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叔眼睛一亮,八卦兮兮地凑近赵佖,笑道:“是哪家小子,说来我也听听,顺便帮忙参谋参谋。” 赵佖眉眼轻挑,好整以暇地瞟了一眼为老不尊的幺叔,站起身缓缓向门外拔足。 “那就不必劳烦幺叔了,嘉儿夫婿一事,我自有安排。” “你个臭小子!” 幺叔气得胡子抖上三抖,转而低下头,捋着花白山羊胡,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呢?” 被念叨的楚槐卿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旁侍候的青儿见状,赶忙取了披风替他盖上,轻声道:“天气越发凉了,郎君小心,莫要受寒。” 男人盯着手中的奏折,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腾出一只手紧了紧披风,朝少女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青儿望着楚槐卿俊朗专注的侧脸,一时间看得出神,竟没有遵照吩咐。 直到男人感念到她灼灼的目光,方才侧过头,掀起眼帘,声音清隽。 “怎么?还有事?” 青儿回过神,面上一热,赶忙垂下眉眼,低声解释:“郎君今日不用奴家为您研磨吗?” 楚槐卿深深看她一眼,复又扭头看回手中的奏折,面容染上一层薄薄的银霜。 “青儿,你知当初,我为何将你从浆洗房调来我身边服侍?” 青儿一愣,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似蝴蝶翩飞的翅。 郎君从来不用女子服侍,所以当管家告诉她,郎君亲自吩咐,让她去青竹院任职时,她几乎不可置信。 放下手中湿漉漉的衣物,她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心中似有烟火轰然绽放。 她以为,必然是郎君发现了她的心意,故才将她掉到他身边。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郎君对她始终不冷不热。 三年,她一直心怀疑问。若非郎君对她有意,又为何单单将她一个小婢女抽调到他身边服侍? 可他的种种行为,又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暧昧之情,郎君待她,与其他婢子并无二般。 “奴婢不知。” 楚槐卿瞟她一眼,轻轻合上手中展开的折子,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因为有人跟我说,你人很好,不忍你每日泡在冷水中受苦,所以叫我将你调到身边。” 青儿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眼眶渐渐湿润,咬牙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郎君是为了当年那个小丫鬟的求情才将她调了过来! 原来他从不曾看到她偷偷秀在他袖口的告白!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青儿说罢,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间,眼眶红红的,盛满委屈与不甘。 楚槐卿望着那道仓皇而逃的背影,眼前浮现的确是他与松酿斗嘴的那些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否会一直这般纯粹美好?
第94章 偌大的尚书府,一屋子人望着满堂被退回来的聘礼,面色难看至极。 为首老者颤抖着唇,重重叹息一声,无奈摇头,似乎早料到这般局面。 “以前是我们瞧不上人家,现在轮到人家瞧不起我们,真是因果报应。” 站在老者身侧的中年男人一双鹰眼,锐利似箭,堪堪就要将面前的木箱统统劈开。 “这申王到底是何意?之前明明答应了这门亲事,现下又反悔,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这让别人怎么看!” 男人声音雄浑,语气和面容一样,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老妪扫他一眼,摇摇头,满目忧愁,声音沙哑道:“申王这是在为七公主出气,你当初是怎么对人家的,人家兄长岂会不知?” 男人哑然,心底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好发作。 毕竟确实是他做了那等上不得台面之事,但那时谁也能料到,这松家丫头有朝一日竟会变成人人仰慕的公主。 “母亲,那该如何是好?槐卿非这丫头不娶,可这申王却故意吊着我们,反反复复,这样,何时是个头?” 男人耷拉着眉眼,第一次觉得如此挫败。 儿子他奈何不了,申王他更是无能为力! 老者望着满屋子装满奇珍异宝的红箱,神色恍惚,泛黄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沉声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事因你而起,就该由你去了结。你若是拉不下这张老脸,老身可代你前去赔罪。” “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哪能让您再去奔劳,儿子去便是!您放心,我造过的孽自会弥补。” 男人说罢,忙唤来家丁去备车,他要去申王府走一趟。 老妪长舒一口气,望着满园盛开的秋菊,眼皮慢慢耷拉下去。 “母亲,妾扶您下去休息。”楚柔她娘见老者不适,赶忙上前将她搀住。 “告诉见儿,务必要求得七公主的原谅,我......我不想带着遗憾入土......” 言毕,老者缓缓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母亲!” 妇人拖不住老者下滑的身子,惊慌失措地唤来小厮,将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榻上。 楚柔她娘望着榻上满头银霜的老者,悄悄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母亲,都是儿媳对不起您,若是柔儿能争点气,为您生个孙儿,您也不会......” 楚柔嫁给端王已过去四年之久,但始终无所出。太医亦诊断不出缘由。 为此,楚柔她娘是日日忧心,后宫佳丽何其多,若无子嗣傍身,她这个圣人又如何做得安稳? 况且官家又是个多情的人儿,要想让他独宠一人,难比登天! 