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问题同样难住了他。 梁子君自觉自己今日就不该接这差事。他又不知道太子爷到底心系何处,这问题似乎怎么答都不对。 他想了又想,将问题抛了出去,回答道:“太子爷公务缠身,不过想来几日内便会来探望段姑娘了,姑娘不若届时再问?太子爷的家事,在下着实不好掺合。” 他神态躲闪,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段若妤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面色微苦,段若妤福了福身:“总之,今日多谢梁公子了。” 梁子君忙颔首回礼。 * 而此刻,太子府。 书房里,梁子君口中“忙于公务”的男人正端坐于案后,姿态凌然,脸上辨不出喜怒。 堂下,账房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念着:“聘金三千两,米面各两担,海味八式,鸡鸭鱼肉各两对,各色果糖六斤。累金丝璎珞手钏两只,海棠步摇两只,九宝镶红珠凤冠,妙台白玉观音像一座,耳坠两对,各色绸缎十匹,未经雕琢的美玉六块,文房四宝两副,字画都是选的大师真迹。除此之外,田产铺面也按殿下吩咐填了进去。另外,按殿下所说,另置了一份聘礼单子单独交给太子妃娘娘,里面是聘金两千两。” 且不论那单独备下的两千两,光是给众人看的聘礼,里面的每一样便都价格不菲,更许多是合天下都独一样儿的珍品,加一起恐怕有万金之数。 案后端坐着的男人面色平静,无忧在一旁却禁不住跟着抖。 账房每念出一个名字,他都要看一眼八风不动的主子。 他的心痛啊。 听着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一个个被放进聘礼单子上,东西像不要钱一样丢进聘礼箱子里,“咯噔咯噔”的声音一如无忧乱跳的心。 他从前只觉得太子爷要成亲是好事,这太子府终于不会是冷冰冰的了。太子爷娶了陆家姑娘更是好事,陆姑娘为人热情,性子又和善,太子爷与陆姑娘在一起时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郎。 无忧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很高兴的。 可没人告诉他,太子爷成亲要掏空太子府的家产啊! 听着账房先生按着殿下的指示还在往聘礼胆子上添东西,无忧的心在滴血。 无忧在心里算着太子爷一年的俸禄和庄田的收成,飞速计算着这些东西要几年才能赚回来。 他心道,太子爷娶了太子妃,日后定然还要娶侧妃,纳侍妾,若每一个都这般操持,那要掏空几回太子府呢? 娶了太子妃之后,他们爷的俸禄还够不够府上人开销的呢? 无忧忧心忡忡,全然忘了侧妃和侍妾是不需要聘礼的,他忍不住替主子打理起小金库来。然而一掷千金的某人却压根儿没什么负担,议定了聘礼单子,祁宴心头掠过一件事,吩咐无忧道: “大婚那日,府上需点缀。宫里有株海棠树,你届时命人折些海棠花来。” 无忧听了,心里更是惊讶。 大事不妙了,太子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要知道,那海棠树是宁小将军从岭南运回来的,太子爷珍之重之,常常亲自照料,都不肯假于人手,如今竟然要在大婚当日折了海棠花做点缀!! 看着太子爷离去的孤然背影,无忧心头凉了半截:糟了,看来爷遇见陆姑娘果然就变得不正常了,也不知道日后这东宫会如何。 圣旨已下,距离六月初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东宫为了突如其来的大婚作准备时,陆府上众人也没闲着。 从得知这个消息,到接受,再到开始作准备,陆家众人只用了三天时间,而这三天里,康宁郡主领着蓁蓁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查清到底那日是谁将蓁蓁推下水中。 既然圣旨已下,蓁蓁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那落水之事便不必遮遮掩掩,反倒是幕后害人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想必是浑身发抖。 这三日里,康宁郡主登了两回宁府的门。 宁大人和宁家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恭恭敬敬地迎着康宁郡主,但对于她旁敲侧击的探问,却是避而不谈。 若在圣旨下来之前,郡主上门探问,大约宁家会交出一个女儿来顶罪,陷害贵女的罪名虽然不小,但也是她一个人的事,犯不着为了她得罪陆家。 但如今圣旨下来了,蓁蓁是既定的太子妃了,宁家想推人顶罪也不成了。陷害太子妃,那可是祸乱朝堂,有不臣之心。宁家推三阻四,一会儿说这个女儿高烧还没好,一会儿说另一个受了惊吓无法出门。 总之,堂堂郡主,登了两回门,都被挡了回来。 于是康宁郡主更确定了,那日蓁蓁落水不是意外。 “哼,宁家还说自己一门武将,遇到事情竟然这么畏首畏尾,实在是有辱门风!” 陆府后花园,母女二人对坐着饮茶,康宁郡主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冷哼道:“宝贝女儿莫怕,娘亲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此刻午后清风悠悠,蓁蓁倚在美人榻上,烟熏紫的大摆纱裙铺散开,纤腰处盈盈一握。她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刚用茶饼磨出的清茶,果子糕点应有就有,一旁的棋盘上是她们母女俩刚刚对决过的残棋。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再来一百年也不会腻,所以蓁蓁其实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到底是谁害自己,以及要怎么处置对方这件事。 甚至,她也没去想自己就要嫁给祁宴,以后该怎么办这件事。 “娘亲,不必着急,宁家心虚,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安抚了娘亲几句,蓁蓁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上。 微风拂过,海棠花微微摇曳,煞是好看。 蓁蓁最爱海棠树,这是她小时候亲手种下的。 看到它,蓁蓁忽然想起,今年似乎还没来得及准备海棠花宴,以往每年她都要邀请小姐妹们过府赏花的。 旁的她都能带走,这海棠花树习惯了府上的环境,想是不好带走。 想到此,蓁蓁幽幽叹了口气:“今年我还没有备海棠花宴呢。” 康宁郡主闻言,也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听她念起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心下有些疑惑。 她是一个点火就着的火爆脾气,她的夫君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吞吞,但遇到大事时也是一个暴烈脾气,可偏偏,蓁蓁却养成了这副八风不动的性子,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多蹙一蹙眉,最多只是忧愁地叹一声,过后便不再提了,只坦然地接受。 譬如陛下赐婚这件事。 知女莫若母,康宁郡主虽然不知道蓁蓁和太子爷从前的冲突,但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女儿不喜欢这门亲事。 天家赐婚,谁也抗拒不得,康宁郡主也不愿她嫁入皇家,如果圣旨未下,她或许可以去求皇上求太后,但事已至此,谁说也无用。 康宁郡主本以为蓁儿至少会愤怒,不甘心,但她都没有,她自己冷静了一下,便平淡地接受了这件事。 到今日,她忧心的竟然是无法将海棠花带着。 ,,! 作者有话说: 有必要解释一下下,宁婉和江朝不是一对哈,我们小江没有那么好欺负!!! 每天0点更新,但是不建议大家熬夜,早睡早起身体好!
