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次落座后,太子才起身,略一敛袍,规规矩矩地向高座之上帝后二人行礼,贺道:“儿臣恭贺父皇心愿得偿,愿望仙楼能保佑父皇身体康健,佑我大夏国运昌隆。” 男人微微垂首,身形若孤松挺立。 谁人都知太子祁宴不信神佛,曾为此当面顶撞皇帝,然而今日望仙楼建成,太子爷不仅亲自赴宴,还压下了一贯的孤傲性子为皇帝贺喜,实在是令人惊讶。 不过略一思索,也便想起,早先皇帝便曾言,待望仙楼建成后,他将迁居出宫,一心问道。天子离宫,朝政自然就通通交由太子打理了,那么太子今日这般贺喜,也情有可原。 众人闻歌弦而知雅音,有未来主子的带头,自然也纷纷起身道贺。 皇帝亦十分惊喜:“吾儿能有如此孝心,实在令朕欣慰。” 陆蓁蓁也随之饮了一口薄酒,抬眼向高台上瞧了瞧。 当今皇帝正值龙精虎猛之年,精气神儿都称得上极佳,只消看他圆滚滚的肚子和憨态可掬的面容,便知是诸事不放心上之人。她总觉得太子这般贺喜,听来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酒过三巡,歌舞兴浓。 许是皇帝今日心情好,与张皇后共饮了几杯,遥遥看去,帝后二人间也多了几分柔情。 张皇后趁热打铁,提议道:“寻常歌舞诸位都看腻了,今日既是为求望仙楼佑我大夏国运,也该换点新花样。”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高台之下那道孤松般的清影上:“今日到场皆是官眷,不若令贵女献艺,也好让上苍知晓陛下诚心。” 皇帝不置可否:“皇后做主即可。” 张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郁郁的目光中染上了一丝期翼:“宁家三姑娘善琴,曾师从方大家,不若由她抚来一曲,贺望仙楼建成。” 宁家跟张皇后母家瓜葛甚深,自从宁小将军在太子爷面前得脸后,皇后便有意举荐宁昭昭为太子妃,只看她近一年来出入皇宫的次数,便知今日这出戏唱的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众人心头都有数,然而皇帝既已说了由皇后做主,便不会当着众人驳了张皇后的面子。 得到首肯后,宁昭昭自座席上起身,缓步行至殿中,袅袅行了一礼:“臣女技艺浅薄,今日便献丑了。” 宫人为其架上琴,陆蓁蓁嗑着果子,瞧了一眼。乃是名琴凤瑶。 可见宁昭昭今日是有备而来,怪不得方才在御花园要抓住自己吵架,原来是有底气的。 宁昭昭的琴技在京城贵女中确实首屈一指,陆蓁蓁半眯着眼欣赏,正陶醉时,冷不丁觉得头顶一阵凉意。 她骤然睁眼,正对上高台之下那人划过的目光,清冷孤绝,凉凉一眼扫过,让人从头皮凉到脚趾。 强忍着那股凉意,陆蓁蓁定睛看了看,却见祁宴的目光很快移开,重新落到了抚琴的宁昭昭身上。 确定对方只是无意看了自己一眼后,陆蓁蓁松了口气,也看向了此刻端坐抚琴的宁昭昭。 琴声悠扬,女子端坐着,攒金枝的雪缎纱裙,面料柔软丝滑,随着她抚琴的动作,不时现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女子低眉垂首,侧颜优美,这般情态之下,连陆蓁蓁都看出了宁昭昭的柔美动人,也难怪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移不开了。 陆蓁蓁两指拈了一块果膏,掩着帕子小心送入口中。她一边慢吞吞地嚼咽着,一边默默地想,宁昭昭也太过大胆了,今日已经准备献艺,竟然还敢拉着自己吵架,皇宫之中,到处都是耳目,难道她不怕被太子撞见? 若是撞见了,她此刻这番努力可全白费了。 她兀自陷入思索中,一时出了神,却没注意到琴声何时停了。 口齿中的果膏香软细腻,陆蓁蓁慢吞吞地品尝着,神游天外时,冷不防被点了名。 “蓁丫头,” 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和宠溺:“你在想什么呢?” 陆蓁蓁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神来,却见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高座之上,皇帝正噙着笑看着她,语气中不无纵容:“要你点评宁家姑娘的琴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蓁蓁望向殿中央,这才发现宁昭昭已经抚完一曲,正立在一旁垂眸等着。 见状,陆蓁蓁拭了拭唇角,迎向皇帝的目光,眉眼带笑,脸颊旁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回道:“陛下,臣女听着曲尝着果膏,一时被带进了美梦里,竟没发现宁姑娘的琴声何时停了,可见宁姑娘技艺高超。” 这般嘴甜讨巧,皇帝笑开了怀,纵容道:“你啊你啊,明明是贪吃,偏偏能编出这等话来,倒叫朕无从追究你的过错了。” 陆蓁蓁绞了绞帕子,作出一副羞涩的情态:“皇后娘娘说宁姑娘琴好,陛下却说臣女贪吃,如此臣女可要丢了面子了,陛下可别说了,只当臣女做了场美梦吧。” 她这话出口,逗得皇帝捧腹大笑,众人亦随之漾出了笑意,席上一时热络起来。 皇帝心情好,也没冷落皇后和一旁久立着的宁昭昭,开口赏了一对白玉镯子。宁昭昭喜笑颜开,谢了恩便下去了。 众人笑声停了,皇后却还没忘记今日的主要任务,见皇帝面上笑意不减,倾了倾身,开口道:“陛下,太子如今已二十有二了,也是时候将择立太子妃之事提上日程了。依臣妾看,今日官眷到的齐,陛下不若赏个恩典,于我大夏来说,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皇后提了择立太子妃之事,众人方才脸上还挂着的笑倏然散去了。 宁昭昭刚刚才表演了抚琴,皇后这时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在场的官眷谁不知太子爷如今大权在握,东宫太子妃,便是未来的国母,家里但凡有女儿的,都会忍不住想一想那位置,可如今皇后当着众人面提了,若是皇帝趁着高兴直接就允了,那众人的期望岂不是都落空了? 