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听闻这个消息的两人都愣住了,于是沈九思倾诉欲更浓了:“蓁蓁,你若知道了定要生气。帮段若妤租宅子的是太子爷,他将事情交给了梁子君去办,那天正好是段若妤回京第一日,刚巧被我碰见了。本来早说要告诉你的,可一忙起来,我就忘了……” 沈九思越说声音越小,顾柔嘉也不停地推她示意她别说了。 蓁蓁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向来是明亮阳光的,可此刻听见这件事,脸上浮现了一点落寞,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果子。 日光倾斜,洒落在她脸上一点淡淡余晖,将她的面颊照得透亮,她轻声问:“段若妤回京了?” 沈九思和顾柔嘉对视一眼,小声答道:“是。不过,帮她租宅子安置的人是梁子君,太子爷没有出现,他大约只是念着亲戚一场……” 她越说越说不下去,此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蓁蓁也不说话。 她发现即便时隔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段若妤这个人。 当初,她那么喜欢祁宴,那些满怀的少女心思,连顾柔嘉和沈九思都不知道,她都说给了段若妤一个人听。 那时候她多信任段若妤呀,可是最后让蓁蓁那么受伤的也是她。 如今她回来了,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她回京的当日,正是圣旨赐婚的那天。这难免不让人想到些什么。 良久,蓁蓁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我真的很不喜欢段若妤。” 她脸上带着些落寞和伤心,像是被人遗弃过的小狗,即便是日后被人宠着捧着,可总有些难以愈合的伤痕和忐忑在心底。 沈九思也不喜欢段若妤,她当年之所以同她相识,是因为蓁蓁。段若妤是太子爷的表妹,又在京城颇具盛名,蓁蓁和她似乎很有话聊,所以总领着她一起玩,但沈九思是个直肠子,不耐烦段若妤那种说一句话要拐三个弯的性子,总是和她相对无言。 后来段家被降职去了凉州,她还悄悄在心里想,以后再也不用吃她和蓁蓁的醋了。 段家已经离开京城四年了,沈九思以为蓁蓁和段若妤早淡了,却没想到听到段若妤的名字会让蓁蓁情绪起伏那么大。 顾柔嘉心细,隐约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太子爷脱不了干系,便道:“段家到底算是东宫的表亲,又是太子爷一力洗刷冤屈才能回京的,他们离开京城四年,这里的门生故吏早散了,太子爷帮忙安置一番,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沈九思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京城都传言太子爷心系段若妤,但你看,段若妤四年没回京城,好不容易回来了,太子爷却让梁子君去安置她,可见对她没什么旁的心思,大约只当是个远方亲戚给点照顾了。” 沈九思又补充:“而且他们租的我家的那个宅子很小的,我觉得也就能住下十几口人吧,听说段大人外任凉州又养了不少姬妾,恐怕那个宅子都住不下。” 两个人轮番安抚,不停地给祁宴的行为找理由,蓁蓁听了,觉得有些想笑:“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难道我会为了这点小事伤心吗?” 她扬了扬下巴,修长的玉颈伸展开,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本姑娘可是太子妃,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沈九思和顾柔嘉见状,都松了口气,立刻便笑开了。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日,段家举家回京时,才在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这天,又一道圣旨到了段家,册封段若妤为太子府侧妃,与太子妃同一日完婚。 满宫哗然,顿时议论声如沸。 顾柔嘉和沈九思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蓁蓁,却被告知姑娘出门去了。 两人担心的紧,却不知道蓁蓁究竟去哪了,只能在陆家坐等。 蓁蓁确实出门去了,她检查自己的箱子时,发现少了点香粉,便出门去买,出去时,圣旨还没有到段家,因此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专心地在万宝斋选香粉。 万宝斋顾名思义,东西都是世家珍宝,其中香料最为出名,传言有制香大师曾在此留下一味方子,后人传承而下,制出的香料香味经久不散。 蓁蓁独爱万宝斋的香料,每次都要亲自来选。 今日下马车时,便觉街上人群议论纷纷,都在说着东宫、段家等字眼,蓁蓁没有多想,径自去选香料。 万宝斋的老板与她也算是熟识了,毕竟这样稳定又有钱的顾客也不多,接待蓁蓁时十分用心,将店里新出的还未广而售卖的香料都拿了出来供她挑选。 蓁蓁今天穿了一条烟紫色绣海棠花纹的齐胸绸裙,外面披一件同色纱袖,发上只简单戴了个流苏发簪,垂首时,流苏垂于发间,映得好似生辉一般。 面前摆了好几种不同的香盒,为避免有人身上的气味作扰,老板一早便出去了,只留她一人。蓁蓁用银签挑起一点香粉,置于烟炉上烤,淡淡撩人的清香袭来,她细细嗅着,丝毫没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直到那人站定在她身后,玄色长靴进入她的视线,蓁蓁才恍然回神。 一回头,看见来人,诧异问道:“江朝?你怎么来了呀?” 江朝面色有些憔悴,似是多日没有洗脸了,胡茬都生出来了一点淡淡的青色。 他眼底是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蓁蓁懵懂的脸,唇瓣颤抖着,有些不忍,又带了些绝望中生出的希冀,他开口道:“今天早上,圣旨到了段家,册封段若妤为太子侧妃的事,你知道了吗?” “啪嗒。” 伴着江朝的话说完,蓁蓁手中的银签掉落在桌案上,沾染的香粉抖开洒落在空气中,香味刺鼻,蓁蓁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第33章 看到蓁蓁的反应,江朝心中恍然一动,隐约觉得有什么情绪一闪即逝,却被自己抓住了。 