第32章 明明是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时候,康宁郡主却无端地有些伤心。 “蓁儿,即便是嫁进了皇家,有不顺心的,你也尽管说出来,太子又如何?爹爹和娘亲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蓁蓁还沉浸在美景美食的享受里,也不知娘亲怎么就有点伤心了。她点了点头,安抚道:“娘亲,你放心吧,祁宴小时候都打不过我,现在不得不娶了我,头疼的该是他才对。” “别胡说!”康宁郡主纠正她:“我的宝贝蓁儿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儿郎,太子有幸娶你,是他福气好。” 蓁蓁闻言笑了,眼眸弯弯可爱极了,她点点头:“好的娘亲!” 圣旨婚期定在六月初六,时间紧迫,康宁郡主放下了宁家的事情后,便开始着手预备蓁蓁出嫁的一应事宜了。 世家女出嫁,嫁妆都是自小预备下的,倒是十分容易,难的是喜袍和凤冠要赶制。康宁郡主本想找十几个绣娘设计,哪知宫里太后得知了此事后,派身边的内官送来了她老人家的手谕,出动了宫里的尚衣局来赶制,如此,式样、材料、人工,都省了,蓁蓁只需要自己绣两个图案,到时候由尚衣局的人缝制上就好了。 解决了最难的一件事,康宁郡主便领着人议定婚礼细节了,她唯一的女儿出嫁,嫁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即便是日期匆忙,也定要给她一个体面而隆重的婚礼。 这期间,陆府上客人络绎不绝,昔日觉得陆家即将倒台的此刻也纷纷谄媚起来。不过陆大人向来是个不喜欢结交的人,对于这些拜高踩低的人更是不喜,除了相熟的,其他的一概不见。 顾柔嘉和沈九思也不停地往陆家跑,今日琢磨着送蓁蓁一套头面,明日又带来一柄折扇,小姐妹们忙活不停,没几日就将蓁蓁装首饰的小箱子装满了。 这日三人数了一遍蓁蓁的首饰,又外出采购了一番,等回来时累的像三个霜打了的茄子,一进门就吵着要喝茶解渴。 蓁蓁酷爱饮茶,陆府上各式茶饼茶叶都是许多人见都没见过的,顾柔嘉和沈九思也喜欢蓁蓁这个爱好,每每来了都要蹭一口茶喝。 三个小姑娘懒怠坐在后花园石桌旁饮茶叙话,有蓁蓁要出嫁这事做前提,三人的话题一时从小时候说到长大。 顾柔嘉:“我记得小时候你每次进宫回来,都要找我吐半日的苦水,话里话外念叨着太子爷的不好,谁能想到如今你嫁人了,嫁的就是太子爷呢。” 沈九思也道:“是呀是呀,上回我还说,你躲着太子爷,怕不是有什么过节,如今想来,咱们出门总遇上太子爷,你们两个是天定的姻缘呢,你们两个这婚事,可算是惊掉众人的下巴了,以前大家都还猜段家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说起段若妤,蓁蓁面色还是变了变,顾柔嘉见状怼了沈九思一下。 沈九思大大咧咧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品了口茶水,拭了拭唇瓣,又眯眼道:“不过,说起这个,我想起来前几日遇到的一件事,我脑子不好,当时想着立刻同你说,谁知转头就忘了。” “你们也知道,我家在京城有好多宅子,哥哥没时间管,都是我在料理。圣旨赐婚那日,我出去看一个刚刚租出去的宅子,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她神神秘秘的,顾柔嘉不以为意,配合她猜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总不会是段若妤吧。” 顾柔嘉虽这样猜了,心里却完全不觉得会是段若妤。 可谁知,沈九思听了,立刻坐直了身子,惊叹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就是她,租了我的宅子的就是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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