一时各自心头揣揣,都看向了上首的帝王。要知道当今圣上喜怒无常,连立皇后这等大事都是酒后一时兴起落了朱批的,此时因为高兴便立个太子妃…… 似乎也干的出来。 高台之下,当事人面色一冷,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父皇的脾性的。长眉微蹙,便要开口拒绝。 皇帝却突然开了口: “依朕看,在场诸人,唯蓁丫头与太子相匹配。” “不若便立蓁丫头为太子妃吧?皇后觉得如何?” 那刚要起身回绝的身影略滞了一瞬,重新端坐在了座席上。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姣姣明月归》,求个预收鸭~~~ 明姣重生了。 上一世驯马园中,她对荀琰一见钟情,宁愿放弃皇后宝座也要入宫。可帝王之心冷漠,荀琰从没信过她,明家军全军覆灭于山岭中时,她被一杯毒酒赐死。 再醒来时,她回到了入宫后第一次承宠那日。明姣不再心软,亲手制了一杯毒酒请他喝下。 可烈酒入喉,她惊觉自己的杯中也被下了毒。 好你个荀琰! 第二次临死前,明姣暗恨,她不该让对方死的那么痛快! 再睁开眼,她回到了还未出阁时,这一次,新帝力排众议,亲自拟旨立她为后。 明姣:好,看我这次怎么弄死你! 荀琰重生了。 他被人害死了两次,而每一次死后,他的灵魂飘荡于皇宫,都能看见这位不受喜爱的明妃紧跟着殉情,他大受其感动,再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立她为后。 这一次,他再不会怀疑她,他要揪出害死他们的凶手,同她共享河山。 然而,帝后大婚当夜,荀琰看着杯中熟悉的毒酒,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加一块儿800个心眼子,掉马后都致力于弄死对方*
第4章 “不若便立蓁丫头为太子妃吧,皇后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入海,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众人惊骇间,表现出来的,便是大殿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咔叭。” 恰逢此时,陆蓁蓁手中撬了许久的榛子壳开了。只是清脆的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却仿若打翻了海面上平行的船只,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陆蓁蓁:…… 那道悠凉的视线是最后移过来的,似乎十分不情愿,缓慢的像是懒怠行走的白猫。 太子祁宴在陆蓁蓁眼中,就如同那只不情愿向她靠近的白猫,无论她怎么施以甘甜诱.惑,他都不会向她靠近分毫,他对自己,向来是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那望向自己的乌黑瞳仁里晦涩的光亦说明了这一点。 他在等着自己的反应。 那目光悠长,疏冷而莫测,仿佛下一瞬就要露出凉薄讽刺的笑容。 此情此景下,面对祁宴这样的目光,陆蓁蓁难得的愣住了。 停滞的动作暴露了少女的无措。 或许众人眼中她骄矜尊贵,如同一只娇贵的瓷娃娃,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替他去摘。 可没人知道,许多年前,她也曾捧出一颗真心跌落泥潭。 一股酸涩的味道从喉间蔓延开,陆蓁蓁尚自疑惑,她方才吃的明明是酸甜的果膏,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余味。 其实白了脸的不光陆蓁蓁,还有提出择立太子妃之事的皇后。 要说这世上谁最不希望陆蓁蓁做太子妃,那除了太子爷本人之外,大约就是张皇后了。 太子非她亲生,皇帝对她只有夫妻之恩,太后更是时常将她与先皇后做对比,就连她这母仪天下的位置也得来的像是个笑话,连带着她的儿子九王也不得圣心。她只有将目光放在未来的储君身上,才能保住母家的荣耀。 对张皇后来说,即便未来的太子妃不是宁昭昭,也不能是身为康宁郡主女儿的陆蓁蓁。若陆蓁蓁做了太子妃,那么太后与太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她将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 此刻,被皇帝反问的张皇后现在可谓骑虎难下。 她顿了数息,才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康宁郡主的女儿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子妃之位关乎我朝江山社稷,陛下莫不如择日好好思量。” 这话简直是啪啪打了她自己的脸,方才说趁着今日双喜临门的是她,如今劝皇帝择日好好思量的也是她。今日过后,官眷们会如何议论,她已然想到,然而张皇后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若陛下真一时兴起立了陆蓁蓁为太子妃,那她就不止是丢了面子那么简单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呵呵笑了两声,转而望向此刻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另一个主人公,问道: “蓁丫头觉得如何?” 陆蓁蓁也顿了半晌,才明白皇帝问的是自己对他方才的提议觉得如何。 “唯蓁丫头与太子相匹配。“ 陆蓁蓁回忆了一下这番话,目光飘忽,刻意忽视了那道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拿起了一旁刚刚剥好的榛子,仰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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