她总是快乐而开心的,但似乎有几次动容都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江朝回忆起这些,神色中有一瞬的残忍划过,他默了默,声音清晰地说:“圣旨已下,段若妤为太子侧妃,与……太子妃同一日入东宫。” 他说“太子妃”那三个字时,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说完这话,江朝观察着蓁蓁的表情。 香室里一时安静,蓁蓁先是有些愕然,继而像是才听清江朝的话,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小姑娘眉色一动,扶着桌案突然干呕起来。 江朝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拿过一盘的盂盆,扶着她轻拍她的的肩膀,语气中有不忍:“蓁儿,你别这样。” 蓁蓁扶着案几,觉得这一干呕身体都跟着抽搐起来,可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干呕了一阵,却只觉胃海翻涌,眼里有被硬逼出来的泪花。 缓了半晌,她觉得胃里平静了些,便直起了身子。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此时有些凌乱,蓁蓁稳定了情绪,再看江朝,便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江朝,我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些难受,不是因为你。” 让江朝看到自己这样凌乱的样子,蓁蓁心底觉得有些抱歉。她的眼底还有些莹莹的泪光,鼻尖和脸颊因为干呕而渗着粉色。 看着她这副样子,江朝心中一痛,但听她这样疏离客气的话语,一时又不知作何反应。 身体僵硬了片刻,他张开了双臂,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想将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拥进怀里。 他心里想着,或许是最后一次了,这样去抱他的姑娘。 也许是方才的消息太过让人难过,或许是此情此景下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她信赖的江朝,蓁蓁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将头倚了过去。 而此刻,香室外不远处,一道月白色华贵身影矗立着,越过香室之间的隔断,看着那两人相拥在一处,烟紫色的身影隐没在那道玄色身影后,袅袅依人,却如此刺眼。 男人得知消息后匆忙赶来的身影还有些仆仆,呼吸尚自不稳,墨发略凌乱,此刻那双眼紧盯着对面,逐渐变得幽暗,却是片刻都无法移开。 他骤然觉得,自己担忧她得知消息后会误会而匆忙赶来这件事变得可笑。 无忧是陪着太子爷一同来的。 圣旨赐婚的消息到了太子府时,他眼见自己沉稳不惊于色的主子慌了一瞬。 他们到陆家没找到人,兜兜转转到了这,却眼见这一幕。 无忧不知该如何开口: “爷,姑娘她……定是有误会。” 回廊里无比静默,祁宴冷眼看着那一幕,眼底愈发冰冷,英挺的轮廓以及紧抿的薄唇划出一个坚硬的弧度,良久,像是耐心终于告罄,他转身离开。 男人向来清绝伟岸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挫败,无忧心中一痛,再次看了那相依在一处的身影,匆忙追了上去。 风吹动隔断的纱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蓁蓁如梦初醒,慌忙推开了江朝。 江朝怀中一空,骤有所感般退后了两步。 她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看上去有些狼狈,拿帕子轻轻擦拭了一番,蓁蓁整理了番心情,抬头看向江朝。 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是她发自内心曾信赖过的人,也是真的曾经想将一生托付的人,有些话,她无需隐瞒,若是隐瞒了,恐怕伤了自己也伤了他。 蓁蓁清了清嗓子,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澄亮,她轻声道:“江朝,对不起,我想,我从没有喜欢过你。” 她声音慢吞吞的,说出的话却无比真诚也无比残忍,“你很好,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玩,但是,直到刚才你告诉我那个消息时,我想我才明白我自己的心意。对不起。” 小姑娘平静的语调带着歉意,响在只有两人的香室里。 江朝听了,本以为自己会很心痛很难过,但偏偏,他却觉得如释重负。 得知圣上赐婚后的这些日子,他将自己关在府上,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才会让他握不住他的姑娘。 他的脑海凌乱,倏忽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他想起蓁蓁听到太子爷的名字时怔住的表情,想起她避而不谈的曾经,也想起那日销金楼里太子对蓁蓁的维护。 直到蓁蓁说出这些话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让他心痛之余,却又好似卸下了心头一个重担。 静默片刻,他问道:“你,心系太子,对吗?” 蓁蓁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直到今天以前,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但得知段若妤被封为侧妃的消息那一刹那,那种反胃的感觉让她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没有忘记过。 小姑娘灵动澄净的水眸坦坦荡荡:“江朝,对不起,我没想骗你,但今天以前,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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