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睨他一眼,颇有几分懒得同他解释的意思。 萧长宁在他丽嘉这一眼下,想了想,也想明白了,此事定然并非段大人所做,而是有人陷害。 段家是先许皇后母家的表亲,也就是太子祁宴的表亲。五年前,段大人不知得罪了何人,他养外室,收纳姬妾,借着皇亲国戚的名头侵占田庄的事情被一桩桩抖了出来。 圣上龙颜震怒,一道圣旨将段家举家外放去了凉州,段大人也从风光无两的正三品京官侍郎变成了四品凉州知府。 这一走,就是四年有余。 当年段家落魄的突然,但段大人素来名声堪忧,也算是有所预兆,对此众人倒没什么想不到的。只是这其中有一件事,却是值得一提的,那便是当时段家的嫡长女已经要同太子爷议亲了。 段家嫡长女段若妤,乃是当时京城里有名的闺秀,才貌双全,又深得许皇后喜爱。一家有女百家求,即便是娘家有糟名在外,可也挡不住段家被媒婆踏破了门槛儿。 直到后来不知从何处渐渐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东宫属意段若妤。 这消息愈传愈广,而太子爷对其的侧目和不同也在众人眼里看得清,一时便都明白,段家这位姑娘日后了不得了。 然而一朝祸起,段家被外放,段家长女不得不跟着,太子议亲之事便被搁浅下来,直到如今,段大人任期将满,段姑娘也尚未婚配。既是太子爷把持朝政,让一个受了罚的京官回京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且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置,众人从前还觉得段家身家不够高,配不上东宫正妃之位,可如今心里不得不存了点思量。 段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时,却在这关口,前去巡视的官员带回来了段知府贪污纳垢的证据。 萧长宁叹气:“这么说,你身边也被安排人了?九王这手笔不小,隔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放过段家呢。” 祁宴面色不虞:“他并非是要为难段家,段家不过四品,于他有何干,他不过是想让本宫恼恨罢了。” “也是。”萧长宁悠悠道:“段家知府任上出了差错,可不就回不来了吗,那段家姑娘自然也回不来,你确实要因此恼恨上九王了。” 他满脸揶揄,显然是还记得自己休沐日被毁了的事,此时是刻意找太子爷的为难。 这人浑不吝的模样着实令人恼恨,梁子君见状打圆场道:“哎,说回正事,殿下今日找我们来,定是想好对策了。既然贪污这事是假的,你打算怎么做?” 祁宴放下了手中杯盏,略思忖了片刻,道:“找替罪羊。” “这事容易,交给我办吧。”萧长宁答应的极其痛快。 三人又议了会儿国事,几盏茶过后,都松懈下来。梁子君又旧事重提,好奇道:“说起来,殿下这么帮着段家回京,当真是为了段家姑娘吗?” 这话提起来,萧长宁也朝那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望过去。太子爷心之所系到底是不是段姑娘,连他们这自小一同长大的人都不甚清楚,只知他待段若妤确实与旁人不同。 祁宴默了默,想起了四年前他与段若妤最后一次见面。 实在算不上愉快,他眼底再次闪过一些烦躁: “与她无关,段家出了事,本宫亦不能独善其身。” 这便是不想说了,梁子君也未再追问。 三人静默下来,这才发现,隔壁包厢里有人。祁宴和萧长宁自小学武,听声辩位,耳力较之常人胜了不止一筹。他们这厢安静下来时,隔壁一男一女的声音就变得十分清晰。 --“镇北侯当真是举世英雄,蓁儿,你知道吗?他能手持弯弓百米穿杨。” “而且,据镇北侯说,太子殿下曾经能蒙眼根据风声于百步外辨物,箭无虚发,当真是奇才。”-- 少年的声音传过来,倒不难分辨那边两人是何身份。只是话里提及了萧长宁和太子,这边当事的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祁宴乌黑的眸子闪了闪,带了些促狭的笑意,望着好友道:“倒看不出你对本宫崇拜至此。” 萧长宁冷不防被对方堵了一道,心中郁闷。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蓁儿,我快要及冠了。”--- 少年的声音突然撞了进来,带着独有的热忱与莽撞,让旁听的几人都愣了愣。 隔壁包厢里的人是江朝和陆蓁蓁毫无疑问,既说起了这个话题,他们几个外人不好再偷听了。 萧长宁最先反应过来,起身道:“今日事也议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就散了吧。” 他转头看那万年铁树,道:“太子爷骑马了吗?我送你回宫?” 他话音未落,那厢又传来了江朝的声音。 --“我若是受封,日后想是要成年累月地在外面,不能常在京城守着……守着妻儿了。”-- 空气一时静谧下来。 不光隔壁包厢,连他们这边都陡然变得宁静,萧长宁和梁子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怕惊扰了那此刻沉默的人。 祁宴端盏欲饮,动作顿在唇边。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不知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一个答案。 这沉寂并未持续太久,那厢姑娘磕磕巴巴开了口: “我,我……” 萧长宁虽自诩君子,可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梁子君更是往墙边挪了挪。 那答案呼之欲出…… “哐当!” 玉石花盏落地,惊扰了满室的暧昧。 无忧反应极快: “爷,奴才手笨,没伤着您吧?” 