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伤。”沈辞宁讲,“应该找些人来伺候。” “嗯。” 又是一个字,听起来极是敷衍。 沈辞宁蹙眉,“你....”到底有没有将话给听进去? 话到了嗓子眼,她又忽而憋了回去,刚刚想说什么?她居然在管教严韫。 不对,先前两人一道在严府时,有什么事情都是他交代,而她小心翼翼听着,眼下好像对换了角色。 方才想说的那句话,不正是以前严韫对她说得最多的么,你到底有没有将话给听进去? 然后她说嗯,听进去了。 怪异的想法浮上沈辞宁的脑海中,她什么都不说了。 一路进了严韫的院子,沈辞宁闻到了浓烈的药味,桌上摆着药碗,还有好多金疮药和纱布,旁边放着一碗寡淡的白粥。 严韫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你就吃这个?”他身上的伤严重,如果不吃些好的怎么补得了身子。 “郎中说要清淡些。” 未免也太清淡了。 沈辞宁放下手里带来的补品,院内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香梅接过东西,“小姐,奴婢去做罢?” 沈辞宁身子不好,香梅很会做药膳。 “好。” 香梅一走,院内瞬间只剩下两人了。 无比安静,叫人心里有些不自然。 “那日...多谢你救我,若不是你,我可能...”她说到一半,话凝塞了住了。 “不会。”男人接过她的话。 “什么?”不会什么。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他的话语轻柔,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脸色苍白看着她。 沈辞宁看进他的眼里又很快挪开,这场伤势严重,严韫消瘦了不少,俊脸的轮廓更是分明了,剑眉下的眼更是凹了下去,眼皮褶皱明显,更显得深邃,苍白为他的俊美多增了几分易碎感。 半响之后,沈辞宁垂下了眼,“......”郎中怎么还不来。 严韫的目光从门口到现在,一直凝盯在她的脸上不曾挪开,“郎中怎么还不来?” “不着急。”严韫巴不得不要来,不过天不遂愿,很快他的下属就带着郎中来了。 “大人。” 郎中惊诧,“不是晨起才换的药?怎么又裂开了。”下属看了看严韫又看沈辞宁,严韫推说不小心。 郎中叹出一口气放下药匣子,给严韫解开衣衫,沈辞宁起身,“我先出去一趟。” 一听说她要走,严韫立刻推开郎中的手,“不换了。”沈辞宁起身的动作顿住,“伤势渗血,不换药怎么成?” 严韫执意不换,他的脚步要跟着走,郎中不明两人的身份,倒是看出了内情,“小娘子不如就留下罢,你若是不在这,只怕公子心思飘忽,不叫重新上药。” “公子的伤势严重,又中了毒,若是不好好根除治理,恐怕有性命之忧。” “毒?”沈辞宁大惊,竟然还有毒。 严韫不满郎中将事情告诉她,见她面色惊恐,吓得不轻,目光凛向郎中,郎中背对着没看到,还要再说,严韫抢在了前面,“已经除干净,没有那么严重。” 郎中附和,“的确是根除干净,这毒侵入体内的时辰长,伤到了肺腑,公子本就有咳疾,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勿要仗着年轻气盛,便不爱惜。” 咳疾,严韫身子一向强健,怎么忽然重病缠身?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沈辞宁登时就点头了,她留下。 郎中说,“小娘子已经答应留下,公子尽可安心了?”严韫看她的确是要留下,不会走,才好生坐着让郎中帮忙上药。 解开衣衫,郎中忍不住数落了,“公子的伤势才刚好些,怎么又裂开了,若是再有第三次,保不齐会伤上加伤,届时金疮药都不管用。” 沈辞宁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睑一动不动,不敢乱看,浓郁的血腥味充盈在鼻端,即便是药拿出来了,药味也盖不过血腥味。 再听郎中如此说,沈辞宁的目光忍不住往旁边看去,把血给擦拭干净了。 露出的伤口狰狞无比,倒上药血肉都有些泛白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除却后背,其余的地方也有许多刀剑划伤的地方。 察觉到沈辞宁在看,她的小脸凝重,严韫低声催促郎中,“快些包扎。” 郎中,“......”总感觉他今儿还要再来换几次药。 郎中不敢多话,也懒得嘱咐了,换好药,由着下属送了出去。 “刀剑上有毒?”她终归放心不下,追问道。 “嗯。”严韫低应,“不过毒性不大,已经解了,只是拖延的时日长,毒性渗透到了肺腑,看起来有些吓人,你不要害怕。”要不是那毒,他也不至于到今日身子都还没有好。 “....解了就好。” “多谢你那日救我...”沈辞宁又说了一遍,严韫摇头,“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遍谢谢了。” 有吗? “都是我该做的。”他应。 “为什么?”想到霍浔与她说的苦肉计,“为什么会是你该做的,严韫,那日你怎么会出现在灯会?” 问出这句话沈辞宁觉得她有些逾越了,灯会是广陵隆重的节日,谁都能去,“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恰好出现在我后面救我?” 