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长宁打趣完了面前人,趁其变色之前,自己立刻找补了回来:“那两位姑娘确实行事过于大胆,太子殿下敲打一二也是正理,只是别对小姑娘太过严苛,你瞧瞧你一变脸,那位宁家三姑娘都要抖晕过去了,姑娘家总是胆小的嘛。” 祁宴没说话,他想起陆蓁蓁看到自己和萧长宁时的目光,那眸子澄亮无暇,哪有半点惧意? 他想,萧长宁这可说错了,寻常姑娘家或许胆小,但陆蓁蓁却是一张软兔子的皮下裹着连男子也不及的胆子。 两人既无事了,便慢悠悠往外走,远远地,正看到康宁郡主的仪仗前来接陆蓁蓁。 小姑娘拢着碧色的雪缎裙,小心地踩上了矮凳,迈入车幔后时,冲里面的人露出了一个娇甜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萧长宁眯了眯眼,道:“你刚刚不是问我何时体察人心了吗?” 祁宴侧了侧目,显然对他的话没多少兴趣,但还是给了个眼神。 萧长宁对这位爷的姿态已经习惯了,只道:“其实我不过是帮那位陆家姑娘一把罢了。江阳侯家的那位小世子江朝在我手下领兵,前些日子去巡营了,为了安抚属下,我自然要帮一帮他的未婚妻子。不过说起来,你们小时候明明很要好,怎么如今……” 他话还没说完,前行的人忽然顿住脚步,转头望向他:“江阳侯府与陆家定亲了?” 萧长宁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还没有,不过想来快了,江朝年底就弱冠了……” “等等,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臣子的家事了?” 他狐疑道。 骤然想到今日大殿上皇帝陛下所提之事,萧长宁惊诧道:“陛下难道真有以陆家姑娘为太子妃之心?” 他这也算是合理猜测了,一贯冷清的太子爷突然关心臣子的家事,除了同自己冲撞了还有什么原因。而至于陆家和江阳侯家的亲事是不是过了明面,于皇家来说也不大要紧,天子赐婚,就算你早已定了亲又怎样? 萧长宁不解道:“可陆大人昨日还在殿上参你,估计府上预备着要参你的折子还有一丈高,若是他知道你要娶她家的姑娘,还不得让人驾着牛车抬着折子来参你。” 祁宴皱了皱眉,没理他。 萧长宁说的都是事实,但却不是问题的关键,他不能娶陆蓁蓁,不是因为陆大人日日领着人弹劾太子,而是因为陆家和太后瓜葛着。 如今东宫之位稳固,他需要的是一位端庄大方未来能够母仪天下的太子妃,不是一位家世显赫有外戚弄权之患的太子妃。 陆蓁蓁显然属于后者。 所以谁都可以是太子妃,陆蓁蓁不能是。今日宴席上,即便陆蓁蓁没有说那些话,祁宴也会将皇帝的提议回绝。 不过由她说来更好。 唇角微压,祁宴冷道:“若军中实在无事,孤便派你去北边巡营,省的你日日思忖些家长里短。” 说完这话,他径直走了,将一片好心,却莫名其妙被怼了的萧长宁甩在了身后。 这厢陆蓁蓁离开九重楼后不久,康宁郡主的仪仗就到了。 四人抬的朱红色高架软轿缓缓停下,昭示着里面人身份的不凡。 寻常官眷进宫,皆要在宫门处下轿步行,只有贵人亲自开口赐轿撵的才能免了这番疲累。康宁郡主进宫可乘轿撵,带仪仗,这是满京城里独一份的恩宠。 看见熟悉的轿撵,小姑娘眉眼弯弯,拢了拢身上锦袍,掀了帘幔,高高兴兴地上了母亲的座驾。 内坐着的妇人穿一袭湖绿色团纹大袖华服,面容姣好,岁月在其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华丽的金玉堆砌下,仍可见一丝年少时的飒爽英气。 陆蓁蓁今日在宫中受了不少气,本有些气鼓鼓的。娇滴滴的小姐看见母亲,就卸下了包裹着的硬壳,懒懒地靠在了康宁郡主膝上,嘟囔着撒娇道:“母亲,下回宫宴您陪我一起吧。” 少女一头乌发铺在康宁郡主膝上,她心头柔软。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姑娘,一点点不虞的心思都能被做母亲的轻易捕捉到。康宁郡主抚着女儿的长发,问道:“宫宴上发生何事惹了我的宝贝蓁蓁了?” 陆蓁蓁抿了抿唇。宫宴上的事在她看来已经过去了,她本来不想说这些让母亲忧心,但看到母亲了却又总是忍不住倒苦水。 纠结了半晌,还是愤愤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 康宁郡主的反应却出乎陆蓁蓁的预料,她大惊:“陛下说要立你为太子妃?” 陆蓁蓁点了点头,不甚在意道:“不过我已经回绝了,想来陛下也只是一时起意。” 说出了这些话,她心头氤氲着的烦闷也消失,靠在母亲的膝上玩起了自己的长发。 然而不同于一身轻松的陆蓁蓁,康宁郡主心头却一下子压上了块巨石。 陆庭远如今身居要位,康宁郡主又有太后撑腰,陆家如今已是无上荣光,万不可再牵扯到皇室储君身上惹来风雨。太子妃之位于旁人来说是好,可于康宁郡主而言,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一世喜乐顺遂,天家位高,可却并非良配,这也是她与陆庭远早早为蓁蓁看好了江阳侯世子的原因。