楚大人站在申王府门前,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让他一个长辈来给一个黄毛丫头道歉,着实难为情! 可他若不来,申王不会答应这门亲事,那母亲将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思及母亲苍老的脸庞和殷切的目光,常常尚书大人一咬牙,上前叩响了门环。 门内小厮缓缓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您找谁?” 楚见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吐出三个字:“七公主。” 小厮轻蹙眉头,回了句稍等,便跑向内堂,禀告主人。 楚大人被引进中堂,却久不见人来。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每一杯见底之时,眉头便蹙紧一分。 “七公主还没来吗?”他扫向一旁服侍的丫鬟,面上明显不耐。 丫鬟眨巴眨巴眼,无辜地摇摇头。 楚大人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来之前虽做好了被冷遇的准备,但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堂堂尚书,何时受过这等怠慢! 越想越气,就在他忍不住要拂袖而去之时,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走近。 他猛地看过去,本以为是七公主,来的却是申王殿下。 他望着申王脸上的假笑,一时间明白过来。他分明是算好时间,故意选了上朝的时间来王府! 难怪让他等这么久,感情是去通风报信了! “楚大人,别来无恙。” 赵佖盈盈一笑,面如冠玉,叫人看不出一丝不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见纵然心中有气也发不出来,只得笑脸相迎,恭敬道:“殿下。” 赵佖扫他一眼,兀自走到主位上,施施然坐下,随即朝楚见抬了抬手,示意他坐。 “殿下,怎的不见这七公主?” 赵佖笑容淡去,眼神往下压了压,黯然道:“舍妹前几日突感风寒,现下还在病榻上躺着,实在不便出来见客,还望楚大人见谅。” 楚见抽了抽嘴角,心照不宣地客套道:“那倒是在下来的不巧。” 心里却在骂道,当他楚见是傻子? 这七公主好巧不巧偏偏在他来时病了,既然病了为何家丁不早点告诉他,偏偏让他等了这么久之后方说。 这不是耍他又是什么? 可面前的是王爷,他就算是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却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楚大人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找舍妹,恐怕要再寻个日子,递上拜帖,这样才好不扑空。” 楚见脸色又黑上了几分,这是在怪他不知礼数,没有事先告知便匆促登门。 “王爷说的是,在下告退。” 待楚见走远,那个传闻过病得下不了塌的七公主忽然从里屋聘聘婷婷走了出来。 面色红润,眼神灵动,身姿轻盈,哪有半分病态。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少女眨巴眨巴眼,望着桌上还残余着温热的茶盏,意味深长地牵起一抹笑。 她这幅看戏的神情倒是丝毫没叫赵佖看出内疚之意,男人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怎么?心疼你未来岳丈?” 松酿转了转眸子,似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赵佖这个问题。 若不是楚见,她不会彻底断绝对楚槐卿的感情,甚至从汴京逃去了金陵。 要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可他毕竟是槐卿的亲生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总不能和他撕破脸。 所以便只能由赵佖出面,仗势欺人,就算他心底明白也只得混着血水咬牙咽下。 “说真的,这楚家之前如此对你,你真能原谅他们?不如借此机会和他们划清界限。你现在贵为公主,天下男儿还不是任你挑选,又何必吊死在他楚怀一棵树上?” 何况这楚家树大招风,不知被多少人暗中惦记着。 如今楚家风头过甚,已惹得官家忌惮,若再不收敛,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若是嘉儿嫁去这样的人家,他如何放心? “大哥,那你又为何独独吊死在月川嫂嫂这棵树上?”松酿反唇相讥道。 赵佖哑然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少女的目光中满是怜爱。 “你们在说我吗?” 略带臃肿的女子笑容可亲,撑着腰身,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慢走来。 “我真担心嫂嫂笑起来看不见路。”松酿在赵佖耳边小声嘀咕。 赵佖瞪她一眼,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握紧女人的手,嗔怪道:“你有孕在身,不是叫你在房中休息?怎的来前厅了?” 楚月川乖巧一笑,眉眼弯成两道月牙,显得人畜无害,可怜又无辜。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不听话后她便是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叫他满腔的气无处发泄,只得憋了回去。 赵佖轻叹一口气,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到梨花木椅子上坐下。 “嫂嫂,大哥说得对,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千万要小心。我还等着小家伙出来陪我玩呢!” 松酿凑到楚月川身边,轻轻抚上她凸起的肚子。 楚月川满脸幸福地望着赵佖,笑道:“咱家今年当真是好运当头,不仅寻回了王爷失散多年的妹妹,还迎来了王府第一个小生命。如此,这个家总算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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