当时人群拥挤,她与霍浔分开不久,严韫怎么那么快就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跌倒的时候将她给接住,这并不是意外,可后来的事情真的如同他所说的吗? 还是如同霍浔所说,是严韫故意设计,使用苦肉计。 可若是使用苦肉计,当时他完全可以将她留下,为什么又将她推出去,后几日也没有派人找过她。 “我其实...一直偷偷跟着你。”严韫本不欲说,沈辞宁如此问,他意外之余,依然选择了实话实说。 沈辞宁想起严韫在喜宴上吃醉了酒,询问她,可不可以偷偷来看她,她说不可以的事情。 “本来不想叫你发现,眼看着你被人挤倒,就只能现身了。” “对不起,带着面具还是让你知道了。”严韫的声音轻柔,就连沈辞宁一贯听出的强势专横,在他的话里荡然无存。 难怪他受伤了,声音有些奇怪,血将面具给染脏了,沈辞宁察觉到怪异的熟悉感,要出手将他的面具给摘下来,他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给她摘。 “对不起。”他答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怕被她给发现,是对先前的弥补,沈辞宁此时此刻的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好受,有些涨涨的,酸涩。 那日她对严韫凶巴巴的,拳打脚踢不算,一直咬他,怒骂他,有那么一瞬间,沈辞宁觉得她做得有些许过情了。 “严韫...你不必如此。” 沈辞宁唉声,“严韫,你不欠我。” “之前的事情,严凝已经跟我说了。” “聘礼,你给我准备了很多的聘礼,嫁妆,嫁妆你也给我添了。” 当时她看过姐姐的嫁妆单子,曾经从香梅院子里的人口中听到姐姐的嫁妆有多少,贵重之物无比多,沈辞宁真的好羡慕,父亲母亲为了姐姐,居然舍得出那么多,几乎要把沈家给搬空了,多宠爱啊。 原来那些东西都是她的,是严韫给她找的。 “还有庚帖,你没有去接亲的原因,你为黎明百姓耽误时辰,我都知道了,我之前不明真相,的确恨你怨你,恨你薄情,怨你专断,误会我,薄待我,冷落我,误会我...” 提起来,她也难过,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毕竟那段时日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是我的错。”见她的脸色低垂,脸色忧郁,严韫忙不迭与她道歉,“是我的错。” “殿试无法耽误,那时我寄于沈家门下,无权无势...” “下药的事情无法彻底肃查,等到真正要去追查之时,一切都晚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沈湘宁让袁家的人掩盖了过去,都怪我无能短视,让你受苦。” “至于你和崔宥,和严谨...我只是太在意,并不是真的想要对你说那样的话。” 能从严韫的口中听到这番话,沈辞宁深觉得不可置信,眼前的严韫跟之前的严韫简直是两个人。 “......”他查到了真相,不等沈辞宁出手,让陷害她的人入狱,从沈家到严家。 “你做了你该做的,我们之间....有缘无分,造化弄人。” 也算是时运不济罢,“你不欠我,所以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 “这一次,真的谢谢你救我,若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纵然她没有在百姓的踩踏之中受伤,到了那些人手上只怕凶多吉少,天知道那些人会对她做什么,恐怕要遭到非人的折磨,能不能有个全尸都是问题。 “你不恨我...不怪我了吗?” 俊脸苍白脆弱,仿佛快要破碎,话说得十分轻。 沈辞宁垂眸,说不上恨不恨,怪不怪了,若是一直怀恨在心,一直怨憎,真的很累。 况且严韫这次是切切实实救到她的性命。 沈辞宁恩怨分明。 不仅如此,他还是霍怯的生父,待霍怯再大些,定是要相认,严韫在朝廷势大,将来说不定能够帮到霍怯。 有这样厉害的父亲,旁人也不会轻看了霍怯。 一瞬间,沈辞宁忽的想开了。 她摇了摇头,“我适才已经跟你说了。” 严韫还要再说什么,香梅端着做好的药膳上来,“小姐,严大人,药膳做好了。” 香梅的手艺十分不错,鸡汤熬了瞧着清淡,闻着却浓郁芬香,还有几碟小菜都十分不错。 一一摆上来后,沈辞宁起身,“另外的这些东西都是我让人细心准备的补品,不是很明贵,却是我的心意。” “你好生照顾自己,院里多拨些人来伺候罢,方便看顾,我...” “我先回去了。” 言罢就要走,大掌攥住她的皓腕,“......” 沈辞宁蹙眉看过去,严韫缓缓松开,“能不能..陪我用了膳再走,我一个人实在没有胃口。” “你就当是可怜我。”他如此说。 沈辞宁反而不好拒绝了,见到她翕动唇,没有说出冷情的话,他又小心翼翼问了一遍,“可以吗?” 沈辞宁还是没有表态,严韫黯然垂下眼眸,他起身,“我送你回去。” 怕沈辞宁拒绝,严韫说,“我怕你出事,找别人我不放心。” 在外伫立被点名的下属,“......”上次的确是他失职了,不敢吭声。 “你放心,我会偷偷跟在你后面,不会让霍浔发现,叫你难做亦或者被误会。”他考虑得无比妥帖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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