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顿住步子。 压抑着的怒气终于压抑不住。 小姑娘攥了攥粉拳,转身看着他,眼底弥漫着一丝雾气,但仍旧坚定地开口:“祁宴,我不喜欢你了,从四年前就不喜欢了。” 她的声音慢吞吞的,但其中的坚定可以闻见。 少女樱红的唇瓣颤了颤,在他的目光下接着开口:“所以,你大可不必防着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祁宴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头颤了颤,那是什么要彻底离开他的预兆: “如果过去了,你当初说过的话算什么?” 这样的质问一旦出口,祁宴在心中为自己树立的大楼顷刻崩塌,执着了很久的信念荡然无存。但他此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此刻不问,那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得到那个答案。 “不为什么。” 即便这样,少女也只是侧了侧目,轻舒了口气,淡淡道:“或许是一时脑热吧,你知道的,我总是很冲动。” 说完这句话,她再没有停留,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几乎呼吸不上来的地方。 合上包厢的门,蓁蓁倚在门框边,平静了下心绪。 走廊里幽幽的松木香飘荡,仿佛还是那个人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蓁蓁揉了揉鼻子,不爽地蹙眉。 今日的一切都出乎意料,但最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想到祁宴仍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以为她早就可以平静地面对他,甚至可以平静地面对段若妤和他。 蓁蓁以前想,以后她嫁给了江朝,作为命妇想是要时常进宫的,总是免不了要和段若妤碰面,但她那时定然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但她高估自己了。 郁闷地绞了绞帕子,蓁蓁收拾好了情绪,想着江朝或许还在等她,便走了出去。 销金楼外,颂冬和江朝正焦急地等着她。 玉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两人立刻迎了上去。 “姑娘,你没事吧?” 对于当年的事,颂冬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有一日姑娘高高兴兴地进了宫,回来时一张小脸却已经惨白。那时姑娘仅仅十四岁,小姑娘梨花带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问起来,却又什么都不肯说,连她当时想叫康宁郡主和陆大人,都被她拦了下来。 自那之后,姑娘就再不提进宫的事情了,也恰好那时是陪伴公主伴读的最后一日。 虽然当时姑娘什么都不肯说,但颂冬和盼春几个都是自小服侍姑娘的,即便再如何愚钝,也能感觉到,那事情或许和太子殿下有关。 而自那之后,姑娘再也没像以往似的,口中时常念叨太子殿下的名字。 他们好像一瞬间疏远了。 后来,段家外任凉州,太子爷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冷面无情,这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就那样散了。 直到后来江阳侯家小世子回来,姑娘整日和他吵吵闹闹,似乎又找回了从前那个欢脱的影子。 这也是颂冬为何这么支持这门亲事的原因。 姑娘在谁身边开心,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此刻见姑娘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她忧心不已,忙上前为她遮伞。 蓁蓁已经平静了心绪,看见他们二人迎过来,还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落在江朝眼里,比哭还难看就是了。 她道:“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江朝唇角动了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乘着马车回府,一路无话,到的陆府外时,蓁蓁扶着颂冬的手下马车,转过身同江朝告别,江朝这才叫住她:“蓁蓁!” 蓁蓁停住步子,他却又犹豫了,半晌说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同镇北侯说了,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嗯,我相信你。”蓁蓁并非想敷衍江朝,只是她此刻仍旧有些头痛,更没精力再去想旁的。 江朝踟蹰着:“蓁蓁,你和……” 你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即便迟顿如江朝,也感觉到了今日蓁蓁的不同。若说她与太子从不熟识,恐怕谁都不会信的。 萧长宁和梁子君对于这些讳莫如深,不知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不肯告诉他,他便只得来她这里寻一个答案。 但他开了口,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只笑道:“算了,我觉得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蓁蓁怔了怔,有心解释,但实在不知从何开口,但至少在她看来,她与祁宴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目送那娇俏身影进了府内,江朝重新上了马车,随身的小厮看出他纠结,便道:“世子既然对陆姑娘存疑,刚刚为何不问清楚?我瞧陆姑娘的态度,不像是想瞒着世子。” 江朝手中握着腰带上的玉坠,摩挲不停,嘴上却道:“有什么好问的。” 顿了顿,他又道:“姑娘家提起婚事总是害羞的,既然我母亲与康宁郡主有意,蓁儿便不会说什么,只待我及冠了,去提亲就是。” 他思忖着,随即笑道:“也不剩几个月了。” 马夫扬起马鞭,车轮咕噜噜地滚动起来,将少年的声音甩在了空气中。 作者有话说: 哎,突然想跟大家探讨一下爱情观,提问:你为a受的感情的伤,可以被b治愈好吗? 作者先抛砖引玉:不可以。(一家之言) 另外:宝子们,现在是随榜更新哈,不太定时,入v后会每天定时更新哒~
