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比先前好些了,心里的乏累和疲倦只多不少,几乎要把她淹垮了,甚至她有了轻生的念头,从前都不曾这样过。 少女垂下睫,避开眼不看铜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在妆奁台上的梳篦上,眼眶子酸。 香梅半蹲到沈辞宁的面前,追问她,“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公子一直回来留宿,跟小姐也比新婚的时候还要浓情小意,小姐掌了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是顺遂,怎的忽就这样说了? “小姐,是不是昨日大小姐过来,叫您心中不痛快了?” 沈辞宁没有吭声,香梅给她端来了消暑的冰镇过的荔枝酸梅汤,“近来广陵热了,心里头躁呢,您喝点酸梅汤,解解疲乏。” “小姐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中,尽可与奴婢说了就是。” 沈辞宁借了酸梅汤,缓慢搅动着汤勺,没有喝。 “...从前在家中,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出去看看外头,后来...”紫荆花廊下偶遇到了严韫,她便更想出来了。 再知道两人身份有别之后,沈辞宁便一直在院中,再未出去过,只是将心思藏在了心底,旁人未曾得知。 阴差阳错,得偿所愿? 少女忍不住呢喃,“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是这样,是错的。” 她当时若是出家成了姑子,又或者一条白绫自缢而亡,或许都比现下活在姐姐和他之间,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好吧。 香梅很是担心,“小姐,您怎么了?” 沈辞宁摇头,没说话。 当夜里,严韫没有回来,后半月依然不见人影,听下人来说,朝廷又出了新案子,朝廷押送赈灾的银钱被山匪给劫走了,为剿匪的事情,朝廷正在闹呢。 泉南水患很是厉害,百姓流离失所,从广陵拨下去赈灾的银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又派了重兵押送,山匪纵然凶悍,跟朝廷的御林军比起来,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若是没有人在暗中通气,如何会全军覆没。 剿匪的事情找武将便是,难题是大理寺追查之时,发现了有朝官与山匪暗中勾结,预图银钱。 皇帝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和范丞相主理,刑部协助,务必要快些肃清。 因此,严韫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正巧,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正好各自冷静,沈辞宁近来比刚嫁进来时还不爱说话。 她用的膳食又少,喝了董氏叫人准备的汤药,膳食动也不乐意动,眼见着人日渐消瘦,整日不是看着窗外发呆,便是盯着枝头的鸟雀。 香梅看着干着急,又不好跟董氏说,便将此事告知了严韫的贴身小厮。 严韫忙得抽不开身,贴身小厮说了之后,他有意要回来,奈何不能离开大理寺以免有人从中做手脚,便吩咐了小厮搜寻女子家喜爱的玩意送到严府去。 珠钗首饰,罗裙珠宝,蜜果小食,但凡广陵的新鲜玩意一出,严韫的贴身小厮都买了,出手大方不已,惹得人人称羡,说严大人宠妻如命,忙于事务也不忘记哄夫人。 事情传到昭庆侯府沈湘宁的耳朵里,恨得牙痒痒。 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烂了。 就为着怀孩子的事情,她近来一直派人盯着崔宥的下落,惹了他不耐不说,今日下人来报,竟然发现崔宥在外头养了外室。 婚前说了一生有她一人足矣,这才多久,堪堪半年而已,就已经有了新人。 闭上眼耳畔俱是听到的严韫宠妻的传闻,气得她回来后把桌上的琉璃花盏和膳食全都一并扫砸到了地上。 “我竟然真的落到了沈辞宁的后面,被她给比下去了。”沈湘宁怒道。 有娘生没娘养的沈辞宁,要不是她的施舍,能过得这样好吗?还能嫁给严韫,严韫本该是她的未婚夫,就算是她不要的,也是她给的人。 女子精致的脸庞气得扭曲,手攥握成拳。 一旁的下人见她控不住了,连忙上前劝阻,“夫人,冷静啊,你就当是为了肚子小世子...” 小世子...呵,眼下内忧外患,管家的权都要没有了,外头又有小的。 哪里的什么小世子,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沈湘宁的视线往下挪看,如今广陵越来越热了,她整日还要裹得严严实实,就怕露出一点破绽。 装了那么久。 “你叫我怎么冷静!” 丫鬟越是劝,沈湘宁越是控不住,她一把将藏在襦裙底下的假肚子给扯了出来,猛砸到屏风那处。 “夫人,您不能大动肝火。” 跟着陪嫁过来的人,忙将假肚子给捡回来,在旁边好言相劝,又把身旁的人给遣了出去,警告道不许人在外乱讲,否则小心自己的舌头。 “小姐,您如今已经是世子夫人,何必跟一些小的计较,二小姐再如何,见了您也是要行礼问安的,终归越不过您去,您就消消气。” “您眼下要紧的是孩子和收拾外头的,才最关要。” 叫人上了一盏茶给沈湘宁喝,要给她把假肚子装回去。 