第6章 尽管对于众人来说,宫宴上的事只是皇帝一时兴起,但这件事在陆家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次日陆庭远休沐,一家三口人用过早膳后围坐在花厅,陆蓁蓁一手支着下巴,嫣红色的桃花开在月白色柔软的纱缎裙上,衬的少女娇艳灵动,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厅上背着手走来走去,像俗话里说的“热锅上的蚂蚁”,直把她看的头晕。 陆庭远如此这般转悠了半个钟头,陆蓁蓁都快睡着了,终于,康宁郡主受不了了,给了陆庭远一个眼刀,他犹豫了下,看了妻子一眼,终于板着面孔坐下了。 他一袭常服,身长质佳,因着蓄了胡子,英俊的面孔多了一丝威严。 转悠了半晌,陆庭远也累了,坐下抿了口茶,放下茶碗,叹道:“陛下昨日之言,实在令人大骇。” 昨日宫宴时,他尚在御史台整理公务,但不妨碍有宫宴上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听闻皇帝有此想法,陆大人未换官服便打马回府。回府后却发现累了一天的母女二人已早早在俪水院已经睡熟了,因而只得按下不提,但他忧虑一夜,此刻不吐不快:“太子行事诡谲狠戾,性子也冷清,实在不是良配,我的宝贝蓁儿万不能进了东宫这个狼坑。” 康宁郡主最烦他絮叨的样子:“怕什么,左右蓁儿已与小世子两情相悦,陛下崇信福报之说,以仁德治天下,定不会强拆鸳鸯。” 她这话也在理,陆庭远默了默,当今陛下与太子虽是父子,但却是两种性子,强拆鸳鸯这事只有太子爷能,陛下确实干不出来。 陆蓁蓁见父亲的情绪已经缓和多了,赶忙点了点头:“附和道,母亲说的是。” 她心道,即便是陛下一时头脑发昏想要强凑鸳鸯,祁宴也不会同意的,谁能取代得了他心上那人的位置呢。 她觉得父母亲实在是多虑了。 想通了这个的陆蓁蓁恢复了心情,高高兴兴地出门了,她约了顾柔嘉和沈九思今日去染丹蔻,若再不出门就迟了。 华街上人流如海,沿街店铺鳞次栉比,货郎摊前的货物琳琅满目。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上街不必受帷帽面纱的束缚。天气晴好,陆蓁蓁便也没有坐马车,一路小走到了与顾柔嘉和沈九思约好的茶楼。 一楼人声鼎沸,颂冬跟小二报了定好的包厢,两人径直上了小二楼。 沈九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鹅黄色薄纱裙俏丽活泼,看见陆蓁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立刻小跑了过来,发上的流苏跟着一跳一跳:“柔嘉刚让人来支应,说府上有事来不了,我独自一人等了半晌,以为你也不来了!” 英国公府嫡女顾柔嘉和大理寺卿之妹沈九思是陆蓁蓁的小姐妹,三人自小便相识,府上大人也时常往来,于是就吵吵闹闹着一起长大了。 听闻英国公府有事,陆蓁蓁关心道:“柔嘉没说是什么事?” 沈九思闻言眨眨眼,脸上带着一丝狡黠,让人关上了门,才说:“还能有什么事,国公大人要给柔嘉议亲,她绝食反抗呢。” 自己姐妹的性子,陆蓁蓁是再了解不过了,顾柔嘉想来也不是真的会为难自己绝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不过她也好奇: “议亲对象是何人?” “这倒不知,不过门第总是不如国公府的。” 两人八卦了一阵,就想起了此行的正途。 沈九思拉着她:“快走,丹娘在旁边的包厢里呢,我们先去知会一声,不然等下又排不上了。” 京城里,丹娘的染豆蔻之法独树一帜,众多贵女趋之若鹜,只是丹娘经常出去游历,不总在京城,使得众人每每到了这儿都要排队,就算你是公主也不例外。 沈九思与陆蓁蓁挽着手,颂冬敲了隔壁包厢的门,出来开门的却是个脸熟的小丫头。 小丫头皱着眉,一脸不耐:“何人来打扰我家三姑娘?” 陆蓁蓁和沈九思对视一眼,都心道不好。 怎么今日这么倒霉,一出门就遇上了宁三。 而且听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恐怕今日不是宁昭昭一人,定是她领着自己的小姐妹一同约了丹娘做指甲。 宁昭昭的小姐妹人数极多,陆蓁蓁在心里算了算,恐怕今日无论如何也排不上队了。 既然排不上,那便最好不要和宁昭昭碰面。 两人互望一眼,心中想法一致,都打算悄无声息离开。 可偏偏这时,里面又传来女子不满的声音:“什么人啊?” 外面的小丫头如实禀报:“回姑娘,是陆家姑娘和沈家姑娘。” 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骤然停了,不多时,响起玉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想是宁昭昭往这边来了。 陆蓁蓁和沈九思虽然不愿意惹宁三,但也不代表她们怕了她,此刻若是走了,以后宁昭昭定要咬着不放,借此来嘲讽她们。 当即,两人的脚步也停住了。 宁昭昭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雕花木门后,她脸上容光焕发,显然心情极好:“哟,两位姑娘这是做什么呢?我猜猜,定是来寻丹娘的。可惜,丹娘今日已被我约了,若是两位姑娘不介意,便进来排队吧。” 她身后,一众贵女也走了过来,大有气势压人的意思。 这些贵女皆是出身世家或养尊处优,即便家里官位上有所差别,也相差无几,若是平日里,她们单个儿碰上陆蓁蓁或沈九思,恐怕要恭敬地问个礼,但此时仗着人多,又有宁昭昭在前撑着,大有不把陆家姑娘和沈家姑娘放在眼里的意思。 沈九思从小哪受过这种气,也是个暴脾气,当即扬声道:“谁要去你那儿排队?网罗了一群人就鼻孔朝天了,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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