第16章 太子府。 金匾巍峨,朱红色的大门,灰瓦青砖砌成的高墙平整绵延至巷子尽头,两只玉石狮子屹立在华门两侧,处处都昭示着此处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华盖马车停在廊阶下,清隽凌然的男人走出,一袭锦袍疏冷,然那张脸却似上天精雕细刻,让人觉得将目光停留片刻都是亵渎和不尊。 此刻,不知为何,太子爷面上看去有些低沉,侍立着的家丁立刻开了门。 缓步行至中厅,有仆从匆匆而来:“殿下,刚刚陛下派人送来了一个箱子,说是要您亲自过目。” “拿过来。” 书房里,四处奏折卷犊堆积如山,沉香、壁刻,处处古色古香,书房门正对着一张一人身形长的檀木书桌,墙上乃是主人手书的四个大字“节坚心虚”用以自勉。满室飘散的清墨香与那人身上的松竹香混在一起,竟让人生出了几分清幽之感。 今天虽是休沐日,但宫里还是将一整沓的奏章都送来了。 无忧看着这些,不免有些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陛下当真是……,哎,怎么从来都不心疼爷的。” 他一边帮太子爷整理堆积的案牍,一边念叨:“上回巡盐那样好的差事,陛下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派了九殿下去,可每每遇到难缠的朝臣和头疼的官司,却总要爷来出面。今日百官休沐,这些奏折也不急于一时,陛下却连一丝容空都不给爷。” 无忧兀自不满地念叨,祁宴听见他的话,疏朗的面上神色都分毫未变,似乎是早已习惯这般,也像是心冷后的淡然。 男人长身而立,随手翻开了一个折子,上面老词重唱,痛诉陈情,说他这个太子罔顾人性,行事诡谲。字字泣血,看了让人不免为之动容。 这样的奏折,几乎每月都能看到。 祁宴冷笑一声,随手将那折子丢进了一旁的烟炉里。真是难为他那个只知修仙问道的父皇了,着人拟了这些老旧词调的折子再送到他的面前,当真是废了好大心力。 那厢无忧没看见自家主子随手扔折子,他话音还没落,外面进来一排家丁,扛着一个红木箱子放在了地中央。 “殿下,这还有一封圣上手书,陛下说要您亲自拆开。” 接过了信,祁宴未动,无忧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家丁依次下去后,无忧合上门,将箱子打开。 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排排卷轴,无忧瞪大了眼睛:“爷,陛下这是……给您送来了一箱子字画啊?” 不怪他吃惊,他是在先许皇后去世后才来到太子府伺候的,自无忧来后,看到的便是皇帝如何偏心张皇后的儿子九王,又是如何对太子爷疾言令色处处为难。 差事办好了得不到夸奖,办错了准要得一通批评,他眼见着殿下的心思越来越重,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心里对陛下不是没有怨言的。 平常也不见陛下如何宠爱张皇后,却不知为何,对九王溺爱非常,就连前年的祭祀,陛下都亲口下令,要九王主理。 无忧甚至想,若非自家主子于朝中威望甚高,恐怕陛下会有易褚之心。 近日陛下不知听了哪些小人的尖酸话,对太子爷处处提防试探,常常制造些事情出来让人头疼,例如宫宴上突然的赐婚一事,便是在警告殿下,他还是一国之主,可以肆意生杀予夺。陛下喜怒不定,东宫阖宫都以为还要再受一段磋磨。却没想到今日竟看到了这箱字画,无忧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主动求和。 朱红色的实木箱子里,一卷卷画轴精美异常,不消细看,祁宴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陛下断不会闲来无事送自己一箱名贵字画。 他扬手:“你也下去吧。” 书房门重新被合上。 长指抖落信封,展开了里面的信纸。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箱子里的一卷卷画轴都是时下京城适龄贵女们的画像。 个个袅娜多姿,妩媚撩人。 男人容色冰冷,略扫了一眼玉牌上的小字,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心头倏地一沉,自嘲地轻笑声,他甩手扔掉了手中的玉牌。 他的父皇当真是好算计。 既要甩手当掌柜,又担心他这代理掌柜篡夺了营生,时时刻刻防范紧逼,半分不允许他依照意愿行事。 如今竟是在离宫前夕用上了威压,要他务必在这些世家中选个太子妃出来。 祁宴没再看那些画像。 他缓步走到桌案边,最底层的小格被拉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短卷轴。 普通梨木上纹了金漆,足可见主人对它视若珍宝。 他犹豫片刻,还是取出了那个卷轴。 桌案上被无忧清理出了一块地方,他便将那卷轴放在上面,缓缓展开。 略有些泛黄的宣纸上,两个穿红衣的小人并排站着,两只小手将大团花绸布牵在中间。小姑娘扎着两个圆圆的小团髻子,脸上笑的像一朵花,小少年则垂着唇角,看上去并不高兴。 祁宴还记得陆蓁蓁画下这幅画时说,“祁宴总是闷闷不乐的,所以我猜你以后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扁着嘴。我就不一样啦,我一直都是开心果呀!” 这是他们的婚礼,陆蓁蓁十二岁那年画下的。 年幼的小姑娘,还什么都不懂,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可画完了这幅画,她便躺在树荫下睡着了。等睡醒了,完全忘了这桩事,还疑惑地问他自己手中怎么拿了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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