沈湘宁好不容易身上舒坦,“先放着。” “我只气自己眼瞎了,崔宥当时与我说得多好,什么生生世世,不会有旁人,可怜我糊涂,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若是当初她再坚持一会,没有被崔宥所迷,如今严韫的好,他宠的人该是她。 又怎么会轮到沈辞宁。 还是压不住心下的怒火,沈湘宁重重搁下茶盏,“贱人!” “哎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嫂嫂生这样大的气?”外头传来一声问候,沈湘宁和她陪嫁的丫鬟,手忙脚乱把肚子给塞回去。 另一个机灵些的丫鬟,已经出去拦人周旋了。 四房的妯娌周巧月来拜访,“嫂嫂午睡才醒,适才我在外头听到好大的动静。”说着人已经绕过丫鬟进来了。 沈湘宁匆忙整理好,还披了件外衫。 “你来做什么?”她耐着性子问。 周巧月的目光落在她装得不平整,侧露出了一点衣角的肚子上,唇边的笑意放大。 “自然是来看嫂嫂和孩子。”
第24章 沈湘宁察觉到她的目光,整了整外衫将肚子给遮好,吩咐人上茶。 周巧月的到来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将沈湘宁的怒火浇了个灭顶,冷静下来,隐隐有些后怕,方才周巧月进来地快,也不知她看见多少。 “辛苦四弟妹如此热的天儿也要挺着肚子兴师动众来一趟,既瞧过了,就回去吧。” 沈湘宁皮笑肉不笑下逐客令。 “想来平日里走动少了,才叫嫂嫂与我生分,我这一盏茶还没喝呢,嫂嫂便让我回去了?” 沈湘宁牵了牵唇,“没有的事。”她叫人上茶,坐等着周巧月喝光。 期间周巧月的目光一直在打量她的肚子,叫沈湘宁坐如针毡,她适才果真失了分寸了,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叫周巧月瞧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过一盏茶的功夫,沈湘宁又要再次赶人,周巧月抢在她的前面,“嫂嫂安胎药的方子可否给巧月一份?” “巧月近些日子食宿不安,害喜呕吐得厉害,郎中也给拟了方子,母亲还找宫内的太医给看过,总不见好,我看着嫂嫂与我月份相似,咱们前后脚有的身子,嫂嫂倒是没什么症状,也不知吃的什么安胎药?” 沈湘宁心下慌张,面上勉力维持住,“不过是寻常的方子,你既要我让人送去给你,各人体质不同,害喜的症状也不相同。” 周巧月看着她的肚子,意味深长说了句,“是吗?” 她忽然探身过来要摸。沈湘宁被吓到,猛然站起来,护住她的肚子,警惕道,“你做什么?” “巧月逾矩,吓到嫂嫂的孩子了。”说着,笑着起身告了辞。 经此一事,沈湘宁始终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 一边要派人肃查百官的过往官史,另一方面又要查赈灾银两的下落,以免时日过长银两流失干净,再也无迹可寻。 百忙之中,严韫依然分了点神,挂念在家中的人。 又翻看了户部送来的一位官员的笔札后,男人往后仰靠,捏了捏眉心,闭上眼问起旁边的下属。 “她好些了么?” 属下很快反应过来,严韫问的人是谁,“跟在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夫人依然不思饮食,吃得也少。” 闻言,男人睁眼,目光倏地沉下来,声音也冷,“你没给她搜罗新鲜的玩意逗趣?” 属下战战兢兢,“全都依公子所言,每日都在办的,每天都送去。” “那便是送的不合心意了。”男人冷言。 属下登时不敢说话。 “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也请公子给个指点,属下实在不知少夫人喜好些什么,无从下手。” 这一句话问到了严韫,沈辞宁喜欢什么? 她好像从未伸手要过什么,衣着饮食也不挑剔,给什么便吃什么,没有什么禁忌,晃眼想起两人初见之时,沈辞宁手里拿着有关刺绣之类的书目,以及她作为谢礼给他的刺绣饴糖。 “丝线、布匹,再去书铺找刺绣有关的书册....” 过往他回家之时,内室的小几上有未完成的绣品。 “再找人买些丝针送去,要上乘的。” 下属一一记下,得了令即刻便去办了。 男人长叹一口气,小憩片刻,继续翻查过往官员的卷宗,看到第三个官员之时,“都察院御史霍旭...” 曾经是骠骑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便得了文官的职。 还没到致仕的年岁,因为身子的原因,向皇帝告假养伤,如今不在广陵,回了老家潭江修养。 看到其过往的官途,竟然跟沈太尉交往甚密。 男人眉心微蹙,察觉出不对,既然关系亲厚,他在沈太尉身边,从未听他提过只言片语。 “霍旭?” 不知道是不是严韫的错觉,瞧着这位朝官的画像,总感觉眉眼处于沈辞宁有几分相似... 霍旭如何会与沈辞宁相似,天下人众多,眉眼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奇,或许他想着沈辞宁,才冒出如此荒谬的念头。 沈辞宁和霍旭会有什么干系。 “小姐,您快来看,公子今日叫人给您送了许多的丝线,花样繁多,皆是您过往想要的花色丝线。” 用过早膳,账房的人将上个月的支出账目送来给她对账过目。 管家的跟沈辞宁说,为着搜查百官的事情,近来有许多想走严府的门路的人,想方设法给严府送礼。 董氏已经在明面上说过,不许人收用,若有发现,一律驱逐出去,送官严查。 尽管如此,也有些经不住诱惑的,仗着在严府当中做事不显眼,便想着暗中吃严府的名头红利。 因此府上每一个下人的用账支出,董氏都叮嘱过,沈辞宁都需要一一过目,看看谁最近的走账不对,亦或者接触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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