榻上的松酿被男人颇具深意的眼神惊得一慌,就算她再无知,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对男女之间那点事也略知一二。 生怕男人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她乖顺地走过去坐下,始终不去看面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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