祁宴面色冷凝,接过无忧递过来的帕子,缓缓地擦过指节,那那沾染的茶汤拭去,凉凉开口: “无事。” “只是青天白日,被些乌糟话伤了耳朵。” 这声音清晰,且故意加大了音量,萧长宁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刻薄话原就是说给隔壁那二人听的。 那边包厢登时便有了反应,“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他们的门被敲响了,清脆的女声传来,带着压抑着的气愤: “里面可是太子殿下?叨扰了,臣女有话同殿下说。” 作者有话说: 蓁蓁: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第15章 许是意料之中,包厢门被敲响时,祁宴只是抬了抬眼皮。 无忧见状立刻领会了太子爷的意思,上前去把门打开了。 玉白碎月裙的姑娘站在门外,俏丽的娇颜带着几分薄怒,大有几分不能轻易罢休的架势。然而,在看清屋内众人时愣了愣。 那瞬间的慌乱无措清晰地映在众人眼里,脸上几乎写着几个大字:“怎么这么多人?” 少女虚张的声势一下子减弱下来,红晕一点点漫上脸颊,显见地生了几分退却之意。 祁宴勾了勾唇角,扬扬手:“都下去吧。” 这两位主子碰在一起可了不得,那实在是天雷勾动地火,旁人还是撤离为妙。 萧长宁和梁子君十分有眼色,纷纷打着哈哈往出走,顺手拽上了还想在这里的江朝。 江朝:“等一下,太子殿下他……” 萧长宁眼疾手快地捂了他的嘴:“他俩吵架的时候你最好离远点,保持三里地为妙,以免伤及无辜。” 不明所以地被拖走时,江朝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人离开后,无忧将门合上。 空气霎时安静下来,祁宴逆光站着,光影中轮廓看不清晰,蓁蓁垂着螓首,云纹卷袖映在她眼里,银丝冰冷,掺合着空气中莫名的凉意,让她跑过来时攒的那股气散了大半。 天知道在隔壁听见祁宴的声音时,她有多生气,莽撞地跑了过来准备同他大吵一架,但在看清屋内众人时,蓁蓁心情变得郁郁。 销金楼的隔音其实还算好,但无奈祁宴他们这边都是习武之人,天生比旁人耳聪目明,所以会听到她和江朝的对话。 蓁蓁不知道他们听见了多少,但她记得被打断的那个时间点。 江朝说的都无妨,可若自己开了口…… 说的好听是两家早有结亲之意,说难听些那便是私相授受了。虽然蓁蓁也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些什么。 因此,饶是她再同祁宴不对付,也明白他作出那番动静是在提醒自己。 两人对峙着,对面那人审视的目光就落在她头顶,蓁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气哼哼地跑来,此时骑虎难下。 发脾气定然是不行了,那会显得她无理取闹。蓁蓁犹豫着…… 那她……走? 鼓了鼓气,她准备开口:“那我……” “方才不是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吗?怎么这下又好似本宫欺负了你?” 他凉凉开口,打断了蓁蓁原本想说的话。 蓁蓁更加郁闷,心道难道你没有欺负过我吗?但这话她是决计不会同祁宴说的,两个人早过了能玩笑的时候了。 行了个礼,蓁蓁扬首道:“殿下既知道臣女为何而来,想来也知道名声于姑娘之珍贵。今日之事臣女谢过殿下,也望殿下看在……自小的交情上,能替臣女守口如瓶。” 她本想说让祁宴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可想了又想,父亲三日一折子,五日一弹劾,实在是与祁宴谈不上什么交情。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小时候算得上一点交情了。 蓁蓁自觉她与祁宴虽然四年前闹的不是很愉快,但这些往事早也该过去了,如今各自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忆起来的也该是儿时相知相交,所以才大着胆子说了这句话。 可话音落地,那人瞬时便收起了脸上那抹漫不经心,容色变得轻蔑。 祁宴望向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嘲:“本宫与陆姑娘有何交情?” 望见他神色,蓁蓁小脸一白,生了退缩之意,很怕他说出更伤人的话。但没有用,祁宴紧盯着她,接着道: “说起来,本宫真是好奇。江阳侯虽受封侯爵,但既无兵权,也无甚根基,江朝又是次子,无承爵之望。以陆姑娘眼界之高,当真瞧得上小世子吗?”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像是刺骨的冰冷席卷全身,四年前的一切再度浮现在蓁蓁眼前。 那时祁宴也是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质疑她的真心,质疑她的解释,直到转过身,蓁蓁看到那一幕。 再回忆起从前,伴随而来的是翻山倒海的头痛。蓁蓁忍不住揉了揉额间,语气也不太好:“臣女的婚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听闻段大人即将回京赴任,殿下想想该怎样迎接段姑娘才是。” 说完这话,蓁蓁转身欲走,然而他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略有些暗哑,带着些急切,他问: “你当真选了江朝?” 带着试探,带着不确定。 蓁蓁几乎想笑,祁宴会这样问,无非是害怕在段若妤回京的档口,自己会做出什么。他究竟是有多自信,才会觉得自己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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